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位于高丽半岛西北部,大同江横跨其中,因其地势平坦而得名。
平壤是古高丽的政治、经济及文化中心,在公元前一百九十四年就已成为高丽首都,从古到今都是高丽的重中之重。
自古以来,平壤都是平安道首府,城池分内城、中城、外城、北城四部分,共有大小城门达十八座。而且平壤北靠牡丹峰,西枕苍光山,东傍大同江,三面据险,易守难攻。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就是这样的一座坚城,却在倭寇小西行长等人的进逼之下,被高丽国王李晗直接放弃,倭寇未费一兵一卒就轻松占据平壤,这不得不说是军事史上的一个垃圾级的战例。不过放在高丽人身上,正常。
如今天寒地冻,倭寇据城已久,想要重新再度攻克,这谈何容易呢?
但是眼下的局面就是,平壤这一仗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如果任由东瀛倭寇占据着平壤、汉城两座国都,那么一旦等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一旦羽柴秀吉、柴田胜家两家合围,那么大明朝和高丽联军想要扳平局势就难上加难了。
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平壤都是必须啃下来的硬骨头,但又是最难啃的硬骨头。
李如松在攻打平壤一战上颇为犹豫,尽管他非常同意我的战术安排,但是对于这种坚城,攻守双方的战损比例达到三比一都实属平常,这恐怕是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所以在我最新一次收到的书信当中,李如松极力邀请我面谈一次,商议进军平壤之事。
我自然是欣然答应,于是很快我们就在鸭绿江边的战舰上见面,讨论怎么啃这块骨头。
李如松坐在船舱里,酒是一杯接一杯,可见他的压力何其之大。我沉默的望着他,随他喝着。良久他才说出自己的担忧,最先的一条,就是如何在倭寇的重重监视之下度过这从义州前往平壤的长长距离!
一旦潜行失败被发现、被伏击,之前的所有战果可能就毁于一旦!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之重,绝对不能允许它发生。
而且,平壤城北部的牡丹峰上还驻扎着一支骑兵,与平壤城城掎角之势,也是心腹大患,到底该怎样在对方双方的互相支援之下攻破这座坚城,还要赶在后援到来之前完成,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我静静的看着他,喝着,苦恼着,无奈着。忽然,我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就笑出了声。
这位大明朝的名将一脸愕然的问我为何发笑,随即明白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袖子问道:“你可是已经有了主意?启蓝,快说!这一役我们荣辱与共,快说说你的想法,咱们协力渡过难关!”
我淡淡笑道:“没法躲着走,就明着走啊,这有什么好难的!”
李如松没明白我的意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轻骑突出,趁着对方来不及通报信息,靠着骑兵一举攻城?不行不行!若是义州城还有可能,平壤城太高,轻骑兵的装备上不去!”
我摇头叹道:“非也!非也!我的意思是轻重装备一起,明打明的前去!”
李如松瞠目结舌道:“明着去?启蓝你莫非不清楚平壤城的情况?疑惑将倭寇当做了高丽废物?”
我再次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在东瀛生活多年,也很清楚倭寇的凶残狡猾,但要明着过去也绝非难事!”
这老兄呆滞半晌,双手拉住我的衣袖,急切道:“你倒是说啊!卖什么关子?我父亲便常说启蓝智计天下无双,若是有难行之事便与之商议,定有办法!”
我哈哈笑了两声,也不矫情,便如此这般说出了我的意见。
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之前我已经和小西行长口头达成了协议,约定结为同盟。如今可派遣一能言之人前往平壤,与小西行长商谈合作具体事宜,其中首要一条,若要我放开水上补给线,他们便虚吐出平壤这座城池作为代价。
换句话说,我要他们用一座平壤换后方的平安。尽管这是不对等的条件,但是再加上双方结盟、共同对付柴田胜家一个条件,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李如松听着先是皱着眉头,代我一讲完,顿时跳起脚来,拍着我的肩膀道:“若真是如此与对方说,只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
我微笑道:“正是,若是他决意与我合作,则退出平壤势在必行。”
李如松笑着接口道:“更大可能是他们假装同意我方条件,实则是哄骗我方前去接收,却临阵反戈、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我方则可以将计就计,装作诚心去接收城池,到了跟前,有你李老兄在,区区一座平壤还是问题吗?”我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道。
李如松仰天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我肩膀几下,笑着笑着忽然收敛笑容,颇为严肃的望着我。
我很奇怪,这家伙一会儿笑、一会儿酷的,到底在耍什么花腔?
却听李如松郑重的道:“启蓝,但愿我们一世不会为敌!”
