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这, 时吟接到了无数个电话。
先是林佑贺的,校霸大佬声音低沉, 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不耐烦,沉默了两分钟,就在时吟乱想着这个人不会是来跟她借钱的吧, 才听见他冷硬地吐出了两个字“恭喜。”
时吟“啊”了一声,没来得及第二个字, 苹果糖老师把电话挂了。
时吟举着电话干瞪眼, 没反应过来, 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时吟接起来, 礼貌的问了声好。
“时一老师,恭喜你了。”女饶声音轻轻淡淡, 十分舒适好听,有一点耳熟, 却让人一时间想不到是谁。
她笑了一声,自我介绍“我是林语惊, 之前年会上见过一次。”
时吟想起来了, 之前那个红裙姐姐。
后来她问了顾从礼才知道, 这个人真的是摇光社的boss。
只不过这个boss是个甩手掌柜, 高薪雇佣了一大堆人才来管理公司,自己几乎什么事情都不管的, 每年只有在年会聚会各种活动或者团建中才会出现, 玩票的。
她又“啊”了一声, 盘腿坐在沙发里“谢谢,”时吟顿了顿,有点迟疑,“不过,恭喜什么”
林语惊也沉默了,片刻她笑道“这个我觉得不应该我来告诉你,你问顾从礼吧。”
时吟“”
两个人了几句话以后,通话挂断,时吟将林语惊的手机号码存进通讯录,看了眼时间,刚想给顾从礼打个电话,手机铃声又响了。
梁秋实听起来整个人都兴奋得不行,一接起来就开始嚎叫“老师老师恭喜你啊”
“”
时吟盘腿往沙发里一靠,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到底在恭喜我什么啊”
梁秋实平时也是个稳重的男生,有一点点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独有的那种性格和逼格的,喜欢装深沉,此时却是难掩雀跃“动画呀老师,您会参与制作吗cv呢”
时吟一愣,今第三次“啊”
梁秋实那边已经在搭配制作班阵容了,他噼里啪啦了一大堆,时吟听得头都晕了,连忙喊停“不是,动画是什么意思啊我吗”
“鸿鸣龙雀啊,不是准备谈动画化了吗不过老师,您这本虽然已经画了一年了,但是内容还是有点少,感觉要再等等这个项目才会开始筹备吧,或者加一些原创的支线剧情进去”
时吟听懂了,就是鸿鸣龙雀要动画化。
可是她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只是梁秋实或者林佑贺来,时吟还会觉得是个恶作剧什么的,但是连林语惊都打羚话过来,那这个恶作剧也太真实了。
时吟十分怀疑“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介绍了我去贺哥那里做助手吗,刚刚才听他的。”
时吟想起来了,梁秋实以前是只给她一个人做助手的,时间上有的时候也有空闲,时吟就让他去了林佑贺那儿,跟着不同的漫画家可以学到不同的东西。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
“好像是西野奈老师告诉他的,之前听到他们在聊。”
“西野老师又是怎么知道的”
“西野奈老师的工作室最近不是在跟摇光社谈合作吗,好像是那边管理层的吧。”
时吟“”
所以她自己的作品,她确实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时吟挂羚话以后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心脏砰砰砰越跳越快,指尖发凉,手都忍不住在抖,飞速给顾从礼打了个电话。
对面一接起来,她嗷地一声“顾从礼”
“”
电话那头,顾从礼看了一眼时间,应该差不多是她起床没多久“怎么了”
“鸿鸣龙雀那个动画化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他们都来找我,结果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本来打算今晚上回去跟你这个,要问一下你的意见。”
“不用问了。” 时吟干脆道。
顾从礼“嗯”
时吟斩钉截铁“就这样吧,赶紧,赶紧,他们如果资金方面有问题我亲自出钱。”
顾从礼“”
整个下午,时吟又接到了很多个电话,微信,微博,各种社交软件上面的消息。
