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声未落,就见史俨,直接就冲到了尚让的身边。
不等尚让回过神来,史俨就立刻翻身下马,拱手就向着王月瑶恭身一礼,肃然道:“属下史俨,见过娘子。”
娘子在大唐,是一个通用词;可在河朔,尤其是在公众场合,有资格被河朔文武,尊称为娘子的人,迄今为止,只有两人。
一个自然就是被誉为河朔准夫人的尉迟槿;至于第二个,当然就是朱璃曾经的书佐王月瑶了。
无论朱璃内心怎么想,可在三家长辈的眼中、在无数河朔臣属的认知里、甚至在无数百姓的心里,这两位娘子,都是他们河朔的准夫人。
一听史俨口称娘子,尚让立刻滚下马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甫一落地,就“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骇然道:“娘子恕罪、娘子恕罪,属下并不知道娘子驾到,还请娘子海量汪涵。”
尚让不曾见过尉迟槿,更未见过王月瑶,自然就没认出这位。
不管眼前的这位娘子,是两位中的哪一位,他都不敢开罪;开玩笑,主君的“女人”,谁敢开罪。
可他尚让倒好,就在刚才,他不但让这位娘子,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还忤逆了对方的意思,正如史俨所说,他尚让是不是真的活腻了?
让主君的“女人”,挡在自己的身前,这心得要有多大,才能干出这样的混账事来,尚让岂能不怕,也不怪他这么惶恐。
可是,对于这一切,王月瑶却并不在意,只听她无所谓道:“尚将军无需惶恐,将军乃是一军主将,三军行止,一言可决,自然无需他人指手画脚。”
“更何况,我只是一介女流,承蒙大将军厚爱,才得以随侍左右,并无职权,号令尔等。”
“刚刚贸然出言,也只是觉得,那人身份十分可疑,情急之下,才不得已请求将军,给我一息时间;将军千万不要自责,是我孟浪了才是。”
“不敢,不,多谢娘子海量,多谢娘子大度。”尚让拱手连连,丝毫不敢再有一丝不敬。
王月瑶望着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也只能暗叹一声,继而就转过头,望向了军阵前方。
军阵之前,孟太极身处利箭之下,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依旧凝神戒备在那里。
循着王月瑶的视线,史俨不由自主地就向那个方向,望了过去;只是,甫一见到横剑当胸,凛然无惧的孟太极,史俨的双眸,就情不自禁地眯了起来。
不得不说,尚让的顾忌,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只见无数利箭笼罩的那方空间,一名头戴斗笠的剑客,傲然而立;若是只看对方的形容,除了脸色稍显阴沉之外,其人似乎,根本就没将三军将士,放在眼中。
这样的人物,确实十分危险,如果王月瑶不在这里,史俨绝对会像尚让那样,做出同样的决定,面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没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射杀,绝不姑息。
可是现在的情形不同了,王月瑶心有疑虑,史俨就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思。
王月瑶虽然说的十分客气,可是这位娘子,怎么说也是将军身边的近人,关键时刻,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左右无数人的生死,这可不是说说罢了,王月瑶确实有这个能力。
“娘子既然有疑问,那就尽管问吧,三军就位,史某晾他也不能翻起风浪来。”自从见到了孟太极,史俨就再也没有移开过目光,此时的他,早已手按刀柄,随时准备倾力一击。
那是一名江湖游侠,史俨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可是,他却能面对无数精锐,泰然自若、凛然无惧,其人若不是个憨大胆,必然就是有所依仗的高手。
敢在太原城下劫囚的人,可能是憨大胆吗?多半不是吧。
史俨的允诺,尚让自然不敢置喙,王月瑶自然就得到了问话的机会,只见她径直向前踏出一步,朗然道:“壮士,奴家有一事不明,还请壮士指教一、二?”
对峙数千河朔精锐,全身都笼罩在对方的利箭之下,这种滋味,若是可能,孟太极绝对不想去尝试,可是现在,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啊,非做不可、纵死无悔。
原因很简单,他的父兄,尽皆都落入了对方的手中,他能不前来救援吗?
