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轰动一时。
到底,涉险其中的不少修士,不说是某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却有个三分来历,牵涉颇广。
不久后,元婴修士设局自爆,毁去秘地的真相被挖了出来。
结果,挖出了一台好戏——修真界版潘金莲与西门庆纪事。
而这场戏码存活的最后一个主角,在被查出踪迹后,遭各势迁怒,当场击杀。
因着此秘地打上了“上古修士”名号,宁无心调查时,便多看了一眼,只因当时此秘地入口已被毁去,彻底断了踪迹,便只略略看了一眼大致所在地,与一些环节,便暂时放下了。
要说,宁无心上一世选择设局,终了自爆,念头之初,未必不是此事给予的一丝灵感之缘故。
此时,再牵涉到此事,莫名就有几分诡异的“亲切感”,且宁无心回想其中传闻,通过遗落的蛛丝马迹,愈发觉得,其中必然不算简单——特别是当场击杀最后一个主角这事。
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彼时这处秘地到底有没有后续,其实谁也不知道了。
毕竟入口已毁。
当然了,宁无心也没将所有希望都寄予在这处秘地,此外,她另外添了两处。
只这另外的两处,相对而言,藏有天阶道经正本传承的可能性要低上不少。
宁无心自然知道,这个选择,相比于接受小镇主人的馈赠要愚蠢太多了。
然有得必有失,有舍必有得,这话,她反复嚼了太久了。
与虎谋皮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这一世,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自由,比能潇洒,能无拘无束追索大道更有吸引力了。
大不了,暂时不修那天阶道经,而今暂时没了墨蝉汲取寿元的后顾之忧,待未来寻至天阶道经,再重修,何尝不可呢?至于潜能的开发,她尽力做到极致,若是不行,她手头上可是有着不少能够改善,增加根骨的灵物消息,上一世,她没有足够资本争夺,铩羽而归。
这一世,就未必了。
陡然间之,她心中一点清明浸透,凝重的心思,顿时就澄净宽畅不少。
大魔修宁无心,怎可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束手束脚?太不像话了吧?
少女无声讥嘲。
在确认了未来要走的另外一条路后,宁无心无需再费心抉择,与老狐狸斗智斗勇,顿时通体舒泰。此外,离开小镇之事,便要提上议程了。
由于神思紧绷,宁无心整整三日都没有合过眼了,这对于她这个半大孩子而言,无疑并不好受,若非这两日,“茶水”不断,始终有一口气吊着,宁无心这凡胎肉眼之躯早就承受不住了。
前路琢磨通透的一刹那,宁无心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傅老头,而是靠着书架,沉沉睡了过去。
呼吸声很轻,轻微到,待坐在书肆另一角烦着经卷的少年才发现时,已是一两个时辰后了。
借着打入书肆内的暗淡微光,少年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偷看少女了。
如果不注意那凌乱长发略微遮掩住的,翻起血肉的右眼,牟长生必然会赞一句好看至极。
其实就算这副“鬼样子”,这三日之内,少年依旧忍不住一次次地窥视,他暂时说不清道不明那种感觉,而往往一看,就是许久,少则一盏茶,多则三五盏,也往往是被他那位师尊的老烟杆贴着他额头狠狠一敲,他方才惊醒,而今天,似乎有点不一般,少女睡着了。
————
入夜。
小镇一片烟雨。
小镇西边的青石巷的边缘,一户上书元宅的宅子里,有个温婉妇人同样三天未曾合眼了。
白日时给自家半大的孩子讲述小镇真相,讲述元家,讲述小镇之外,讲述他父亲与姐姐,到了夜里,便顶着微微烛火给即将远行的幼儿缝制衣物,那里有时间,有心思入眠。
而在三日前,妇人便将信息传出去了。
只是等到自家老木门响起重重的敲门声时,温婉的妇人,还是觉得这一刻,来得太快了。
但妇人也丝毫不敢怠慢了院外的人,甚至不等小丫鬟,亲自起身,顶着烟雨开了门。
一个身穿着白色僧袍,不过十四五岁的小沙弥站在门外,道了声施主。
温婉妇人却没有因为沙弥年纪不大而露出一丝一毫看轻的意思,庄重接了句“阿弥陀佛”。
接着,将小沙弥引入了院中,与此同时,小阁楼上突然想起“踏踏”的声音,虎头虎脑的小孩从阁楼上跑下来,当见到小沙弥时,小孩眼里早已没有了属于前那股机灵劲,反倒一片凝重。
三日的时间,本就极为聪慧的小孩,在温婉妇人的教导下,已是不得不接受了某些事实。
比如这世界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比如九曲巷小瞎子,比如隔壁宁家小药罐子,比如……
最终,七八岁的小孩意识到,他是真的要离开娘亲,离开小镇了。
娘亲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浩瀚,可是,元澄还是比较喜欢这个被娘亲鄙夷为巴掌大小的小镇,只这话他只对傅家小瞎子抱怨过,而小瞎子,不予回应。
他知道身上背着的那块木牌,是宁家小药罐子送的,用他娘亲的话说,很贵重,也许将他卖了,也不一定能换到,他很想当面向她道谢,但小瞎子说,她不方便见自己,不久前还生龙活虎的小孩萎了,没有小大人般的叹气声,只是在傅家长生树下,静静坐了多久。
接着,小孩就见到,自家堪称铁娘子的举人娘亲,那双本就温柔的眼,突然掐出了水。
元澄见此,心中一紧。
小孩虽然有些调皮,却是很疼惜自家娘亲的,故而,心中一阵酸楚后,原本哀伤不以的凝重神色,竟转瞬间不见了,仿佛大梦初醒,揉了揉惺忪睡眼,扯着嘴,唤了声娘亲。
笑得比哭还难看。
最终,小孩离开了,背着个小包袱,在温婉妇人两眼通红的视线中,逐渐消失在烟雨夜幕里,等着那小人彻底没了踪影,温婉妇人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如洪水出闸,泄了个彻彻底底。
小孩跟着沙弥走过安阳桥后,意识到走得远了,才转过身。
半大的孩子,望着那幽暗不见底的巷子,终于忍不住在桥头跪了下来,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使劲磕了三个头,等着抬起头,小孩除了额头一片血迹外,已是泣不成声。
而不远处,也就是安阳二桥,骨瘦如柴的傅家小瞎子靠着石桥而坐,握着的拳头悬在烟雨之中,等着元家小孩哭着站起,转身离开的一瞬,摊开了干净的小手。
绑着着粗糙绳子的铃铛忽然掉落,“叮铃”之声传出,踏入东来街的小孩听到此声,脚步一顿,突然就放声大嚎,此时,他脚步很重很慢,但始终没有转头,跟着面露古怪笑意的小沙弥,消失在烟雨中。
小孩知道。
这一别,再见,怕就是很多很多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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