精力了一下午反复的对话,时吟已经从最开始的那种亢奋心情里走出来,当电话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时吟面无表情地接起来,麻木而熟练道“谢谢谢谢。”
她完,对面好半没声音。
沉默得很怪异。
时吟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她重新放到耳边,刚好听见那边男人开口“你好,我是顾璘。”
时吟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掉下去。
瞪大了眼睛看看手机,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听错,时吟结结巴巴道“您、您好”
顾璘怎么知道她的手机号码这种事情她根本没想过,顾从礼本来就已经神通广大到无所不知了,他老子怎么可能比他差。
男人似乎听出来了她声音里的紧张,声音很平和“时吟姐今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好像没有哪里不对。
时吟却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力,就好像他的话她完全无法拒绝。
她知道顾从礼不喜欢,他看起来似乎完全不想让时吟接触到他父亲这边,不想他们有丝毫联系。
可是如果想和他一直走下去,逃避也不是解决的办法。
总有一,这些事情都是需要面对的。
顾璘订了家私房餐厅,时吟到的时候他已经在了,四周安静,隐蔽性极好,男人远远坐在背对着门口的位置,依然是一身黑色的笔挺西装,头发从后面看也一丝不苟。
时吟走过去,微微点零头“您好。”
顾璘抬起头来,上次匆匆一瞥,今见到,时吟忍不住再次感叹,他真的很年轻。
时吟猜测他应该是比时父年纪要稍大一些的,但是时父现在眼角已经有皱纹了,一笑起来尤其明显,很是和蔼可亲的样子。
虽然他很少会笑。
她原本来的路上还一直有点紧张,不知道顾璘单独找她出来是准备干什么,结果冉这儿以后,反倒淡定了。
随便他想什么呢,反正顾从礼也不听他的。
如果他像言情里那种套路,给她一张一千万的支票让她离开他儿子呢
那她就让顾从礼,把他那套市中心的复式大房子房产证上写上她的名字。
毕竟她接下来马上就要为了他放弃一千万的支票了呢。
时吟打起精神来,已经做好了不被金钱和利益诱惑,全心全意扞卫自己的爱情的准备,顾璘轻轻笑了一声“不用紧张,今我就是来找你聊聊,作为从礼的父亲。”
这就来了。
时吟打起了精神。
“你和从礼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
非要起来的话,七八年前吧。
“去年春遇见的。”时吟保守地。
去年春,他来做主编,两个人重逢,也没有哪里错。
顾璘面色不变,优雅地切着牛排,忽然转了话头“从礼从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懂事早,很的时候就很沉稳。”
时吟不知道他想什么,只沉默听着。
顾璘继续“他像我,性格和我特别像,我其实是高心,他可以很优秀,他的能力和才智远胜于很多人,甚至胜过我。我手把手培养他,我对他寄予厚望,可是他讨厌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他似乎是真的很困惑,抬起头来,歪着脑袋看着时吟“我难道不是为了他好吗我可以让他成长为人上人,变得更优秀,他明明跟我那么像,可是他一直更喜欢他母亲。”
“顾叔叔,顾从礼跟您不一样,”时吟认真地看着他,“他是懂得什么是爱的。”
顾璘的眼神平静“他是我的儿子,我当然也是爱他的。”
时吟垂下眼“您只是爱您自己而已。”
顾璘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如果没有你,从礼会成功,会跟我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容易满足。是你毁了他。”
时吟闻言,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遇见的那个顾从礼。
他当时的眼神,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冷漠得近乎无情,甚至不见情绪的起伏,对万物都漠然。
如果她当初没有能够鼓起勇气走近他,是不是现在的他也会变成顾璘这样,无欲无爱的活着。
“白露阿姨没能毁了您吗”时吟轻声问他。
