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没想到,小公子很在乎我嘛。”张乐瑶用脏兮兮的大袖抵了张清和一下。
他身子顿时绷得笔直。
“小公子能陪小女回来,小女很是高兴。”
张清和脸色木然地化虹,神情变得和张乐瑶一般古怪僵硬。
“那不过是因为乐瑶小姐你说,若我不陪你回蓝田县城的话,你就一刀捅爆我的泥丸宫。”
“可至少你宁愿陪我回来也不愿去死。”
“好有道理。”
两人言语之间,已经转圜回了县城之中,随着五瘟星君真身消亡,满城的灵瘟也消停下来,只是整个蓝田寂静得让人发怵。
“怎么回事?”张清和疑惑地问道,“这一城的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
“但是我猜也就只有那么几个结果,他既然已经被迫前来了,便不会让局外的别人有机会得知他的身份,除了遮掩了蓝田的天机与灵息,其余与张家无关的闲杂人等要么是顺道充作了血食,要么就是另作他用。”张乐瑶难得认真。
“一城之人?”
“一城之人。”
好一个顺道,张清和握了拳头,凝眉不知想着什么。
他想起刚进这城时,那般生民各安其所的情境,在对比现今的冷清,心中一股子愤懑之气开始攒着。
“这就生气了?不会吧不会吧?到底是个雏儿,中天大界里这种事不多,但是灭族亡家的却也不少,见一个怨怼一个,张小公子,你忙的过来吗?”
张乐瑶逗弄着张清和,又像想起了什么事儿,难得清明的眸子里有了一星半点欣赏。
“你还得多担心自己吧!待他处理了张家之事,第一个要料理的就是你。仙齿在你手里,你还是唯一一个知晓蓝田原委的活人。”
等等……“活人”?!
他看向张乐瑶惨白的脸色,那种极不协调感涌上心头。
“不要这样看小女,小女会害羞的。”
张乐瑶脏兮兮的手捧了捧脸。
“小女当然是在没进城前就死了呀……”张乐瑶笑得古怪。
“值日灵官那蠢物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小娘子生来体弱,气脉孱弱,就算是感应境小修,也受不得气血上涌,被邪物一激就撒手人寰而去。
倒是省了我一番手脚进城入局,白捡好大个便宜。”
“太阳星君又是个自大的,身在高穹,也不屑于多看,分辨出你后便将有生灵气息的张家族人挑走,忽略了当时隐匿生息的我。
况且不止是他,你布局杀那两人的时候不也下意识忘记了我的存在吗?”
张清和细细回想,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这一个张府里,就起了多少诡谲的暗流啊……
“太阳星君要张家的血脉干什么?”
“张乐瑶”在他身前,张清和跟在后头,只见前头那青玄罗裙的清婉姑娘的头颅突然转了大半周,以一种无法理解的诡异姿态瞥了他一眼……
“这个等你归藏再问吧。”
而等到他们掠空化虹丈量完了小半个蓝田,在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她终于停住了脚步。
张清和不太喜欢这种地方,周遭的湿气在青石板间生了苔藓,这种湿哒哒的触感让他会习惯性联想。
“哈!找着了!”
张乐瑶在虚空之中稍稍一敲,居然出现了一阵如水一般的波纹。
“喏,进去吧。”
张清和扭头犹疑地看着她。
“乐瑶小姐,你可知这这秘境的由来?”
“某种邪物的内里嘛,有何好矫情的……”
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能知道?
张清和本只是打算旁敲侧击一番这个世界正统的秘境成因,以推测出那些邪物的来由,但是没想到张乐瑶的这位寄主给了他一个重磅炸弹。
“这东西很好找的,只是这一头秘境有些特殊,经常被太阳随身带着,有些屏蔽感知的手段,花了些手脚。”
张乐瑶仿佛在轻描淡地写说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拍了拍手掌。
见张清和迟迟不迈步子,她一把抓起张清和的手,先他一步跃入秘境之中,张清和随之也被拉扯了过来。
这头秘境比张清和之前所入的要大的多。又是印象里一般无二的模样,血肉内壁,外魔指爪,在夹缝之中长出难以言明形状的瘤子和增生组织,相比于张清和所进过的那头小号的,这头给予他的压力更为显著。
他心知关了灵视之后应当又是一方仙灵净土,但是他不敢。
在这样的地界上,就得时刻保持冷静才行……
“哟,帝君这是怎么了,单只赢了一盘棋,就显得如此快活。
不够冷静,不够冷静呀。”
某个天外天的四方亭里,有两人对弈。
一个穿着素净的白衣,正襟危坐,面具是个美髯面白的文道神仙。
一个则着正红如火的纹龙衮服,随意散漫地侧躺,以手扶额,这人头戴平天冠,面具是个傲慢威严的薄唇帝王。
那文道神仙举手投足之间从容自若,连自身处于败局也不气恼,只是看着眼前的红袍帝君乐呵呵地敬了一杯酒。
眼见文昌星君的白子大龙被拦腰杀断,又看着他半开玩笑地给自己敬了一觞酒,南天帝君拍了拍手,颇有童心地舞之蹈之。
跟着一旁舞姬的音乐和起歌。
“文昌呀文昌,赢你一次可不容易哟。”
南天帝君挽起火红的大袖,握住酒觞,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轻慨了一声。
“帝君说笑了,下棋有输有赢实乃人间常态,大界里天骄来来去去,哪个敢言无敌,哪个敢称不败?
不过一盘小小的棋,文昌输了也就输了。”
文昌俯首,说着春风化雨般的温和言辞,依旧是听不出懊恼。
“你啊你,这般作态,就算是赢了,也让我觉得索然无趣啊。”
南天帝君不满地摆摆手,他虽然赢了文昌,却失了原本的棋形,显得愚拙。
这是落了下乘的,因为他知道,文昌其人,宁愿输棋,也不愿下坏形。
现在更是见不到文昌丝毫的胜负欲,便更为扫兴,又是入喉一口闷酒。
然而眼见不欢而散,文昌却默默发话了。
“哪里哪里,文昌只是觉得,虽输帝君一局,却犹胜天半子。”
南天帝君回过味来,看着面前这个白衣假神棍,用最为谦卑的语气猖狂地指了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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