我呵呵一笑道:“老兄,你我同朝为官,何出此言那!”
李如松却再次郑重道:“世事难料!我再次对兄弟表个态——无论前路如何,若有一天真到抉择之时,只要有我李家利益,均愿与启蓝兄弟对半共享!此话绝非虚言,启蓝需当谨记!谨记!”
我知道,他说的其实是对努尔哈赤这一支或可能产生后果的担忧,但我又怎么会说破?二叔祖临终前的遗愿里,就言明了让我提防李成梁。如今李如松来拉拢我,好吧,就算有朝一日我必须做个抉择,那我也将矛头对准努尔哈赤吧!
或者说,尽量对准那满清的始作俑者,如果可能,便放过李家一马又何妨呢?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吧!
商议已定,李成梁也不墨迹,派出了最为能言善辩的沈惟敬去和小西行长接洽。沈惟敬坐船走了,带着二十名护卫。目送他远去,我和李如松则开始商量具体的战术。
战必攻坚,面对平壤这样的坚城,采取适当的战术是取胜的关键和唯一渠道。
看着士卒们用砂石堆起来的沙盘,我和李如松的想法惊人的一致——围三缺一,留给倭寇一条生路,使其不至于死战。
至于在几个方向的进攻重点选择上,我们俩不约而同的将手指重重点在南门——芦门!
芦门的高度相对较低,地势也最为平坦。若说容易攻破,则一定是南门——也就是芦门最容易拿下!
这里必须由一名智勇双全之将带领攻击,但前提是要有佯攻部队先行攻击城西的七星门和普通门,以及城东的大同、长庆二门,并有一队骁骑牵制牡丹峰!四处作用,方才又可能突破平壤城防、攻入城内!
此时我还提出一条建议——若是让我军穿着自身服侍前往攻击南门,只怕对方的注意力会全部放在此处。所以我建议让那支部队化妆成高丽军队,淡化倭寇的重视程度和敌意,以便他们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城西和牡丹坊方向的敌军身上!
李如松听了我的建议,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与我握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高丽部队孱弱,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若是让倭寇看到进攻危险性最高方向的是一支高丽人的部队,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于是我的这条建议便被愉快的接受了,李如松也不废话,只提出一条请求——那边是希望我能和叶思忠一起,利用四千关宁铁骑守住敌军溃败之后的退路,埋伏在暗处,待敌军突围之时尽可能歼敌于旷野!
又或者后方有敌人援军,希望我们能尽可能拖住,给他们争取攻城的时间。
至于攻城的正面战斗,则完全交给他们辽东军。毕竟他们是拥有重火力的满编制部队,而不像我们全是骑兵,优于野战而弱于攻城。
对于这样和谐的建议,我自然是全无意见。就这样愉快的接受了!
时间过的简直如飞,一晃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在这之前几天,我让华梅带着鸢和岚一起,回京师去陪着老岳丈一起过个春节。
起初三人都不愿意离开我,毕竟这是我们婚后第一个春节。可是想想老岳丈一个人呆在京师冷冷清清,华梅等人也自是不忍,但又不想我过节时身边一个人没有。
思前想后,鸢跟着华梅去了京师,岚则留在我身边,陪我过春节。
当然,这也是由于华梅和鸢相对更亲密,大概是最早出海时有过共同落水患难的经历所致吧!
着她们带着不少李如松送给我的高丽参之类的补品,抓紧乘船直奔天津卫。按照时间来算,她们在大年三十前该可以赶回到京师,我也算是微微放下一件心事。
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件事,想了想,便叫来戚兴国,让他也回家一趟,看看戚都督,陪他过个年,也许这就是最后一个年了。
虽然当初戚都督硬把他赶出来,但我明白那是为了让戚兴国能离开,否则以这小子的性子,只怕是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给父亲送终的。
但是无论如何,人心终归是肉长的,戚兴国回去,戚都督纵然面子上不悦,心里也一定是高兴地!听了我的话,戚兴国自是落泪,却是悲喜交加,我也是心痛的无以言表,只能加量让他带了补品,速速派人将他送回蓬莱,并约好过了十五便回来。
就这样,时光一晃就到了年三十。就在除夕当夜,我们收到了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小西行长同意了我们的条件,愿意让出平壤城!
双方交接时间——大年初五!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五天时间做准备、并兼程赶到平壤城!
足够了,我暗自掐算到。岚知道要打仗了,轻轻的拉着我的手,表示像与我一起去战斗。
我却摇摇头,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有些事,女人还是不要参与了,替我管好船队就是大功一件,不是么?
岚也明白此时不能任性,只能含泪默默的点头,轻轻的靠近了我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