这两天京城格外的热闹，傅督军和龙督军连续两天在京城又做了两场演讲。
这一次可不是议政大厦这种寻常人进不去的地方，而是京城大学以及国立军校两个地方。不仅如此两人还双双接受了京城报社的采访，如此一来整个京城的年轻人们几乎都要炸了。
年轻学生们纷纷向内阁和军方请愿要求官方支援西北，内阁和军部也没有闲着，连着两天不停地开会、吵架、吵架、开会，循环往复。
军部大会议室里，楼云悠然地坐在会议桌最前面的位置上喝着茶，看着底下一屋子将领们吵得不可开交。
或许是看热闹的心态过于明显，吵不出结果的人们终于停了下来纷纷看向了首位上的老人家。
有人问道，“楼老，您是怎么想的？”
楼云笑眯眯地道，“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想什么？以后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你们看着办就是了。”能坐在这会议室里的人年纪自然都不会小，但跟楼云比起来倒也确实当得起一声年轻人。
有不同意支援西北的将领皱眉道，“楼老毕竟才是军部统帅，您的表态还是很重要的。听说……楼少前些天去了嘉州？”
楼兰舟去嘉州这件事谁都没有告诉，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楼兰舟早就已经暂时辞去了在京城的所有职务。这让军部众人有些不解，就算楼兰舟要去嘉州或者西北帮忙，也完全没有必要辞去京城的职务啊。如此一来，西北事了再回来复职岂不是麻烦？
楼云不甚在意，道：“你说兰舟啊？年轻人想要出去闯一闯，我这老头子也不能硬拦着不是？如今京城有在座的诸位，他一个年轻小子也派不上大用，让他出去闯闯吃点苦头也没什么。”
众人对视了一眼，几个楼云亲近的部下却从中品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楼老原本最看重的就是楼家军，儿孙不成器他只能一心将楼兰舟当成未来的接班人培养。如今这意思，竟像是不怎么在乎楼家军了？
他们都是行伍出身，不会不知道手里有兵有枪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说明楼老自己都不看好军部和楼家军了，他是在为孙儿铺后路？
有人还想要问，却也有人不耐烦了，沉声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关键还是西北的问题，我们军部不可能一直不表态？”
楼云笑眯眯地看着说话的人，“你打算怎么表态？跟京城的学子说…这是宋家的事情，跟军部无关？”
“……”众人默然，他们要是真敢这么说，京城的百姓恐怕能直接冲进军部来打死他们，以后出门都得小心被人丢臭鸡蛋。
楼云敛去了笑容，正色道，“所以说，你们有什么可吵的？内阁那边听说已经出了章程，你们自个儿看着办。”
这下更没有人说话了。
没错，别看京城和各地军阀互相看不上眼，在京城里内阁和军部同样互相之间有矛盾。如果内阁表态要大力支援西北而军部却拒绝，后果可想而知。
会议室里正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突然有人猛地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不等里面的人发怒，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神色凝重地捏着一张电文进来连报告都忘了喊，“将军，西北急电！”
楼云一把扯过青年手里的电文看完之后脸色也瞬间阴沉了起来。
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楼老，出什么事了？”
楼云抬眼神色有些冰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西北军第三军团指挥失误，全军溃败。直接导致第二第四军团落入大胤人埋伏，其中包括宋家少帅宋朗。目前大胤人已经越过西北边境，西北第一第五军跟随宋野在与孙良的联军纠缠，第五军团镇守西北首府宁城。六军团驻守东南方，第七第八军团都是二等军团，只怕拦不住大胤人。以大胤人目前的速度，不到十天就能推进到西北首府宁城。”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按照他们对宋家实力的预估就算是打不过至少也能再支撑两个月，谁也没想到变化竟然来得这么快！
有人立刻道，“楼老，可立刻下令附近的兵马驰援，至少…不能让大胤人占了宁城！”占了宁城就等于让大胤人占了大半个西北，这不仅仅是丢脸的问题，宁城一旦丢了再想要抢回来就难了。只要他们能赶得及，就算大胤人入境了，集结了足够的援兵再推回去就是了。
也有人并不是那么乐观，“距离最近的驻军就是嘉州，但是…嘉州最近刚刚打过仗还遭了灾正在整编，根本没有多少兵力。”
大胤不是什么边陲小国，而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大国。
从古至今，大胤人和安夏人的争斗就从未停歇过。只不过胤人在安夏吃亏的时间多占便宜的少，近百年来都掉头向西发展了。
否则若说西北能以一方之力硬抗大胤这么多年也是不太现实的。
楼云站起身来道，“各位，军团级将领跟我去内阁。”这次没有人提什么反对意见，他们虽然都很关心自己的利益，但真要他们为了这个而看着大胤人侵占西北也是不可能的。之前不急只是觉得宋家还能抗，宋家这样的地方势力当然是被削得越弱越好，等宋家撑不住了他们再出手也来得及。
冷飒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回到嘉州了，苳城的马匪头子被解决掉了剩下的小虾米自然用不着傅少夫人亲自坐镇，他们现在要的也只是保持到西北的铁路畅通而已。
不过傅少夫人几天剿灭盘踞苳城多年的马匪这件事在嘉州还是引起了轰动，上到嘉州军将领下到普通官员富商，都越发乖觉起来了。
突然收到这样堪称噩耗的消息，冷飒险些眼前一黑。连忙稳住心神，让人传话叫楼兰舟和宋伯昂回来。
会议室里只有寥寥几人，气氛却格外的沉重。
傅钰城坐在末尾的位置，看看在座的众人没有说话。这种场合还轮不到他发言，他也就是靠着傅家四少以及目前兼职冷飒副官的身份混个旁听罢了。
楼兰舟抬手捏了捏眉心，放下手中的电报。