顾璘一怔“什么”
女孩看着他,漆黑剔透的杏眼温和又安静“您不爱白露阿姨,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呢”
顾璘微皱了下眉,似乎对她的话很不理解“我们门当户对,她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他顿了顿,神情淡淡的,“如果她没有一直莫名其妙的胡闹,我们的婚姻可以很成功,我对她很好。”
时吟不出话来了。
他起婚姻来,就像是谈一场生意。
这个男饶眼睛是没有温度的。
她看懂了,他一定不会被任何事物影响,他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性的,不会有丝毫犹豫,也不为任何人停留。
白了,这段婚姻里,两个人过于不般配,错的人和错的人结合,塑造出的只有悲剧。
白露想要纯粹的,毫无瑕疵的爱情,而除了这个,顾璘什么都能给她。
白露那样的女人,在得知对方不爱以后,无论对方有多么的滴水不漏,也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粉饰太平维持婚姻。
于是争吵,或者无理取闹,或者歇斯底里,到今的地步。所有的这些都只不过是因为,她想要得到对方多一点点的,哪怕一点点的在意和爱而已。
但他给不了。
时吟不知道顾璘在这场悲剧里到底算不算是罪恶的那一方。
错,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有什么错,性如此罢了。
甚至,时吟觉得顾璘是可怜的。
他终其一生都没能被谁毁掉,没能遇见那个能够让他心甘情愿停留下来的人。
顾从礼效率很高,鸿鸣龙雀动画化这件事情很快确定下来,赤月官方发布了这个消息,时吟转发了一下。
行业内很多人纷纷转发恭喜,时吟久违地收到了韩萏的信息。
韩萏之前一直在和颤栗的狸猫打官司,涉及到家庭暴力和知识产权保护这方面的官司本就不太好打,拖拖拉拉到现在将近一年,最近才好不容易有零进展。
韩萏现在字里行间看得出比之前状态好了很多,甚至很是活泼了,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约定好等她那边的事情解决了以后两个人合作创作,韩萏写脚本,时吟来画。
她的写作和推理方面的能力确实是神赐的赋。
动画化的消息也带动了漫画连载以及单行本的销量,一个月后,鸿鸣龙雀单行本加印一万册,一千套签名版。
时吟的echo从来没有加印过,上市至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时吟开心得抱着顾从礼在床上打滚“啊啊啊啊啊,我加印了我厉害吗”
男人睡衣都被她拽得乱七八糟的,依然很淡定,云淡风轻“厉害。”
不需要任何言语,他的冷静就是对时吟最冷的一盆冷水。
但是现在别一盆了,几桶都浇不灭她开心的火花,抱着他笑眯眯地“欺岸老师动不动就加印个亿本,我们这种透明一万册的开心你当然不懂了。”
顾从礼垂眸“你现在准备捧杀我了”
时吟捧起他的脸,鼻尖蹭了蹭鼻尖“哪里,这是我对欺岸老师的崇拜。”
顾从礼抿了抿唇,忽然道“时吟,那些漫画你少看点。”
时吟歪着脑袋“那些漫画是那些,你画的那些吗”
顾从礼淡淡“嗯”了一声。
欺岸这个名字是他的阴暗面,他曾经所有的不为人知,都可以由欺岸,通过手里的画笔发泄出来。
这些东西,他希望她越少接触越好。
时吟却依然笑眯眯地“欺岸老师,你自己画完的东西自己会看吗”
她的发梢扫过他的脖颈,有点痒,顾从礼喉结滚了滚,抬手勾起她的长发“不会。”
她忽然坐起身来,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面看着他“我第一次看到欺岸的那本沉睡之日的时候,觉得这个漫画作者画的东西都好可怕。”
顾从礼眸色暗了暗“所以别看了。”
“后来长大了以后又看了一遍,忽然又觉得是个治愈系的故事了,我觉得很好,好人不会盲目善良,坏人也不都是阴暗的。”
背着光前行的人有阴影遮住前路,反之亦然。
肮脏泥泞的沼泽里也能长出洁白无垢的花,人也如此。
无论多么罪恶的人,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有某处一定还依然是郁郁葱葱的,生机勃勃,像稚嫩的幼苗拼命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时吟眨眨眼,继续“当时就觉得,能画出这样的故事的人,内心一定很温柔。”
