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谭西来那种近乎丧失理智的暴怒。
在熟悉他的刘冬雨等人心里,谭西来似乎永远都是一副阴沉毒辣的姿态,愤怒当然也会有,但却绝不是像今天这般明显。
这一刻的谭西来眼神通红,呼吸杂乱而急促,阴冷的杀机在他身上不断酝酿着,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大步冲出酒吧门口,门前穿着低胸旗袍的迎宾见他神色不对,下意识的向前一步,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谭西来已经一巴掌抽过去,将她直接抽晕在地上。
他急促的喘着气,不断的喃喃自语着,走向自己的车辆,发动汽车,看了一眼后方跟着的宁千城,直接离开。
宁千城毫不犹豫的跟上,面无表情。
走出酒吧后,宁千城开的是韩新颜的那辆红色跑车,这一次王月瞳没有要求什么,任由李天澜上了宁千城的车,她则跟其他人一起开车跟在后面。
古幼阑等人开着车跟谭西来一起。
两队人分成了两个车队,离开酒吧,在市区内一路狂奔。
自始至终,无论是李天澜还是古幼阑,都没人在乎钟少枫的伤势,那位钟家大少重伤垂死的事情,似乎已经完全过去。
可事实上,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跑车内,宁千城开着车跟在谭西来那辆雷克萨斯后面,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李天澜。
李天澜表情平平淡淡的看着窗外的灯火,就在宁千城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他才突然出声,轻声道:“有把握吗?”
宁千城顺手接过李天澜递过来的香烟点上,深吸了一口,缓缓道:“百分之百。”
“嗯?”
李天澜挑了挑眉,看了宁千城一眼。
“我说的都是真的。”
宁千城轻声道,语气有些复杂。
李天澜深深吸了口烟,笑道:“我信你。”
“我说是玩过他妈,是真的。”
“咳咳...咳咳咳...咳...”
李天澜一口烟刚吸进去,听到这话顿时剧烈咳嗽起来,浓烈的烟雾在他嗓子里打转,让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你说啥?”
宁千城眼神恍惚,有悲哀,有快意,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无奈,他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李天澜,笑道:“确切的说,谭西来的母亲,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天澜,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李天澜完全回不过神来,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面前自己这位室友,又何止是边境禁卫军团的军官这么简单,论出身的话,这是真正的将门虎子。
中洲五大战区之一,东部战区司令员宁致远上将,就是宁千城的老子。
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几年之前宁千城跟家族彻底决裂,加入了边禁禁卫军团,几年的时间,从未回家一次。
所以在看六大集团的年青一代的时候,人们都会下意识的将宁千城当成是东城家族和豪门集团的人,而不是宁家和东南集团的人。
难道当初宁千城和家族决裂,就是因为谭西来的母亲?
李天澜只觉得一阵头大。
谭西来的父亲,是东部战区的副司令员谭清华,太子集团的干将,也可以说是宁致远在东部战区最主要的对手和副手。
这种军界大佬,却被宁千城给绿了。
这他妈叫什么事?
“当年在我们大院,甚至在整个金陵城,谭西来的母亲都是很出名的美人,虽然已经不在年轻,可却保养的极好,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岁的模样,我跟她好上的那会,我还在上高中,具体怎么开始的,我早就忘了。”
宁千城平静道:“不过当初得到那个女人,我是用了手段的,所以天澜你要说我卑鄙,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否认的,我确实卑鄙,那会年纪还小,思想也有些极端,总觉得她是活该。当然,就算是现在,我也不认为她是无辜的,只不过在提起来,真找不到当初的那种仇视了。”
“谭西来知道这件事?”
李天澜问道,也说不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知道。”
宁千城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扭曲的笑意:“有一次甚至就是当着谭西来的面发生的,就在他父母的卧室里,在他老子的婚纱照下面,他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止是他,后来就连谭清华都知道了,我玩了她两年,哪有不透风的墙?知道也正常。”
听着宁千城语气中的狰狞味道,李天澜无奈苦笑道:“然后呢?”
“然后?没什么然后了,我跟她好了大概两年吧,第一年的时候,谭西来就看到了,不过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没告诉他那老爹,后来我变本加厉,只要谭清华不在,我就去他家,谭西来干脆也很少回家了,如果不是我故意把那女人完事后的内裤仍在谭清华车上的话,估计他还是发现不了。再后来,我就离开金陵了,不到一年,谭西来父母就离了婚,那女人据说去了加国,给我留了联系方式,不过被我扔了。”
宁千城大口吸着烟,笑容狂放:“不过天澜你信不信,不是我吹,如果我还有那女人的联系方式的话,我只需要一个电话,那女人马上就会从加国赶过来让我为所欲为,你信不信?”
李天澜没说信或者不信,只是盯着眼神苦涩的宁千城道:“为什么这么做?”
