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栈中,一处僻静的阁楼中。
周然眯着小眼睛,似睡非睡地仰躺在一张光滑的椅子上,那神情看起来,十分惬意。(注:唐末五代时期,桌椅已经出现了。)
早已收拾干净的鱼翠微,还有一脸阴沉的王智兴,一脸不善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尤其是王智兴,一脸铁青,不经意间,他就被周然给“宰”了一顿。
这混蛋,吃饭之前,拍胸擂桌,信誓旦旦,说这顿饭他请;点菜、备酒时,那叫一个豪爽啊,仿佛这家客栈,就是他开的一样,根本就不在乎酒菜的价钱。
可是结果呢,一到结账的时候,硬是掏了半天,都没掏出一个铜板来。
末了,才来了一句抱歉,一脸唏嘘道,今天带钱不够,刚才吃饭的时候,都用光了;害得王智兴,不得不自己去付账。
吃饭不给钱,王智兴真丢不起这个人,他可不是莫文兰和莫阳光。
他们不知道的是,周然可真是好男人,家中钱财全都放在正室齐妙戈那里了,出来喝个小酒,那都是计算好了价钱的,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多拿过。
当然,这都是小事,被对方宰了,王智兴也不至于翻脸;在他想来,现在这个周然,就在他们手中,还不任由他们揉捏吗?
想到这里,王智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这才一脸不善地望向周然,阴沉道:“周然,宁远将军,正五品下。”
“收复南诏之际,因枭首久赞郑买嗣,立功计爵三等勋,享有一妻一妾、家人可使用牛车等特权。”
“另外,周然乃是姚州副都护,关云长的关门大弟子,遵师命,居于姚州都护府;有正妻齐妙戈、有侍妾李文旖配偶二人;我说的可对,周爵爷?”
就在周然歇息之际,王智兴还特地出去,打探了一番,直接将周然的底细,查得一丝不差;抖露了对方的老底,王智兴眯着眼睛,一脸阴沉地盯着对方。
这些消息,当然就是周然的个人资料了;可是,任何一个对大唐的官制,有所了解的人来看,都不难发现一些问题。
根据这些资料,立刻就能推算出,周然效忠的对象到底是谁了。
按照大唐的官制,五品下的爵位,应该是骑都尉,可周然却是勋爵。
大唐的勋爵,最低等的就是男爵;可周然却是勋爵,根据这些消息,不难推算出,周然效忠的对象,就是怀化大将军朱璃了。
因为,只有河朔新政,颁布的十八级爵位中,才有勋爵的这个品阶。
周然是勋爵,那他就是朱璃的人,以此继续深推,不难发现,姚州的真正主宰,就是朱璃。
南诏之战,黑袍李公是知道的,可秘书监,却还不知道啊;获得了这个消息,王智兴和鱼翠微,脸色又岂能好看,现在两张小脸,早已青的发紫了。
秘书监和朱璃纠缠那么久,岂能不知道对方的难缠,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在这西南之地,他们竟然又和对方对上了。
南诏既然可以掌控在朱璃手中,那么天下的其他地方呢;谁能保证,在其他地方,没有类似南诏的事情发生?
若是朱璃通过这种方式,逐渐渗透,当他有一天登高一呼,大唐李氏,还能继续保住皇位吗,这才是王、鱼二人,惊惧莫名的原因。
可是,听到王智兴的阐述,周然依旧泰然自若,似乎王智兴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继
而,只见他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二位,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挟持本将军,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吃顿饭吧?”
“既然大家是敌非友,你们又何必在意,本将军的身份呢?”
“二位不妨说说你们的目的吧,若是能够活着,本将军也舍不得去死;可怜,我还有两位娇妻,还没疼完,若是就这样栽在你们的手中,心里实在有点不甘啊!”
不管王智兴和鱼翠微有多震惊,可在周然的插科打诨之下,倒是提醒了他们,担心那些长远的事情,根本就于事无补,眼下,还是拿到木叶令最为要紧。
想明白了这些,只见鱼翠微秀美一簇,寒声道:“请周将军前来,确实有一事。想要拜托将军;我们想要见一见你那位,名叫李文旖的侍妾。”
周然闻言,那眯着的双眸,突然不为人知地绽放出一缕精光;原来,对方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女人,他们想干嘛,不知道人人都有逆鳞吗?
俗话说,男人有三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的。
第一,就是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别人轻易摘了去。
这第二嘛,就是自己的女人,但凡一个真正的男人,自己的女人,只能永远是自己的;在古代,夺妻之恨,那可是生死大仇,不死不休。
对方开口就要见见李文旖,显然触动了周然的逆鳞,虽然他表面上十分淡然,心中实则已经怒火滔天了。
你娘的,竟敢打他女人的主意,对方想干啥,找死吗?
