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一所现代化的、大型综合性临床医院,s市最好的医院之一。
中央空调效果也非常好,十二月初冬,时吟却觉得热得开始一层一层往外冒汗,额角鬓边濡湿。
她十分镇定,面无表情“不是,就是血常规化验。”
顾从礼看起来平静极了“你不是问这样是不是怀孕么”
“你听错了。”
顾从礼沉默了几秒,冷道“时吟。”
时吟长出了口气,表情一下子颓了下来,苦兮兮地看着他“行吧,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是陪别人来的,其他的我不能再告诉你了,我怎么可能怀孕,我都还没和你”
她说到一半,忽然沉默了。
顾从礼浅浅地牵起唇角“嗯和我什么”
时吟又想起之前的那个,代表了一种对性关系的渴望。
她跺了跺脚,目光游移“那我先,”抬手指指旁边的扶梯,准备开溜,右脚还没迈出去,就收回来,皱眉“你为什么在这儿,生病了吗”
顾从礼淡淡别开眼“没什么,有点失眠。”
林念念还在下面等,时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下去了。
直到站上扶梯,她才恍惚意识到,这是两个人闹不开心以后第一次,面对面的对话,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主要还是误会太乌龙了,自然而然地就解释了,自然而然地就说话了。
时吟鼓了鼓腮帮子,站上扶梯回到天井休息的地方,找到林念念,把单子递给她。
林念念沉默地拿过来,一页一页翻,垂头看了三分钟。
表情越来越凝重。
时吟心里咯噔一下,也不自觉地凝重了起来。
林念念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所以这是怀了还是没有”
“”
时吟说“我以为你看懂了。”
“我哪会看这个,我第一次怀孕。”
“我也没怀过啊。”
林念念点点头“也对,你估计到现在连性生活都还没有过,”她不确定地看着她,“应该还没有过吧”
时吟“别再让我听见性生活这个词了。”
林念念哈哈笑出声来,拍了拍她的手臂,站起身“反正,先去拿给医生看看吧,”
她笑容敛了敛“虽然其实我觉得十有八九了,我这个月例假也还没来。”
时吟陪着她上了妇科楼层,林念念进了医生办公室,时吟站在门口等。
十几分钟后,她人出来,时吟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怎么样。”
林念念耸了耸肩“就我想的那样。”
时吟的表情散了。
她塌着肩膀茫然地站在原地,愣愣看着林念念,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念念读书晚,比时吟要大一岁,今年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太美好的年纪,青涩渐渐褪去,成熟还尚未完全到来。
林念念是有点强迫症的那种人,读书的时候就是,会将每一天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关于未来,也应该做过充足的规划。
时吟不知道,她的规划里有没有秦江,但是她可以肯定,这里面绝对不会有这个孩子。
林念念之前看起来慌得不行,现在真的出了结果,她反而淡定下来了,两个人走出医院,站在门口,她突然说“吟吟,我把他生下来吧。”
时吟猛地扭过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不可能和秦江复合的,可是这也是我的孩子,”她笑了一下,“我有存款,也能赚钱,就算我一个人也养得起他。”
时吟瞪着她,表情里完全是不可思议,她深吸了口气“你不要一时上头就不管不顾什么都不考虑了,这件事情不是你能不能养得起他的问题。”
“我知道,单亲家庭可能会不太健康,我会避免这个情况的,不会让他觉得缺少父爱什么的。”林念念平静地说。
“你说避免就能避免你觉得有那么简单”
“能有多难”
时吟火了,声音提高了,又压下来“你知不知道生孩子有多辛苦养大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你在哪里生你要回老家吗你打算怎么跟叔叔阿姨交代你怀胎十个月,孩子出生以后要坐月子,还有可能产后抑郁,一年以后再费心费力地去找工作,因为没有很多经验又空窗太久还要跟应届毕业生竞争,几个月大的小朋友你要怎么照顾你有多少精力可以同时消耗在工作、生活还有孩子之间”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林念念一句都没有反驳,安静地听她说完了,才轻声说“那我怎么办,我不想把他打掉,那种感觉你不懂,我狠不下心。”
时吟垂眼“你先冷静冷静,也许过两天就改变主意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的,我跟秦江在一起五年了,还不是冷酷无情的说甩就甩了。”她轻松道。
时吟眼睛红了“那你倒是像对他那样再冷酷无情一下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小说女主角秦江又不是你的霸道总裁。”
