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晨作为困兽之斗的最后一击，即便是此刻的姜楚也很难不受伤害地完全挡下。
更何况他这一击根本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姜楚不认识那幅古画，可那里头难掩的血煞气息，却是在露面的第一时刻便扩散开来了。
一旦让其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后果将不堪设想。
也正因如此，姜楚才始终未敢轻动。
毕竟稍有不慎，整座展厅当中的上千人都可能成为那对已经歇斯底里的父子的殉葬品。
只是哪怕再怎么小心谨慎、雷厉风行，姜楚却还是终归没能拦住罗晨濒死只是满含怨毒的那一击。
时间似在这一刻静止了，但姜楚的目光，却始终看着自己黑炎净莲包覆之下的那两张脸。
惶恐，惊诧，畏惧，担忧，各式各样的情绪仿佛于瞬间布满了她们的俏脸。
而那两盏充斥着血煞之力的阴灯，正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冲击着黑炎净莲的防御，并在此之后一击毙命地带走自己所针对的目标。
“咔嚓！”
一声轻响，两道裂隙，本就在前番的血煞冲击中消耗殆尽的黑炎净莲，终于还是被那两盏血煞阴灯撕开了两道口子。
生死，近在咫尺。
以姜楚目前残存的力量，即便全力相救也最多只能护住她们其中的一个。
而另一个……必然会命丧于当场。
“你让我选我就要选的话，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姜楚淡笑了一声，笑容平静而决绝。
“嗤！”
姜楚手中的七星妖刃霎时间割破了另一只手的掌心，鲜血喷溅之时，犹如一片血雾般瞬间便将数十步外即将完全溃散的黑炎净莲笼罩在了其中。
“借命。”
“轰！！！”
两盏血煞阴灯在突破了防线过后猛地爆开了，其间阴森不已的劲力，瞬间便弥散遍了整座展会的拍卖大厅。
林清汐与苏雨霏各自面色苍白地对视了一眼，安然无恙。
每个人。
除了姜楚。
“咔！”
手中七星妖刃已扎入了坚硬不已的石质地面近半，但即便如此，姜楚的身躯还是在半跪之余缓缓往下倒着。
“姜楚！！！”
两女满面惊骇之色地拼命跑到了姜楚的身侧，一左一右地将其揽在了怀中：“你怎么了？！你……你不要吓我们啊！”
姜楚面色惨白地强压下了喉咙间的一口逆血：“不要乱，听我安排。”
“马上去把苏叔叔找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那父子俩的尸体。”
“展厅里的人不久过后就会醒来，找个理由敷衍过去，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刚才发生的事。”
“还有，我要是真撑不过这次的话……替我跟她说声抱歉。”
姜楚说到这儿时语调已经有些断断续续了，只能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七星妖刃轻触在了先前从上原成治那里得来的那块古玉只是。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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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轻微的震荡过后，七星妖刃瞬间消失在了两女的视线当中，而姜楚也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牙关紧咬地昏死了过去。
姜楚很累，累到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再动。而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一道阴影遮挡住了姜楚眼前的阳光。
姜楚费力地睁眼看去时，一个身着邋遢道袍的道士正蹲在他跟前饶有兴致地眯眼打量着他。
姜楚嘴唇微动着轻声骂道：“躲开……你身上那股子臭味儿，十八年前我就闻够了。”
“久别重逢的，就不能说两句中听的话吗？”
老道士咧着满嘴所剩不多的黄牙掰开了姜楚的下颌，将一粒药丸直接弹入了他的喉咙：“你可以啊小伙子，永远这么舍己为人的。”
吞下那粒药丸之后，姜楚的精神似乎稍微好了一下，但遍体之上的剧痛却并没有减轻：“舍己从不是为了舍己，为人……也只不过搂草打兔子的捎带勾当罢了。”
“死鸭子嘴硬。”老道士盘腿直接坐在了姜楚的身旁：“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懒得问了。”姜楚费力地转头瞄了他一眼：“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触摸到真相，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老道士哑然失笑地与其对视着：“可以，就喜欢你这种有志气的小伙砸。你们这种人吧，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普遍嗝屁的比别人早……”
“你藏头露尾的躲了十八年，就为出来恶心我这一次吗？”姜楚的话语中并不带有什么愤怒，甚至平静得令人发指：“我还能活多久？”
老道士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摇了摇头：“我不是算命的，即便是，也不可能算得出你的命。”
“我不怕死。”
姜楚神情间略带黯然地轻轻摇了摇头：“可人在有了牵挂之后，也注定没办法死得那么洒脱。”
“我死了，她怎么办？”
老道士凝视姜楚许久过后，将一物轻压在了姜楚的心口。
姜楚只觉心脏当中骤然有一股剧痛传来，忍不住因此而闷哼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自己慢慢咂摸。”
老道士咧嘴一笑站起了身：“走了，下次别那么虎比了，命也是你能随便借出去的玩意儿？”
“我不喜欢受人威胁。”姜楚略抬眼皮看了老道士一眼：“谁都不行。”
“是是是……道爷管闲事还管出毛病来了呗？早知道让你小瘪犊子直接暴毙得了！”
“我那一魄呢？”
“…………天光大亮，月色朦胧，此时不赶路更待何时？告辞！”
老道士被姜楚提及那最后一魄的事时，说着满嘴的胡话就开溜了。
姜楚也懒得跟他较真，屏息凝神了许久过后，双目中精光骤放地再度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床头边，林清汐双目赤红不已地在此守候着，看样子不光守了好久，而且哭了绝对不止一次了。
“喝点水吧。”苏雨霏紧咬着下唇给姜楚倒了一杯水，语调中也已略带了几分哭腔，仿佛所有的委屈与担忧都已在此刻宣泄了一般。
姜楚目光温柔地看了看她们，接过那杯水来缓缓喝了下去：
“还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