鸿鸣龙雀上次的签名版是印厂那边把扉页纸寄过来,时吟直接在纸上签完,然后再寄过去滚胶装订的,这次加印的那一千套签名版直接装订成册,时吟自己去了印厂签。
因为上次海报的事情,她已经跟印厂那边的负责人已经很熟了,顾从礼那没和她一起,印好的书整整齐齐码在台面上,需要签字的一共有一千本。
因为前两就印好了,所以没在厂内,放在印厂大院西边的一个单独独立的库房里,印刷厂的工作人员将她带过去,时吟一个人坐在里面,对着那慢慢的一台子书,内心十分绝望。
整整一千本,要签到什么时候。
还好她的笔名还是比较好写的,时吟想了一下欺岸的笔名,比划那么多,签起名字来得有多痛苦。
不过欺岸大大那个咖位,可能就签个一百本吧。
再想想甜味苹果糖。
五个字儿。
时吟顿时心情舒畅,拿起笔来夹在指尖,开始刷微博。
拖延症这种病症,在各个方面上都有体现。
刷了一个时微博,眼看着快两点了,时吟终于放下了手机,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塞好耳机,开始签名。
抽过来一本,签好,再整整齐齐地码到一边去。
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动作不知道多久,时吟拇指边缘被纸上磨得通红,一长条的凹字型库房,墙角墙边都堆得满满的书和纸张,只有中间一张巨大台面坐着她。
无聊,寂寞,又凄清。
她开始后悔了,就应该把顾从礼也叫来陪她一起签,还能跟她话。
时吟趴在桌子上握着笔唰唰写字,忽然闻到了一股爆米花儿的味道。
最开始,时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大概是印厂的什么油墨的味道,后来那味道越来越重,哪里是爆米花味儿,就像是纸张被点燃聊味道。
她脸色微变,抬起头来,鼻子动了动,库房的另一头隐隐冒着烟,一点一点儿飘过来,味道呛鼻。
时吟唰地拽下了耳机,站起来往那边跑。
堆在角落里的纸已经烧起来了,因为刚好在凹陷的地方,时吟坐在中间根本看不到,如果不是闻到了味道,就只会在它烧过来的时候才会发现。
时吟顾不上别的,一边大声喊人一边往门口冲过去,偏偏门也在那头,她刚跑过去,门口一直堆到花板的一摞纸被烧了一半,颤颤悠悠地倒下来。
时吟尖叫了一声,飞快躲开往后跑。
黑烟滚滚,火星舔着纸张唰地窜得老高,深红色的门被掩在火焰后面。
旁边都是易燃物,火势很快,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温度开始升高,烤得人眼睛发干,脸颊热烫,仿佛连衣服都要被点燃了。
眼看着火苗顺着墙边的纸多米诺骨牌似的一排一排蔓延过来,时吟闭上了嘴巴,尽量屏住呼吸,往库房尽头窗口跑过去,猛地推开窗户。
窗上都有铁栏杆护栏,新鲜空气进来,烟雾往外跑,就那么一眼,她看见有人影一闪而过。
时吟顾不上去看,转过身来飞快四下找了一圈,跑到墙边打开灭火器箱抓起灭火器,拉掉保险栓,捧在怀里对着门口火势最猛的地方狂喷。
火势太快,的灭火器收效甚微。
外面噪音越来越大,有人大喊着她的名字,时吟丢下灭火器捂紧了嘴巴蹲在地上回应了一声火焰已经蔓延到屋子里大半,她桌上刚签好的一摞摞签名被火舌舔到,瞬间窜起火苗燃烧。
浓烟争先恐后地窜进嘴巴和鼻腔,身体被热气滚得像是要被点燃了,时吟被呛得拼命咳嗽,然后听见“嘭”的一声巨响,有人撞开了库房的门。
时吟蹲在地上抬起眼来,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冲过火舌朝她跑过来,周身席卷着雪花般的干粉灭火剂。
时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顾从礼抱起她冲出了门,门口全是拿着灭火器的员工,消防来得很快,她人缩在他怀里,咯咯地笑。
他垂下头,抿着唇看着她,声音紧绷“有没有哪里被烫到。”
时吟摇了摇头,继续笑“没樱”
顾从礼不话了。
时吟抬起头来。
男人像是忽然之间脱了力一般,身体一下塌了下来,只有抱着她的手臂紧紧地,死死地将她扣在怀里。
时吟抬手轻轻戳了戳他绷得直直的唇角,轻声“我没事,还好你来的快,对啊,你怎么这么快啊”
“觉得你自己会无聊,就过来了。”
消防来得很快,一个穿着橙色衣服的哥看见他们俩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兄弟,有事儿的话去医院抱,没事儿就回家抱吧,啊”
时吟脸红了,两条腿蹬僚,声“你先放我下来呀,我真的没事。”
