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远远地瞧见车辇宫人,阿箬才意识到淑妃已经走近了。
那仪车,顶盖六瓣,俱施金黄油,彩绘云龙翟鸟,饰有五色宝石,至于车身,更是高大宽敞,装饰千般。阿箬瞪大眼睛数了数,奉驾的禁军,随侍的宦官、奴婢,人数之多,几是半后之仪。
仪车停定过后,淑妃在随侍宫女的掺扶下,缓缓下了车。待司马笠行过礼后,阿箬这才注意到,今日的淑妃比上次宫廷夜宴见时,倒是要艳上几分。她身着暗红金线芙蓉大袖衫,腰间系着金底碧玉宫绦,肩上披着雪白的貂氅,手里还指着蓝底金丝菊手炉,至于头上金钗步摇,那便更不必说。
淑妃倒也不是个倨傲的性子,更何况她面前之人,还是大兴未来的天子。
“笠儿,此番你可得好好谢过本宫!”一出口竟是句玩笑话。
司马笠淡淡一笑,问道:“娘娘辛苦,若有瞧得上的宝贝,只管开口便是。”
淑妃笑意更甚,反问道:“此话当真?”
“自无虚假。”
想来,依照淑妃那淡泊性子,连皇宫夜宴都收拾得朴素简单,今次,竟愿为了司马笠的事而特意摆出一副不失天家威严的隆重之态,便足以见得她的重视。
但是,瞧这样子,她与司马笠,似乎熟得很。
“娘娘难得到东宫一坐,还请移步至锦绣殿稍坐。”司马笠作揖道。
锦绣殿是这次选妃的主要场合,去那里是理所应当的。
“也好!烦请太子前边引路。”淑妃倒也听从安排,微提裙裾,便由着司马笠的指引,往锦绣殿走去。
司马笠与淑妃并排,先前与他跟得最近的李蟾自然便退到了阿箬身旁。阿箬趁着太子与淑妃攀谈之际,索性向李蟾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李公公,太子殿下与淑妃似乎较为亲近?”
李蟾压低了声音,道:“太子殿下年幼之时,常受卓贵妃母子的欺负,多亏这位淑妃娘娘仗义出手,多有庇护,故而,太子殿下对她更为亲近尊重。”
“原来如此!”阿箬轻轻叹道,却已然能够猜想出这三言两语背后所牵引的宫闱旧事。
她望着眼前那个优雅雍容的背影,忽而又问:“淑妃娘娘可有子嗣?”
阿箬的声音很低,但李蟾还是一脸惊恐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并连忙道:“此事说不得,说不得!”
“为何?”阿箬很是不解。
李蟾以手捂嘴,声音很小,且还有些嗡嗡的,“淑妃娘娘在早年间,似乎也曾有过身孕,只是,不知何故便早早小产,娘娘身体底子差,那之后,便再未有过身孕,这是她的伤心事,也是宫中的禁忌。”
阿箬点点头,不再言语。
淑妃很聪明,她没有子嗣,除了出身,几乎没有可以和卓贵妃相抗衡的筹码,所以,她选择庇护年幼的司马笠。以皇帝对司马笠的歉疚和喜爱之心,即便司马笠永远不会成为她的继子,她却也赢得了皇帝的另眼相待。不然,她又何以成为整个皇宫之中,地位仅次于卓贵妃的女子。
阿箬瞥了一眼司马笠,他与淑妃正相聊甚欢,阿箬有些头疼,这帝都的宫墙之中,人与人,多多少少,都存了几分肮脏心思。
大兴如此,那西楚呢,可有半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