“我曾经有一个妹妹。”
宁千城沉默了好一会,才语气低沉道。
“曾经?”
“现在死了,被轮.奸,大出血。”
“谭西来吗?”
“呵...”
“那你父亲当初...”
“为了所谓的团结和晋升,为了整个家族的利益,一个不是亲生女儿的女儿,又算什么?”
话题就此打住。
车内彻底陷入了沉默。
这个不算精彩甚至还透着悲哀的故事,无疑是宁千城跟宁家决裂的起因,也是他跟谭西来结仇的开始。
李天澜点开车窗,夜间的风呼啸着灌入车厢,让他整个人的头脑顿时一清。
“所以无论如何,无论早晚,我迟早都要杀了谭西来的,早在几年前,他就该死,如果不是他的母亲在床上苦苦哀求我手下留情的话,那次我也不会败给他。我输给他一次,算是给那女人一个脸面,这一次他必须死!”
宁千城突然开口道:“我其实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我找了这个机会的话,我就算再想杀他,也不会现在就动手。”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利用你?”
李天澜淡淡道。
“你我兄弟,哪来的利用?”
宁千城摇了摇头,眯起眼睛道:“你需要我出手,我就出手,顺便帮自己报个仇,一举两得。不止是我,估计李拜天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之间没这么多利益算计,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废掉钟少枫我能理解,但不依不饶的挑衅古幼阑,这其中有什么其他打算吗?”
“其他的打算自然是有的。”
李天澜轻声笑道:“不过也没这么复杂,我只不过是想要借这次的机会闹大,看能不能顺便探探某些人的底,这对我们今后也是有好处的。”
“至于为什么让你出手,我已经废掉了钟少枫,得罪了太子集团,再主动攻击昆仑城?那就不是探底了,是找死。但我又想让昆仑城加入进来,所以只能让你们主动攻击,我是希望古幼阑可以直接跟我生死战的,但却没想到你一句话将谭西来给彻底激怒了,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差。”
“探底?”
宁千城若有所思。
“你杀了谭西来,这也许会将你身后的人牵扯进来,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如果只是我废了钟少枫的话,我身后的人未必愿意保我,但如果将另外一个或者两个大势力牵扯进来,那局面就又不同了,你身后牵扯的是豪门集团和东南集团,从这一点来看,你是最好的人选。”
李天澜完全就是实话实说,他看着宁千城的侧脸,坦诚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现在停车,还来得及。”
宁千城看了看李天澜,眼神古怪,半晌,才轻笑道:“边境禁卫军团从来都是不怕事的,为兄弟出头,为战友出头,谁都不会说我做的不对,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想要探谁的底?”
“很多人,明的暗的,好的坏的,甚至也包括你和拜天。”
李天澜看着窗外,轻声道:“千城,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从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的,家里底蕴有点,背.景有点,但暂时都没多大用,所以来到华亭,我各种不适应。”
“你们说北海王氏,说中洲四神,说六大集团,说东城家族,说叹息城,我是真的不懂啊。当然,现在懂了,但跟不懂也没什么两样。”
“你理解不了我听你们说中洲的时候心里的恐慌,我从小在中洲长大,但却总觉得跟整个中洲都格格不入,来到华亭后,这种感觉更加的明显,因为家里一个长辈的关系,我想让自己融入进来,今晚这件事,是个机会,或许不够好,但是我不想等了,对于今晚的一切,我不是想要得到什么,只是想试探一下某些人的底线,更好的看清楚一些事情,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这种感觉不好,真的不好。”
宁千城沉默不语。
两队车队已经逐渐开出繁华市区,速度越来越快。
“你想过没有,如果,我是说如果,就算你将我身后的势力扯进来,你身后的人还不愿意保你,你会怎么办?”
宁千城突然问道:“钟少枫在钟家的地位很高,他今晚的伤势,肯定会让钟家那颗大树暴怒的。”
“钟少枫活该。”
李天澜语气平和:“无论我身后的人愿不愿意保我,他都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轻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宁千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李天澜的电话很快接通,一道温和儒雅的嗓音直接传到他的耳朵里面:“天澜,有事?”
“我闯祸了。”
李天澜关掉车窗,极为干脆的开口道。
“嗯?”
电话那头,庄华阳的声音似乎有些诧异,笑道:“放假才第二天,你能闯什么祸?”
“我把钟少枫废了。”
李天澜淡淡道:“好像是钟永明的儿子。”
钟永明!
中洲决策局成员之一,华亭的一号领导人,也是整个钟家的参天大树。
“谁?”
庄华阳的呼吸猛地顿住,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蹦出一个字来。
“钟少枫。”
李天澜再次道。
庄华阳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苦笑道:“他伤的怎么样?”