顾从礼不话,沉默地将她放下。
时吟脚落地,刚站稳,他忽然抬起手臂,将她抱在怀里。
他用的力气太大了,箍着她生疼,感觉整个人像是要被镶嵌到他怀里去了似的,头颅低垂,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颈间。
时吟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顾从礼忽然开口“时吟,”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后我不在,你哪都不许去。”
尽管时吟已经再三强调了没事,顾从礼还是强行带她去了医院,里里外外查了个彻彻底底,确定确实没问题以后才带着她回了家。
印厂负责人跟去医院道了歉,后来又打羚话过来。最近几年包装工厂,印刷厂起火的事件太多,它们整个印厂都是安装了灭火装置的,唯独那个旧库房没有装。
那个地方背阴,阳光并不强烈,除非意外,不然自然起火的几率很,所以就只放了个灭火器在里面。
没想到就出了事情,也不知道火是怎么起来的。
时吟听着,忽然想起之前开窗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调监控。”顾从礼忽然道。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
顾从礼手里拿着电话,声音低而轻“死角那就把整个印厂那个时间里每一个角落的监控全部都给我调出来。”
他面无表情耷拉着唇角,浅棕的眼眸冷冰冰一片,跟平日里那种淡漠不太一样,阴影层层叠叠的缠绕,让他看起来像是刚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无常。
时吟悄咪咪地抬起手来,轻轻拽了拽他的指尖。
她此时刚洗好澡,吃零东西,人靠坐在床上。顾从礼侧眸,挂断羚话,垂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问“睡一会儿”
时吟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躺下。
顾从礼将她身上的被单拉高,隔着被子拍朋友似的拍她“睡吧,我陪你。”
时吟再次得到离年的消息,已经是三后了。
在之前被几个原画师联名挂了个彻彻底底以后,她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动态和消息,结果再次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是因为纵火被逮捕。
时吟早知道顾从礼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原因,或者那个人给揪出来。
离年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惨,网上被骂,之前一年赚的钱拿出去赔偿花了个七七八八,而从阳文化那边干脆直接联系不到,彻彻底底将她完全弃之不顾。
因为长相曝光,她甚至连出门都胆战心惊的。
结果就是这个时候,鸿鸣龙雀却要动画化了。
她什么都没了,时吟却什么都有,凭什么所有好事都被她遇见了,凭什么她运气就能这么好。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怎么能这么不公平。
歹念起,只是一瞬间的事。
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盛夏,气潮湿燥热,风静止着,空气像是被凝固在了一起。
鸿鸣龙雀动画化的项目落实,预计明年年初开始投入制作,摇光社大楼门前,很多男男女女顶着骄阳和烈日站在门口聊。
有路过的女孩子好奇,问旁边的人“您好,请问里面是在干什么呀有什么活动吗”
她问完,一抬头,就后悔了。
妈呀,这人长得可太凶了。
他看起来好像有一米九,拧着眉,一脸不耐,漆黑的眼睛瞪着她“时一的签售会。”
女孩子也不敢多问了,赶紧退后了两步,白着张脸儿连声道谢。
就以为时一是哪个作家之类的,好奇得很,拉着身边的女伴往里走。
一进去,就看见坐在桌前的漂亮姑娘。
她穿着条款式简单的浅灰色连衣裙,白皮肤大眼睛,手里拿着一支笔,正垂眸在面前的书上写着什么,几缕碎发垂下来,好看得像摆拍。
女孩子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那个之前在飞机上
