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易两家见面,时简最后一天来易茂上班。原谅她胆子太小,还是没有勇气跑到叶珈成面前说出一切。易霈将她品格看得太高,比起担心破坏叶珈成和易碧雅感情,她更怕说出一切之后,叶珈成还是选择了易碧雅,她又该如何自处最怕因此,她还会像之前那样怀疑叶先生的爱,对叶先生不公平,对叶珈成也不公平。
当然,也有可能是叶珈成信了她,然后叶珈成就会变成了叶先生了吗她呢,又能做到心无芥蒂吗答案很明白,有些事变了就变了。
易茂最后一天班,也快下班了。时简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天际已经染了霞光。打开抽屉,发现易茂顶楼的钥匙还在她这里,突然想上去看看。
然后拍张照片,留存。
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出现“灵鸟”。好多人和事都改变了,城市会改变吗有时候想到一些事,时简会有一些愧疚。不过改变不一定是变坏,她又稍稍释怀。
时简上楼,她对着还没有“灵鸟”的方向拍了一张照片,还没有高楼大厦的前方,视野宽阔。时简眺望了一会,抿出一个笑意来,心里依旧迷惘。
时简把钥匙还给张恺,张恺收起了钥匙,抬抬头,轻松道别“再见,我的爱徒。”
“再见,张恺。”时简嘴角一翘。
张恺失笑,心里也有些惆怅,指了指易霈的办公室,“需要到里面道个别么”
时简神色一滞,然后微笑说“已经道过了。”
张恺“好”
时简和易霈是已经道别过,在昨天她结束易家最后一次弹琴易霈送她回去的时候,然后易霈也说了,今天她不用过去和他道别。
下班了,时简收拾了一个小箱子零碎带走,里面就是毯子、杯子、便利贴之类的办公用品,她将办公桌收拾得干净,然后和几位相熟同事一块出来,挥了挥手,分别气氛也是轻松的。
缘聚缘散,人合人散,都是人生常事。
有些事,张恺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多事了,只是驱车看见时简抱着箱子低头走在前方,还是忍不住问问后面的易霈“易总,需要载一下小时吗”
张恺的问话,易霈过了好一会,才回答“不需要。”
张恺立马不再多话,将车缓缓地从时简对面开过,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里。车来车往,尾号06的黑色奔驰车其实不怎么显眼。张恺心里是遗憾的,他都遗憾了,阿霈又怎能没有遗憾
一秒,两秒,三秒
红灯仿佛有感应的亮起,车子停了下来。易霈还是侧了侧头,回头看了一眼。时简已经走到路口,她似乎往某个方向望了望,仿佛习惯性般,因为那边有叶茂。
很多次,他坐车里,都可以看着她走在路口的时候往叶茂的方向看,就像那里有她另一个世界。她不是找不到方向的人,踟蹰前行只是背负着一腔情深。不累么所以昨晚他建议她同叶珈成说出来,她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理由同样是之前他给她的那个“既然决定走了,还是不要说了。”
他能明白了她的想法,只是作为观看的旁人,他希望她轻松一些。可是有些感情,大概注定没办法轻松。她比他想得更爱叶珈成,更爱那位只能活在她心里的爱人。
“如果不打算说了时简,我有个不情之请。”
“易总,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考虑结婚了,可以考虑下我。”
“易总”
“我会等你十年,时简。反正你说了,我十年后还没有结婚。”他开着玩笑,为人所难,还强词夺理。
“易总,如果我们可以在一起。我不会让你等十年。”
她还是拒绝了他。等一个人太辛苦,她连等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她还笑着说“易总,你看我都不等了。”
她真的不等了,所以她选择彻底离开。
每一次他述说心意,她都能将心比心地给他最好的安慰,犹如天边明月,照着人心底明亮
易霈收回了视线,如果有一天月亮失去了明亮,作为赶路人的他,最希望还是期待她恢复光芒那天,即使以后只能盈盈如水的挂在他的视野里。
所以没必要了,最该留她的人,从来不是他。
时简回到了杨家,小姨夫居然也知道今晚郭太太要见女婿这件事,还想找她打探事情。小姨夫有些话当着ti的面说了出来,ti听得很难过,小姨夫拍拍ti的肩膀“我说你这孩子,泪窝怎么那么浅。”
ti郁郁,走出去玩了。