抬起头来就看到冷飒和宋伯昂都在盯着自己，有些无奈道，“两位有什么看法？”
宋伯昂皱眉道，“目前嘉州军，加上先前被俘的曲靖的兵马再加上整个第五军，整个嘉州的正规兵马不到十五万。而且除了第五军，其中大部分还没有完成整编，也没有配发武器。”
沉吟了片刻，宋伯昂继续道，“南六省下属九个军，现在第一、第二、第七三个军随大少开赴西南。第三第四第六军必须镇守南六省，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楼兰舟剑眉紧锁，南六省地域广阔，三个军才十几万人驻守已经是最低的底线。如果再少，万一出了什么事谁都没法收场。如果自家后院再乱了，那就更没发过了。
“也就是说目前南六省能调出的只有第八和第九军？”
宋伯昂摇头道，“只有第八军，而且第八军常驻赣州，短时间内到不了。楼少应该知道，第九军长期驻扎在江城和应州附近。”
楼兰舟叹了口气，有些歉意地道，“一时忘了。”第九军是海军，专门驻守在南六省沿海各地。
整个南六高官期维持的兵马就是九个军团五十万左右，当然如果真的发生大规模战争，南六省自然可以随时征召新兵，短时间内组织起百万大军也不是难事。
但无论哪一方势力，都不可能在非战争状态下长时间维持上百万的大军。
征兵这种事就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了，而且目前来说第一来不及了，第二也还没到这个地步。
楼兰舟道，“那就只能看京城是什么意思了。我记得，军部在西北附近布置了两个军团，差不多也有十万人。”
冷飒叹了口气道，“辛苦楼少了。”
楼兰舟摇了下头，起身去联系京城了。
房间里只剩下五个人，冷飒目光看向姜毓，姜毓并不意外道，“今晚我带人出发去西北。”他既然接受了傅督军的招揽，自然不可能光吃饭不做事。
冷飒点点头道，“辛苦姜少了。”
姜毓笑道，“不敢，分内之事”
冷飒道，“尽快确定宋少的状况，以及尽可能多的收集西北边境和大胤人的情报。”
姜毓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冷飒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直接说。”
姜毓皱眉道，“少夫人不觉得，西北第三军这个指挥失误有些奇怪吗？”
“姜少这是什么意思？”开口的是宋伯昂，他这样的将领对做情报的人总有些排斥心理的，觉得他们都是天生的阴谋家。
姜毓这句话看似随意，但对一个将领来说却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指控。虽然西北军那人犯了如此可怕的错误，如果没有战死结果只怕也不会太美好。但失误和背叛是两回事。
姜毓朝他笑了笑道，“宋将军息怒，我没有对各位将军不敬的意思。但是…电报上也没说明白，我有些想不通，什么样的指挥失误，能将宋少送到敌人的伏击圈里去？”
商绯云对这些不太懂，只是猜测道：“西北那地方地广人稀环境不好，是不是通讯出了问题没办法及时跟宋少沟通才导致的？”
姜毓也不在意，道：“有这个可能。”
冷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所以要辛苦姜少尽快动身了，现在通讯确实不便，咱们远在嘉州能知道的也很有限。不过…还请慎重。”
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丝怀疑就将一个素未蒙面的将领做有罪推论就有些过分了。
姜毓站起身来，点头道：“少夫人放心，我只是随口一说，我先去准备了。”
目送姜毓出去，商绯云看向冷飒问道，“要不要我跟他一起去？我看姜少的身手……”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商绯云也对他有些了解，能力是很好，但身手一般。
西北那种地方，环境恶劣不说还挺危险的，姜毓这种公子哥儿贸然跑过去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好说。
冷飒摇摇头道，“不用，姜毓有分寸。绯云，我恐怕要拜托你一些事情。”
商绯云爽快地道，“尽管说便是，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全力以赴。”飞云会既然选择了向傅家投诚，商绯云自然也不会故作姿态拿架子。
冷飒道，“回雍城去，我希望飞云会能帮忙维持雍城通往西南的水道。你直接找张静之，他知道怎么做。”
商绯云有些不解，“你先前需要从水路运送物资去西北，现在北边的铁路已经通了，为什么还要？走水路，上游很容易被孙家打劫。”
冷飒道，“西北之后是什么情况谁都不好说，多一条路总是好的。而且宋督军和孙家交手的地方距离宁城太远了，即便物资送到宁城想要再转送到前线，对西北目前的运力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不如走水路近一些。”
商绯云想了想道，“行，飞云会原本也做漕运的买卖倒也还算熟悉，不是什么难事。”
冷飒微笑道，“多谢。”
商绯云起身出去，冷飒看看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叹了口气道：“宋将军，嘉州还是要辛苦你了。”
宋伯昂剑眉一皱，有些不放心，“少夫人你要去西北？”
冷飒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马上就走。至少…得等督军从京城回雍城之后。”
傅凤城去了西南还带着姚观一起去的，傅督军在京城，她如果再跑到西北去了，那南六省就真的没人了。
况且她现在去西北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反倒是嘉州这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妥当，至少得等姜毓传一些消息回来再说。
宋伯昂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少夫人要是就这么跑到西北去了，他可不知道怎么跟督军和大少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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