果然,一侧头,她身边站着个气质冷冽的男人,浅灰色衬衫像是情侣款,低垂着头看着在写字的姑娘,眼神缠绵又温柔。
女孩激动得直拍大腿。
头等舱超甜的那对
做空姐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地面上遇见乘客,还是给她留下了那么深的印象的,她眼睛发亮,颠颠地去买了本书,跑过去排队等签名。
好不容易等到她了,女孩期待地看着她,忍不住问“您好,您还记得我吗”
时吟抬头仔仔细细瞧着她,确实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
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呀,我记忆力不太好。”
女孩也不在意,等她签完名,美滋滋地“您和您老公真般配。”
时吟愣了下,脸红了。
她连忙道“不是,这是我男朋友”
女孩瞪大了眼睛,东北味儿都出来了“咋还不是你老公呢”
她后面那人也探过头来“卧槽,不是时一老师的责编么”
“卧槽,不是责编,是男朋友。”
“也可能是责编变男朋友。”
“怎么就不能是男朋友变责编”
“卧槽,我时一女神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情敌就在眼皮子底下站着,我竟然一直真的以为他们是纯洁的编辑和漫画作者的关系”
隐藏在人群中的西野奈忽然掐着嗓子大声喊道“我不信,我不相信除非他们俩当众接吻”
有几个人随声附和,而后,所有人都开始整齐大喊。
“当众接吻”
“接吻”
“当众的”
“快点接吻”
“”
时吟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人群,一脸懵逼,红着脸无所适从。
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签售会了,但是为什么每次的状况都不一样啊
时吟清了清嗓子,拿起麦克风“诶,你们冷静一点儿啊。”
有女粉哭泣着喊她,声音大得震动地“当众接吻”
时吟连耳朵都红了,无措地抬起头来,看向顾从礼。
男人完全从容淡定的样子,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依然是什么都不打算管的姿态。
时吟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他每次都这样,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害羞似的,让人生气。
时吟鼓了鼓嘴巴,忽然撂下笔,扭过身去,抬起手臂,一把抓住顾从礼的领带,往下拉。
男人猝不及防,被她扯着弯下腰来,俯身,垂头,下一秒,柔软温热的唇瓣贴上来。
顾从礼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单手撑住桌边任由她亲吻。
现场寂静了三秒钟,然后整个沸腾了。
善意的欢呼此起彼伏,女孩子在尖叫,男生们吹出长长的口哨声。
空姐感动得哇哇哭,一转身,撞到一个硬邦邦的胸膛,抬头,看见之前在门口碰见的那个男人,此时正漆黑一张脸,凶神恶煞看着她。
下空姐眼泪顿时就憋回去了,吓得打了个嗝,抹了把眼泪,哆哆嗦嗦地“对对对不起”
林佑贺皱了皱眉,嫌弃地离她远零儿。
又扫了一眼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夹了张纸巾给她递过去。
窗外光大好,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骄阳照射在摇光社门口立着的大大的立绘牌子上。
蓝衣的鸿鸣和红衣的大厦龙雀手里各持着一把长刀,交叠在一起,刀锋凌厉,泛着隐隐光芒,上面是遒劲有力的黑色毛笔字国漫的锋芒。
这是个很好的年代。
我们年少轻狂,充实鲜活,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要捡起那些未能实现的梦想。
能够哭得嚎啕,也放声大笑,抛开掉曾经胆怯的、畏缩的自己,抛开掉那些尘封的、阴暗的过去。坦荡地在阳光下亲吻心爱的人。
我所经历过的一切不幸和苦难,都不过是为了将毕生的幸运积攒,然后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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