时简也找了理由上楼,然后一个人关了门。她开着一首轻缓的小调,开始整理东西,最后整得快没思绪了,她终于停下来,坐在书桌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
现在已经是19点,叶易两家见面了吧。
有气无力地,时简趴在桌面,默默地没有抬起头。这一刻,她还是难受,以及难以接受。
君合酒店里。
这一刻,易碧雅也是恐惧,以及愤恨着。面对叶珈成的坚决和无情。叶父叶母是她最后希望只是今晚他们都没有来。
十九楼高级宴会厅,十几盏水晶蜡烛吊灯整齐亮着,仿佛在空中点着一片雪亮又盛大的烛光。叶珈成磊磊落落地立在易碧雅面前。不管易碧雅是被逼的,还是抱着其他心思,她都不应该通过他父母这个途径。他之所以过来,还是要把事情交代清楚,免得他们易家还觉得他们叶家沾了多大的光。
易家人一共来了四个,郭太太和易碧雅大哥一家。个个衣着光鲜体面。他们看了看他身后,见没有他父母过来,都忍不住问了问。
“对不住,他们今晚都来不来了。”叶珈成回答,旁边侍者过来要拉椅子,叶珈成同样伸出一只手按住,不需要。
郭太太脸面有些拉不下来,打圆场是易碧雅大哥“下次有机会嘛,没事没事。”
下次,看来他们真不知道。叶珈成扫着几位易家人,郑重其事地开口“今天碧雅让你们过来一趟,主要说清楚一件事。她不好意思说,所以由我来说”
旁边,叶珈成还没有说,易碧雅的脸已经又白又红。“所以你进去说,还是我”刚刚叶珈成还是给了她选择机会,大大方方地逼着她。
为什么,他们都逼她母亲,哥哥以及现在,叶珈成更是将她逼得无地自容。
其实,交往刚开始叶珈成已经把话说明白,只是她还是幻想着强大的他能带她站在易家的中心,到时候哥哥们都求她,母亲也更需要她,她永远都是易家最疼爱的女儿。
她抓不住叶珈成没关系,难道整个易家也抓不住他吗
易碧雅真的不甘心。
就这样,甘心吗时简也问自己,不甘心又如何所有事情都是她自己造成,所有的煎熬也是她的选择。时简慢慢坐直,桌面放着一张买好的火车票,明天出发去青林市。她距离出国还有一段时间,打算找个地方走一走,前两天买票的时候不知道要哪儿,然后直接买了青林市。那些曾经叶先生带她去过的地方,她再去一次吧,就当好好告个别。
心理医生问她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宣泄她的感情,认真想想还是有的。时简拿出了两张信纸,仔细地地将它们摊平,然后拿出一支黑色钢笔,熟练地写上“珈成”两字,冒号她写叶珈成名字,比写自己的名字还熟练,两人结婚之后,她总有很多机会写到丈夫的名字,有时候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叶珈成,如果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你正对婚姻感到失望,那真是太好了,这封信会成为我对你的报复,你知道你曾经错过你美丽的未来妻子么你绝对想象不到我们有过的婚姻是多么幸福。如果你和易小姐和和美美,还生了宝宝的话,你就撕了这封信,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谢谢。然后也请你放心,我会很好”
署名,时简留了“小狐狸”,爱过叶珈成只有小狐狸,不是时简。
这封信,时简不知道会不会寄出,如果寄出什么时候寄出的信。洋洋洒洒两页纸,她写得很快,又流畅,仿佛叶珈成坐在她对面。她同他说话一样。
时简将信装进了信封里,地址写什么呢时简眼眶泛红,匆匆写上“a城东区,林溪路192号,天美嘉园”
她和叶先生曾经的家庭地址。所以这封信,注定还是寄不出去,就算寄出去了,也寄不到
君合酒店十九楼,叶珈成也说完了,彬彬有礼又气场强大。既然易家人都没有话可以说,他先告辞了。叶珈成对着几位易家人,弯了弯腰,直接转身走出了宴会厅。
酒店暖气太热,叶珈成扯了扯里面的领子,耳边响起小狐狸对他说的话“叶珈成,你能不能不要和易钦东合作。”“叶珈成,听说你和易家小姐在一起”
以后他真不会和任何易家人存在一点的纠缠和关系。他执迷不悟,自作自受那么久,该醒了。
叶珈成抿了抿唇角,来到电梯间,伸手按了往下按钮。身后易碧雅追了过来,面色难堪,她拉住了他的胳膊。
叶珈成回过头,易碧雅说话都吃力了“珈成你为什么要怎么对我”
叶珈成回答“我只是将你没说的话说出来。”
易碧雅本能地想给自己辩解,着急又不甘“叶阿姨对我好,他们要走了,我想请他们吃个饭,难道这也不行吗”
“不是不行,不过你真怎么想吗”叶珈成问,轻轻落落。