林念念笑了“他算个屁。”
林念念在时吟家住了两天,第三天订了回老家的机票,周六上午走。
她前脚走,时吟后脚订了去阳城的车票,顺便约了秦江见面。
她大学时期和秦江关系也还可以,虽然秦江和林念念分手了,但也还是答应了。
s市到阳城坐汽车要比自己开车稍微慢一点点,到的时候下午,时吟直接给秦江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很吵,背景音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酒吧ktv什么的,秦江很大声的朝电话里吼“喂喂”
“你在哪里。”时吟心平气和地问。
秦江换了个地方,噪音被隔绝了一点儿,他报了个地名,挂掉电话,随手发了个定位过来。
时吟拦了辆出租车,将定位给司机看。
司机是个体格健硕魁梧的胖子,瑟缩在小小的主驾驶座上看着异常憋屈,人非常健谈,从汽车站到市区和她聊了一路,主要聊一些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的正义事件。
看着导航上快到的时候,时吟侧头看了他一眼。
健硕的胖子司机被她直勾勾的盯着,露出了一点点害羞的表情,挠了挠头。
时吟道了声歉,从皮夹子里抽出一沓子红色的毛爷爷递给他“不好意思,一会儿能请你帮个忙吗”
时吟落寞的笑了“我男朋友出轨了,我一会儿想去找他说清楚,可是我怕他打我。”
果然,健硕的小胖子司机瞬间就火了“他打你他还打你就应该打他一顿,直接报警把他抓起来”
“不用不用,”时吟吓得连忙摆手,“宣扬暴力是不对的,我不动手的,就跟他讲讲道理,您站在我后面给我撑撑场子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干。”
车子停在一家酒吧门口,时吟付了钱下车,看到在门口抽烟的秦江。
男人看起来瘦了一些,下巴上有一点点细小的胡茬,看起来有些疲惫,将手里的烟掐灭,对她笑了笑“这么快。”
时吟回头,看见司机跟着她下来了,他果然很高,钻出来站在她身后,像一座魁梧的山。
她放下心来,快步走过去,高跟鞋在石板地面上咔嗒咔嗒响。
走到秦江面前,时吟拎起包,金属装饰的那面照着男人的脑袋抡上去,砰的一声闷响,秦江脑袋一偏,被打得侧着头向后趔趄了两步。
秦江有点儿懵,反应过来直接火了,骂了句脏话,上前两步“你他妈有什么毛”
还没骂完,时吟对着他脑袋反手又是一下。
秦江彻底火了,直接上前两步,时吟下意识后退,被身后的司机扶了一把。
时吟长出了口气,心里稍安。
也不是不怕的,她怕死了,可是一想到林念念,她浑身上下的火气都开始往上涌。
时吟性格看着软,其实很不好交往。
二十几年来能被称为闺蜜的人,实在没有几个,一只手大概数得过来,方舒算一个,再然后就只剩下大学时期的室友。
并不只单纯的是室友,而是朝夕相处,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分享给对方,并且可以分享一辈子的那种朋友。
如果林念念只是分手,那就算了,可是现在发生这种事情,时吟只觉得一口气全都堵在嗓子眼里,憋得她难受得不行。
秦江看了眼时吟身后膀大腰圆至少有他两个宽的胖子,步子顿住了,也没再动,时吟那两下力道不小,他现在脸都麻掉了,嘴角被打破,渗出血丝来,他站在原地疼的呲牙咧嘴,抹了一把下巴“林念念让你来的行,这两下我认了,是我对不起她。”
时吟咬紧了牙,冷冷看着他“你没对不起她,我是来谢谢你的,千恩万谢还好你和念念分手了,不然她这一辈子都栽在你这个人渣手里。”
她咬牙切齿地说完,扭头就走,走出去一段儿,还觉得不解气,转过身来脱下来高跟短靴狠狠地朝他丢过去,正好砸在他鼻子上。
秦江嗷地一声,捂住鼻子蹲下了,鼻血顺着指缝淌出来。
时吟单脚跳着过去,捡起鞋来重新套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算个狗屁的男人”
顾从礼接到时吟电话的时候晚上七点,他刚到家没多久。
年终事情多,时吟的签售会他一手接下来,之前和同学合伙开的广告工作室偶尔也会有些事情要他处理,忙得没有双休日这个概念。
刚从浴室里出来,电话就响,顾从礼单手抓着毛巾扣在脑袋上,走到床边接起来。
他这边还没说话,那边,只听见“嗝”的一声。
小姑娘响亮地,打了个悠远绵长的嗝。
顾从礼沉默了一下。
时吟也沉默,过了几秒,她叫他“顾从礼”
声音软,模糊,像是含在嘴巴里,依依不舍地不愿意吐出来。
她叫完他,又响亮地打了个嗝,忽然拔高了声音“你算个狗屁的男人”
顾从礼随手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丢在床上“你又喝酒了”
“谁要跟你喝酒了,美得你鼻涕泡都出来了,”时吟颠三倒四地,毫不客气打断他,安静了几秒,她忽然问,“你们男人脑子里是只有上床这档子事儿吗”
顾从礼一顿“什么”
时吟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上就上吧,你带个套难道会死吗会难受死你吗”
顾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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