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颇有些忐忑,虽然知道不该对别人的生活方式进行指摘,但是,我却忍不住对着他困住自己的行为提出了异议。
他的生活,该是恣意又多彩的,而不是这样单调的——
沉默。
时间在这沉默中流淌的漫长又磨人。
我几欲张口补救,但还是按捺下来。
良久,长夜的目光才转了上来,落到了我的身上。
“天晚了。”
他淡淡的说。
这是今日整整一天,他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
他的眼睛还是那样幽深淡漠,面具遮着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话的意思,我却是明白。
他在赶我走——
我讪讪的走出门,想了想,还是回头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觉得”
在长夜平静的注视下,我忽然觉得说不下去了。
他选择的生活,自是他欢喜的,我又是何人,却跑来说三道四?
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酸气来,冲上鼻子,难受的几乎落泪。我扭过头,匆匆掠走,似是落荒而逃。
一路风雪袭来,颇有些刮脸的感觉。
那股子酸气在脑海中长夜那淡漠如水的眼神映照下,顿时变得翻江倒海。
初尝情爱滋味,便觉得酸苦难挡。
想起以后,更觉得晦暗的紧。
那些看过的话本子此刻也不起作用起来。
这仙界的男儿千千万万,谁叫我偏偏瞧上了他?
不解风情也就罢了,不温柔体贴也就罢了,自己再三腆着脸上去,他总是那么轻描淡写的就把我打的丢盔弃甲。
油盐不进、荤素皆忌。
像是一个无破绽可寻觅的铁疙瘩,拍拍不开,剁剁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傻乎乎的撞上去,自讨苦吃。
真是活该!
委屈不已的毫无方向乱撞,心里的酸气几乎要咕嘟嘟溢出来。
我不想像白念一样,喜欢一个人默默的守着。那不是我风酒酒的风格。
白念几乎喜欢了哥哥一辈子,可是却不从让哥哥知道。到头来呢,她为着自己的爱连命也不要了,四处留情的哥哥却几乎都记不得她是谁了。
这样的爱,太过微茫,不要也罢。
我必不要这样。
喜欢就喜欢了,他要是真不喜欢我,不心悦我——
想着,想着,又几乎落下泪来。那后面的话,却是不敢想下去了。
长夜要是一直不心悦我,我又该如何?
我不知道,不知道。
那是一个未知的、让我感到害怕的结果。
白念的面庞浮现在了我眼前,那一片九重葛和浮动的银河前,她那毫无异样的眼睛忽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忽的明白了,那不是毫无破绽,那是最大的破绽啊——
她知道自己难得哥哥的爱,又抛舍不下云侧妃,所以准备将所有的一切舍弃。那不是平静无波,而是心如死灰。
要是母后还在就好了,至少,我可以问一问她,到底该怎么样做,才会使一个男子爱慕自己。
一路乱奔乱撞,忽然来到了一方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泉旁。
我蓦地止住了脚步。
那是上一次,我不小心撞见长夜沐浴的那个温泉池。
带着淡淡暖意的热气扑面而来,我纷乱的思绪恢复了一些,刚刚因着奔走吹风而冻僵的脸庞也稍稍不那么僵硬了些。
我踏入那雾气里,慢慢的踱步,却在那池子的东南方向,看见了一丛开的妍丽的花朵。
呵,真是奇了——
长夜这么个冰冷无趣的大木头竟会在温泉边栽了一丛花?!
为着沐浴的时候闻闻花香?还是在洗澡的间隙顺便休息休息赏赏花?
我颇好奇的蹲下来,伸手朝着那带着温润水珠的娇嫩花朵碰去。
却在花枝颤动的间隙,看见了那半截快要烂掉的木编筐子。
手一下子不动了——
这,这是——
我倒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阿离那眼巴巴望着红红火火的小模样儿浮现在了我眼前。
一时间,我心绪颇为复杂。
盯着那开的繁茂的花枝看了好一会儿,我淡淡勾起了唇角:看来,你也不是很无趣,至少还知道找个温暖湿润的地方将花栽好。
自那艳丽的身影在这屋子消失以后,长夜忽然觉得有一阵空荡。
不知为何,自那一日雪兔无故消失之后,长夜有几日练剑时颇为浮躁。等了几日,也没见那人来,长夜鬼使神差的,去将那禁制收了起来。
等终于看见那许久未见的身影时,长夜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对着他神采飞扬的笑。
她说:“真是好剑法。你看我这一手障眼法怎么样?比你那冷冰冰的剑光好看多了吧?”
她抱怨:“欸,你这个人,真是无趣。送你花,你还要翻脸。我的花儿,可是只给美人呢——,我这是夸你美呢!”
长夜平静的黑眸起了层层涟漪。
那般轻狂的言词,他本该生气拔剑,本该在她说出更逾越的话前将她砍成七段八段,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他平静的听着她对自己念一些不伦不类的话。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般轻佻,又这般——生动。
是的,生动。
从没有一个人能如此鲜活的印刻在长夜的脑海中。
他想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那个总是出人意料的女子。
明明是清冷的眉眼,却在看过去的时候,觉得分外的艳丽,甚至有些微微的灼人眼睛。
总是一身红衣,出人意表。
明明是惫懒无赖轻狂的很,却出人意料的不使人讨厌。
不管她站在哪里,你的视线总是会不知不觉的看过去。
她生动又鲜活,就像是山间不断变幻的雾霭,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却比雾霭色彩浓烈,比雾霭更鲜活动人、引人入胜。
也许,她更像是一副酣畅淋漓的泼墨画,恣意的很,飞扬的很。
明明想说的是别的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天晚了”。
话一出口,长夜微微蹙眉,心里颇有些暗悔。这句话好像不是很妥当,但哪里不妥当,长夜却是分辨不出。
他常年生活在西荒,见会说话生物的概率和遇上一次天降飞石的概率差不多大。后来,离开西荒以后,便自锁在虚渊,之后更是一个人独居在雪峰之巅。
不通人情的他根本不知,这句话的伤人的很。【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