叶珈成是一个能明白女人心思的男人,可是他真的都明白吗易碧雅被问地说不出话来。易碧雅的手还没有放开,叶珈成又说“碧雅,我真以为上次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没错,上次都说清楚了,但是她不想分手。
“我不接受分手。”易碧雅开口,语气坚决,说出的话连她自己都意外,“我不接受分手,珈成你不能这样玩弄我的感情,由你说分就分。”
易碧雅话音落下,叶珈成一顿,不再出声。
易碧雅期盼又紧张地看着,继续补上“珈成,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呵叶珈成有了反应,他侧了侧头,看着易碧雅;易碧雅抬着头,神色像她性格一样,看起来谨小而慎微,事实并不这样。
空气变得僵硬,易碧雅不接受分手,叶珈成很无奈,他低了低头。老实说易碧雅不想分手没有错,不能所有事情都由着他来。只不过后面的话
“碧雅,有些话我本不想说,不好听。”叶珈成开口,声音平静。
易碧雅握了握手,有些猜到叶珈成要说什么。
“不过我真有些不明白,你每次说爱我不觉得”叶珈成弯弯嘴角,语气不自觉带着两分自嘲,他没有嘲笑易碧雅,而是嘲笑自己,“我承认我抱着不纯正的心思跟你在一起,你没有吗”
“本来我觉得我们两人交往,各有心思,挺公平的;之后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你是我女朋友,我做一些事的时候没有照顾过你心情。你告诉我没关系,我很抱歉,不过你说爱我,我真不知道你爱我什么上次你前男友回国,大概以为我们还在一起,他给我发了两条短信”
“珈成”易碧雅出声,音质都变了,阻止叶珈成说下去。
叶珈成顿了顿,停了下来,颔首“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不是为了之前他的行为,而是刚刚的这番话。不留情面的语言总归是伤人的,当然这也是他最后的道歉了。本来他觉得有些话心知肚明,没必要说出来。
易碧雅松开了手,叶珈成进了电梯。他同情易碧雅,更同情自己。事情归根到底,错的最离谱的人还是他,错了还选择将错就错,负气选择了易碧雅。
叶市长前几天对他说了两句话,“珈成,爸爸从小教你忠义仁信,你一直记得很好,很多事也都能做到了七分。爸爸虽然老说你,心里还是很为你骄傲,除了你对男女感情的态度。可能你觉得爸爸思想老旧,有些话不爱听,不过男女感情更讲究忠、信两字,你明不明白”
电梯一路往下,心一直往外,叶珈成立在电梯中间,面无表情。明晃晃的电梯光面照着他的面目,样子清晰明净,神色又有些陌生。
父母已经提前回了青林市,叶太太临走前心情还十分愧疚,只是最后相信她的儿子能处理好。对不起。他真的令他们失望了,他连好好爱一个人的心意都没有。
酒店外面风刮得厉害,叶珈成的眼睛被吹得生疼生疼。一直以来,他不愿意改变自己,父亲也好,小狐狸也好,所以分手的时候,他才祝小狐狸找一个更好的人。
路过一家水果店,叶珈成神思恍惚,然后进去挑了一个大榴莲,店员问他要不要取肉,叶珈成摇摇头“不用,谢谢。”
“叶珈成,榴莲要这样捧着吃,才够味。”
“是吗”
“你试试哇塞,这块好大,给你吧。”
“哦。”
“嘻嘻嘻,好吃吗”
“嗯”
“哈哈。”
“呵”
“叶珈成,你刚刚笑什么”
“小狐狸,从头到尾都是你在笑,好吗我只是看你笑得个不停,配合一下。”
“噢”
“小狐狸。”
“干嘛”“啊,叶珈成,你别乱碰”“珈成,我爱你。”“珈成,快说你也爱我”
“我爱你,小狐狸。”叶珈成上了车,然后,他整个人趴在方向盘有些失控。他失控到窒息,心痛到发抖,他爱她,他爱她他只爱她。
一颗心酸涩不已,还发胀着发疼,车子往前开着,不停地往前,速度很快提了上来。
他要成为更好的人,给她最好的爱,变成她心中那位建筑师爱人,然后完完全全取代“他”,他以后都不会惹她伤心,更不会辜负了她。
所以她还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相信他一次。
一次就好。
第二天,时简出发青林市。
叶珈成认认真真地想了一夜,不管如何,他都要找时简好好聊一聊,像他父亲之前说的话首先你要足够认真,第二,你要拿出你的认真,第三,你要坦诚你的认真。你找她好好谈话,最好告诉她你以后的人生规划和理想
他给时简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她没有时间,他过去找她。手机无人接听,不在服务区。
他就这样去找她吗
叶茂对面有个商场,外面最中间是醒目的钻石广告,闪耀的钻石戴在女人漂亮的无名指,仿佛幸福是发光的。叶珈成立在落地窗,目不转睛地看着。