“全身骨骼粉碎,能活,但想做别的,不可能了。”
李天澜实话实说道。
“你可真能惹麻烦。”
庄华阳抽了口冷气,事已至此,在问为什么根本就没有意义,庄华阳倒也果断,直接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物有所值。”
李天澜不动声色的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应该怎么办。”
庄华阳一阵沉默。
李天澜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灯光和夜色,面无表情的等着。
他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只是为了试探庄华阳和学院派的底就去废掉钟少枫,就算庄华阳不曾找他聊天,就算他没有加入学院派,就算他仍然是个一无所有没什么靠山的普通新生,就算他昨晚不曾和秦微白上床,就凭钟少枫那几句话,他也该落的如此的下场。
她是他心里最美的风景,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的风景。
他没什么所谓的大局观,他的大局,就是守护一切自己认为值得珍惜的人或事。
李氏的荣耀固然重要,但他自己的女人,难道就不重要了?
两者权衡?
凭什么权衡?又凭什么妥协?
今晚不要说是钟少枫,就是钟少枫的老子敢说这样的话,李天澜同样敢出手。
不惜一切!
而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李天澜自然想要试探一下学院派对他的支持力度。
今晚的事情,无论学院派是否会庇护他,李天澜都不会后悔。
如果没有支持,面对可能发生的后果,李天澜就只能剑走偏锋了。
“物有所值?”
庄华阳沉默了好一会,才反问道。
“物有所值!”
将自己比喻成物,李天澜语气平静,没有半点波动。
“我愿意支持你。”
庄华阳缓缓道:“而且不止是意向,我也会拿出实际的行动和态度,但我只能代表我个人,学院的态度,我不敢肯定。”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马上就跟首长通电话。”
华亭如今的局势极为敏感,钟家更是焦点中的焦点,近几个月来,钟家两位年青一代的核心人物被废,在当前的局势下,钟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实在是让人难以预料,如果钟家态度强硬的要让天空学院交出李天澜的话,在没有学院派整体意志的支持下,他能做的当真不多。
庄华阳神色严肃,凝神思索着,面对钟家和太子集团的压力,学院派会如何抉择?
每一种可能都是有的。
或许学院派会倾向于交出李天澜,平息跟钟家的冲突。
李天澜潜力无限,风雷双脉意味着多么美好的未来,学院派不会不清楚,可问题是风雷双脉再恐怖,成长也需要时间,李天澜的境界太低了一些,集团内部的十年之谋,能不能从李天澜身上完成?为了李天澜跟钟家发生剧烈冲突,到底值不值?
但如果首长做出支持李天澜的决定,庄华阳同样不会意外。
十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最起码在今天之前,集团内部对于新加入的李天澜抱有很大的希望。
而且几个月前,王逍遥同样废掉了钟家的钟有为,目前北海王氏也在面临一定程度上的压力,学院派如果要保李天澜,应该能够跟北海王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一致,运作起来也方便。
更重要的是,李天澜的爷爷李鸿河虽然困守边境多年,但如果能够借此机会获得李鸿河这样一个无敌境强者的感激,学院派绝对不会拒绝。
首长会如何抉择?
庄华阳眉头紧紧皱起,有些沉吟。
“你们现在在哪?马上回天空学院,钟家的事情,我来跟他们交涉。”
庄华阳叹了口气,语气低沉的问道。
“在路上。”
李天澜笑着眯起眼睛,缓缓道:“千城跟谭西来要解决一些恩怨,生死战!”
宁千城!
东城家族!
庄华阳想到了开学第一天自己接到的来自于中原行省的电话,以及那个稀奇古怪的指示,眼神瞬间亮起。
这一次的麻烦,如果做好了,非但不会是学院派的麻烦,甚至还会成为学院派的一个机会。
“把你的学分统计表打开,我现在就赶过去。”
庄华阳深深呼吸,沉声道。
李天澜嗯了一声,迟疑道:“首长那边?”
“我会说服他的,尽我全力!”
庄华阳的声音已经近似于保证。
李天澜内心微微触动,无论他加入学院派的事情里到底有多少的内幕,最起码只是具体到庄华阳身上的话,这位老校长对他确实是不坏。
他掏出一支烟点燃,笑了笑道:“校长,我给你给你一个筹码,让你的说服工作更加容易一些。”
“哦?”
逐渐想通了一些事情的庄华阳心情大好,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子还有什么底牌,说说。”
“我境界虽低,但之前却不是这样啊。”
李天澜看着窗外,轻声道:“我曾经入过惊雷境,尽管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但境界却是货真价实。”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一年我十七岁,在北疆那片荒漠。”
庄华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可内心却疯狂的跳动起来。
十七岁的惊雷境啊...
李天澜慢条斯理的打开手腕上的腕表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对吧?”
“当然。”
庄华阳毫不犹豫道:“这并不难猜,你等我消息!我马上就过去找你。”
李天澜默默的收起手机,眼神却逐渐凝聚起来。
周围的灯光逐渐稀疏。
车辆前方,谭西来的那辆雷克萨斯终于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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