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四这也是做梦没想到一向忠厚老实的老爹,内心深处竟然比他这当儿子的还要灿烂。
真是养儿强其父啊,不对,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也不对。
陆四寻思着他和陆有文只是身体血脉有关系,事实上两人却是完全没有关系。
所以二人性格方面不应该有直系继承关系。
只能说,巧合。
当然,不管内心深处承认不承认陆有文是他爹,陆文宗是陆有文生的总归没错。
如此,当然就得孝顺,得供起来。
不过老爹一路过来的故事也是精彩,用暴发户来形容老爹的心态,陆四估计可能太贴切不过。
人呐,穷惯了,突然飞黄腾达,还是攀上了人这辈子能够攀登的天花板极限,心态有些爆炸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换陆四前世突然生了牛逼克拉丝的儿子,他恐怕得在镇上连开半个月的流水席。
心态爆炸了,从前没吃过的能吃到了,从前没享受过的也能享受到了,所谓温饱思那玩意,老爹所做所为,陆四表示全方位理解。
既然爹有所好,做儿子的肯定得想办法成全,有困难得成全,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成全。
当年刘邦为了他爹能够心情愉悦,不是特意命人筑新丰城,将家乡那些屠贩少年请来和他爹喝酒作乐,斗鸡蹴踘么。
是谓,太上悦,皇帝悦。
中国人讲孝顺,什么叫孝顺?
让老爹身心皆愉,就叫孝顺。
所以,老爹临幸几个女人完全不是事,这边陆四自个不刚给老爹孝敬了一个太后嘛。
47岁,说老也老,说不老也不老。
只是,陆四不喜欢有人算计他爹,因为算计他爹就是算计大顺的隆武帝。
那个叫徐妙莲的厨娘不简单。
高进手下查到的情况是这个徐妙莲早年嫁的是江都一个姓江的货郎,后来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叫江货郎给休了。再之后不知怎的嫁给了扬州开饭馆的林家,帮着丈夫打理饭馆兼做了厨娘,起初几年倒也安生的很,可老话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就是过了四五年徐妙莲又不安份了。
据说,他家饭馆的掌勺、伙计都跟老板娘有一腿。后来丈夫林某病死,徐妙莲更是如一江春水泛滥成灾。
放浪的能跟陆四他亲丈母娘韩金儿有的一拼。
这种女人,能当陆四他后妈?
肯定不能!
要是徐妙莲本份一些,陆四或许还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从高进的描述中能看出他爹很喜欢这个厨娘,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况还是老爹喜欢的。
奈何这姓徐的厨娘还没上位就敢“宫斗”,当众殴打陆四给他爹配的“正宫”,这让陆四没法忍了。
哲哲可是关系满蒙团结的重要人物,哪能叫一厨娘给骑在头上嘛。
昨天陆四刚派人去科尔沁“认亲”,准备政治解决漠南蒙古问题,这边联系双方的“中间人”哲哲就叫人打了,传到漠南去,影响能好?
“臣明白了。”
高进说话时下意识的捏了捏鼻子,这个动作陆四很熟悉,赶紧制止。
“我让你去安排一下,不是让你去杀人的。这个厨娘虽有功利之心,但也陪了我爹一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人家也没犯什么死罪,怎么动不动就起了杀人之心呢?这不好,人命大于天,知道吗?”
陆四桌上就放着由房可壮、党崇雅等人在原明律、清律基础上修订的《钦定大顺律》,大体是合乎陆四心意的,尤其是将陆四两次关于律法讲话精神体现出来,这就相当难得了。
虽然还没有向天下正式颁布《钦定大顺律》,但既然律法已经定出,陆四便要国家的一切都以律法为宗旨,尤其在人命这一块,哪怕他这个皇帝也不能随意杀人。
“臣糊涂,请监国示下!”
高进一凛,知道错会了监国意思,但不让杀,怎么安排?
“总之,别让我爹再见到她就是。”
陆四给出大体方案,具体是将这个厨娘赶回扬州,还是卖到青楼,又或是拐到西南,发到朝鲜去,都由高进操作。
这个惩罚力度其实尺度相当大了,归根结底是这个厨娘太有心机,已然让陆四厌恶。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不过,对这个水性女人而言,也未必就是活罪了。
说完,转身问坐在那里的侄子广远:“咱们家来了这么多亲戚,你爷爷同你三爷爷他们连总督、巡抚都给他们许下了,你说我这个当儿子的、当侄子的是听他们的还是不听他们的?”
面带笑意,因为这事实在是好笑。
好笑到陆四翻遍两世记忆,都找不到第二起相似事件。
其它类似的倒有很多,比如湖南老表进京要做官的。
但他淮扬老表比湖南老表还要夸张,一下来了两百多号人。
据说要不是陆家老哥三还晓得点厉害,知道点分寸,弄不好陆四都不曾听过,也不曾见过的一帮还在流鼻涕的重孙子们都要给批发官身才好。
“爷爷他们胡闹了。”
事涉长辈,陆广远也不知说什么好。
“是胡闹了,”
陆四又问高进,“你刚才说我家亲戚把官职当赌资是吧?”
高进忙肯定确有此事,并且说出了几个人名。
他为啥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太上皇护卫官兵当中有他的眼线。
“老爷,这些人也太混账了,我看必须杀鸡儆猴才成,要不然让他们乌烟障气的进了京,咱陆家的脸面就要被他们丢干净了!”
广远这孩子眼中真是进不得沙子,一听他爷爷带来的亲戚竟然把大顺的官职当赌钱的筹码,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高进,你说说,都有哪些人?”
“回少都督,有雷都、吴大德、宋文庆等...”难为高进记性好,把聚赌的几个首要分子给报了出来。
“老爷,就拿他们开刀!”
陆广远怒气冲冲。
“开刀?”
陆四有些惊讶的看着侄子,“你是说杀几个?”
“必要的时候可以杀两个,要不然这帮人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真给他们做了官,丢的是陆家的人,苦的却是这天下的百姓。”
广远还真有些嫉恶如仇,对亲戚都不含糊。
可他老爷却笑了笑,继而将脑袋摇了摇,道:“为什么要杀人家?莫说这帮人是咱家的亲戚,就算不是亲戚,我且问你,按咱大顺律法,人家犯了什么事?是杀人放火了,还是抢劫绑票了,又或是聚众谋反了?”
“啊?...这...”
广远眉头皱了皱,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似乎这帮人没犯什么事,要说耍钱,明律也好,大顺律也好,并无相关禁止条文。
真要给人家定罪,定什么罪?
没犯罪,你凭什么杀人?
“吹牛如果有罪,这世上要杀的人可就多了。”
陆四“哈哈”一笑,他那姨侄雷老五拿个还没影的知府帽子,跟他表大爷家的三哥借一千两,这事操作的相当魔幻,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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