“叶珈成,我撒谎了其实我很想和你结婚,不止结婚,还想跟你生宝宝宝宝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点点,繁星点点的点点。”
点点,其实他也很喜欢这个名字,甚至想象过点点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是他还是拒绝了期待,以不婚族的理由。
有些事,现在回想起来只剩下好笑。
叶珈成来到钻石专柜,认真地挑选,然后对着一枚周围镶着星星点点碎钻的钻石戒指对导购小姐说“这个帮我拿出来看看。”
“先生,你眼光很好呢。这款钻戒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繁星。”
繁星叶珈成已经决定了“我就要它了。”
不远处,有人对着他打招呼,叫着他叶先生。叶珈成转过头,对着一张幸福灿烂的笑脸,记起来了。
“你好,赖俏。”
赖俏和程子松一块选钻戒,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叶珈成。她离开a城一年多,有些事情自然还不知道,看到叶珈成在这里选钻戒,热络地过来打招呼了。
顺便介绍自己准老公“程子松,我们快要结婚了。”
导购小姐将叶珈成的钻戒包装好,赖俏瞧了两眼,忍不住问了问“你是打算送给”
赖俏还没有问完,程子松咳嗽一声,叶珈成已经点头“是。”
赖俏吁了一口气,颇埋怨地看了眼程子松,很是感慨地说起来“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是该结婚了。”
“那么多年”
“不是吗”赖俏有些疑惑,又怕自己说错话,用力扯着自己准老公的胳膊,快帮她圆话啊,她会不会害了时简
“是,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叶珈成意外接下这话。
赖俏轻松地笑起来,回想起往事,心里更是甜蜜,她望了两眼旁边的程子松,说起来“当时我和子松在君合酒店第一次见面,时简吃得好好的,突然追你出去,我还奇怪,然后时简后面才告诉我,你是她喜欢的人”
赖俏还没有说完,叶珈成作势要走了,整个状态,真是好突然。
赖俏“”
叶珈成不忘说一声“谢谢。”
他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在君合酒店看到时简,当时时简拦下他要号码;然后在易茂男装店里,她变成导购生俏生生地给他推荐衣服,无比熟悉他的尺寸她考研故意找机会问他题目,他无聊做好题将答案发给她,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交集,她追求着他,仿佛他是她的爱人;直到她给他过生日,她醉酒哭着叫着他老公她会说青林话,她常常熟稔亲昵地唤他珈成;他梦想失意,她带他到易茂大楼让他坚持做建筑设计
她告诉他,灵鸟会成为举世瞩目的作品,请他一定要不要放弃。
他原本以为时简爱他,只是因为他同样是建筑师。
是不是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那些她藏在心里没有说的事,那些她没办法表露的感情,那些被他一次又一次伤害的期盼
所以分手那天,她对他说“不会找了,最多再等等吧。”
叶珈成打着时简手机,依旧没打通。然后他直接去了易茂。
青林市的豆腐丸店,时简要了一大碗,然后往里面放半勺辣椒,半勺香醋,是叶先生告诉她的独家吃法。老板转过头瞅了瞅她“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
老板用青林话问她,时简也回了青林话“老板你记性真好,我去年来过。”
老板又有些想不起来,头疼道“人老了,记忆是越来越糟了。”
时简望着老板,离开之时,还是转回了身,试探地问了问“叔叔,你最近是不是常常头疼这个地方。”
叶珈成一直很喜欢青林市这家豆腐丸店,后来老板脑溢血去了,儿子手艺又不争气,他每每提起来还有遗憾。
“姑娘,你是医生吗这都能看出来。”老板打趣着,慈颜善目。
时简没有解释自己不是医生,算是默认了。她开口“叔叔,有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别拖着。”
时简声音温和,样子认真。豆腐丸店老板真相信了,连连点头“哦,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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