强忍着怒气,周然微眯着眼睛,漠然生硬地开口道:“内子近来脾气不太好,不知二位有何指教,和本将军说,也是一样的。”
一见周然神态冷漠,大有鱼死网破的趋势,王智兴立刻体会到了对方的心境。
毕竟,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对于男人来说,无论是绿帽子、还是背叛,都是剜心蚀骨之痛;但凡有血气的男人,经历此事,都不亚于一场生死浩劫。
有心人,不妨留心观察一下周围,只要是真正用心的男人,但凡经历此事,很多人都会早夭,除非他不知道;当然,女子应该也一样吧,“情深不寿”,老祖宗没道理骗我们。
深爱的女人,绝对都是男人的逆鳞,事实可以证明。
为了免得周然误会,王智兴连忙佯笑道:“哈哈,将军误会了,确切的说,周夫人的身上,有一件东西,本就是我们的。”
“我们这次南下姚州,就是要向尊夫人,讨回那件东西的。”
“将军放心,只要拿到那件东西,我们保证,绝不会动你们夫妻一根毫发。”王智兴一脸肃然地保证道。
哼,周然闻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暗自不屑。
他们分属敌对,鬼知道对方拿到东西后,会不会顺手结果了自己呢;敌人的保证,谁相信,谁就是傻子啊。
不过表面上,周然倒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爽快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就是这件小事啊。”
“二位放心,只要本将军回去,狠狠地训斥她一顿,我保证,内子立刻就会乖乖地将东西送还二位。”
“哎,或许是因为家里太穷,让内子什么东西都以为是好的,是本将军无用啊;回去后,我一定整肃一下家风,让她们知道,不是什么破烂玩意儿都是好的。”周然面色凛,又不失威风地凛然道。
“呵呵。”只是他的话音未落,鱼翠微就轻笑了起来,提醒道:“周将军暂时还不能回去,不过,将军可以写下一纸书信,我们想办法转呈给尊夫人,让她带上木叶令,去到我们指定的地点换人。”
“这样一来,我们拿到东西走人,你们夫妻,就可以欢欢喜喜地把家还了,岂不美哉?”
美个屁,周然暗自皱眉,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这么谨慎,让他一点机会都没有,实在让他无奈。
笔墨纸砚,很快就被客栈的博士,送了上来。
王智兴和鱼翠微,一言不发,就这样盯着周然;意思很明显,周然的书信,她们可是要查看一番的,防止对方搞鬼。
形势逼迫之下,只见周然眉头微皱,不过,并未迟疑,立刻挥笔而书,就见“刷”、“刷”、“刷”的一会儿工夫,一封书信就写好了。
先不管周大将军笔功如何,那赫然纸上的扭曲之字,王智兴和鱼翠微,还是能够勉强认得的。
只见,白纸黑字,赫然写道:“文旖小心肝,怎么回事啊,乱拿别人东西可不好哦;乖,听说你拿了人家的木叶令,人家现在跑来讨要了,还将为夫请来喝茶了,实在让我不好意思;抓紧将那木叶令送过来吧,乖,听话,地点就在xx小树林”
周然写完,王智兴和鱼翠微,就立刻凑了上来,花了一刻钟时间,终于看完。
就见鱼翠微眉头一皱,俏脸森寒,生硬地命令道:“不行,暴露的东西太多,周将军还是再写一封吧。”
“呃,不行吗?”周然表面装糊涂,四下里,却以疯狂的速度,盘算着怎么脱坑,至少也得让李文旖警觉到,自己被人劫持的消息,同时,还不能让对方发现。
一封不行,周然立刻就开始写第二封,根本就没让二人催。
现在的他,俨然就是一副乖巧的小学生,二人让他重写,他就立刻重写,丝毫都不曾违逆。
“不行,周将军还是再写一封吧。”
“不行,周将军还是再想想吧。”
连续写了数十封,王智兴和鱼翠微都说不行,周然立刻佯作不耐烦了,没好气道:“两位,要不要你们说,我来写,这总可以了吧?”
鱼翠微、王智兴,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为了让周然配合,他们才一直没有强迫对方的;现在这个方法,突然经由周然自己提了出来,不知怎么的,二人突然又犹豫了起来,半晌都没敢轻易答应。
对于他们的小心思,周然早就明悟在心,这么说也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对方迟疑不决。
一见对方果然犹豫了起来,正中周然下怀,不等王、鱼二人有所决定,他就无奈地叹息道:“好了,一看二位这么为难,本将军也就不勉强了。”
“我就再写一封吧,不过,这一封,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周然似乎十分不耐了,甚至极其厌烦这种无声的逼迫。
只见他再次“刷”、“刷”、“刷”地写出一封信来,语言十分简短,上曰:“昨夜良辰美景,与卿一晌贪欢,今日酒醉xx小树林,虚不受力,盼娘子迎归。”
王智兴和鱼翠微,看到了这封书信后,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寥寥十几个字,只字未提木叶令之事,却能让李文旖自动送上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