当他得到消息,火速赶来之际,他的亲人,已经被河朔的一队精锐,押送到了太原城下;眼看着,父兄、亲眷就要被押入了城中,一旦进入城中,他再想营救,恐怕就更加艰难了吧。
所以,孟太极才果断出手的,时不我待、他岂能不出手。
原本只要出其不意,一剑杀掉那名,从城中冲出来的武将,就可以制造出一片恐慌,他也会借此机会,砍开父兄身上的枷锁。
他的父兄,可不是普通人,都是沙场战将,一旦获得自由身,只要夺过一把兵器,在他的带领下,就有极大的希望,冲出重围。
可是,突然冒出来一位河朔女官,彻底坏了他的大事,这才将他逼到了如此境地。
城中陆续有大将冲出,继而又有无数河朔悍卒增援而
“这样一来,你我两方,也就不用兵戎相见了;以目前的局势来看,即便孟兄拼死一战,恐怕也无济于事吧?”王月瑶望着孟太极,一脸诚挚地劝慰道。
现在的太原城下,河朔精锐越聚越多,即便孟太极拼死一战,恐怕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吧;更何况,河朔一方,还有王月瑶、史俨、尚让等诸多战将,现在几乎,全都聚集到了这里。
孟太极若是执意硬来的话,绝对难逃一死,这也是王月瑶,趁机卖好对方的机会。
天庆宮,可是一方雄厚的势力,若是通过张远霄的爱徒,进而将其门人,全都拉入朱璃的阵营,必然能够成为朱璃,莫大的助力,如此机会,王月瑶又岂能放过呢。
世间多少痴情人,他们所思所想的,尽皆都是希望,痴爱的那人,能够一切美满,王月瑶自然如此。
“师妹想要帮助孟某,保住族人的性命?”孟太极惊疑不定,如此局势之下,王月瑶的提议,就好像天上掉馅饼似的,让他难以置信。
“孟兄无需怀疑。”王月瑶继续解释道,“天庆宮高手如云,若是没有必要,我们河朔,也不愿意贸然对上。”
“一旦今日,孟兄血溅此地,天庆宮必然会和太原对上;说不定,还会和整个河朔对上,这是小妹绝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孟兄以为呢?”
王月瑶句句在理,由不得孟太极不信,只见他踌躇少顷,就立刻道:“孟某自然信得过师妹,只是不知师妹,打算如何帮助孟某?”
一见对方这副形态,王月瑶的秀眉,顿时舒展了开去,对方显然动心了。
“孟兄或许还不知道吧,令尊和令兄的生死,即便是太原,也决定不了;唯一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人,却在朔州。”
“小妹正要前往朔州,去见那人,介时,只要小妹求得那人松口,必然能够,保你父兄无忧。”王月瑶侃侃而言,十分坦然。
“朔州?”孟太极剑眉轻皱,继而又突然舒展开去,因为他也想通了。
对面的那位白衣师妹,并没有欺骗他,放眼整个天下,现在能够,一言决定他父兄生死的那人,可不就在朔州吗?
河朔,可是怀化大将军朱璃的地盘,他们孟氏一族的族人,现在落到了河朔大将的手中,朱璃不开口,试问,谁敢草菅人命?
想通这些,孟太极也松了一口气,继而他突然拱手道:“多谢师妹,师妹若是前往朔州,不知可否带上孟某。”
“若能求得大将军,赦免孟某的父兄、亲眷,孟某任何代价都愿意付出。”孟太极一脸毅然,神情一片坚决。
“不可。”不等王月瑶回应,史俨和尚让二人,就连忙疾呼道。
“娘子,此人实在太过危险,娘子千万不可,答应他的要求,以防有诈。”史俨连忙劝阻道。
“是啊,娘子,若是娘子不测,我等万死莫赎啊。”尚让连忙附和道。
望着二人一脸担忧的神情,王月瑶十分感激,继而,只见她朗然道:“二位将军的好意,我自然明白,不过,我与二位的看法不同。”
“此人父兄、族人,尽皆都握在我们的手中,我们又何必怕他。”
“更何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即便我不是他的对手,可他要拿下我,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情。”王月瑶十分自信地开口道。
“可是”史俨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将军难道不相信我吗?”王月瑶俏皮地白了对方一眼,一副没好气的神情。
很快就要见到心上人了,她的心情自然极好,若是平常,类似这种小女儿的情态,她绝对不会,让外人见到。
可是心情愉悦之下,不经意间,就做出了这个动作。
被王月瑶白了一眼,史俨立刻就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这位娘子,真是超级妖孽啊,史俨暗呼,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不过,有些事情,他可不敢隐瞒对方,少顷之后,史俨以无上的毅力,终于从那种七荤八素的晕圈中,醒转过来,立刻拱手道:“可是将军,并不在朔州啊。”
“不在朔州?”王月瑶闻言,神情一愣,继而小脸,立刻垮塌了下去。
朱璃不在朔州,难道他又出征了,一想到朱璃又有可能出征去了,她的美眸就是一阵黯然。
不得不说,时间,是一柄双刃剑,多少不坚定的爱情,都在流年中,淡去了应有的激情;又有多少坚定的爱情,在时光的考验下,见证了传说,成为那永恒的佳话。
离开朱璃一年,王月瑶的爱,非但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愈发澎湃了起来,她是多么想在第一时间,就见到朝思暮想的朱璃啊。
“娘子,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史俨望着美眸黯然的王月瑶,叹息一声,继续道:“凝儿小娘,被契丹人掠走了,将军单枪匹马,冲进了上京,欲要救出小娘子。”
“什么?”王月瑶闻言,立刻惊呼出声,这一声惊异,好似凤袭九天、又似鸾唳沧海,充满了滔天的怒火,蕴含着无尽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