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敖?”这个人倒是引起了在座众人的注意。
无论葛舒禄率领多少人进入范阳,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带人入关,就绝对不止五百人。
而刘敖却只率五百精锐,就敢悍然冲营,一战之下,不仅于混乱之中,连斩对方二十三员悍将,还生擒了对方的主将葛舒禄,只此一战,就不得不让众人对他重视有加。
朱璃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再次开口道:“这么说,李公家人,还有尉迟兄,都落入了刘仁恭的手中喽?”
鬼卫见询,立刻回道:“不曾,刘仁恭虽然爆发突然,然而尉迟将军的反应也不慢,他只是听到消息,他就意识到了危机,立刻就带上数千牙兵,保护着李总管夫妇,悍然冲向东门。”
“临行之际,尉迟将军还在总管府,摆了一出空城计,生生拖住了刘仁恭。”说道这里,鬼卫的脸上,露出一抹莞尔。
“空城计,拖住刘仁恭?”朱璃好奇了起来,尉迟槿这么聪明,没道理他的那位大兄,却是个大老粗,以前他还奇怪来着,现在看来,尉迟信若非大智若愚,就是爱妹狂人啊。
在普通人中,兄妹之间,像这种女孩冰雪聪明、男孩蠢笨如猪的现象,当然也是有的,可根据概率来算,应该不多。
刘仁恭叛乱,是在黎明时分暴起的,在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内,尉迟信竟然能摆出了什么空城计,若非聪明绝顶,就绝对是天生急智。
有些人确实如此,越是濒临为难之际,越发显得睿智果敢,这样的人,即便在我们身边,也有不少。
“什么妙计,竟然能够拖住刘仁恭?”朱璃好奇道。
这个空城计,不但朱璃想知道,高远、李罕之、张归牟也都想知道,就连略显单纯、火爆的朱琊,都露出了兴趣盎然之色。
“吵架,黎明时分,尉迟将军让李总管的近侍,和王夫人的近侍,模仿二人的声音,在天蒙蒙亮的时刻,就开始伪装夫妻吵架,而且骂得越凶越好,而且尽捡闺中私密之事争吵;另外,他还让两位忠仆不断摔东西,以掩盖二人语音的不协调。”鬼卫说道这里,神情略显羞窘,似乎快要忍俊不禁起来。
众人闻言,也无不莞尔。
是人,都有八卦之心,八卦之下,最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的,还是夫妻之间的那点破事。
试想一下,夫妻两人,一大早就发生了争吵,原本想要上前劝架的邻居,突然听到类似“你厉害,你真厉害,你这么厉害,怎么连老娘都应付不了,还有脸说厉害?”
“放屁,谁说我应付不了”
诸如此类的争吵,即便有好心的邻居,想要上前劝架,也会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吧,因为他也有着一颗八卦之心啊,更何况是这种人人都好奇的事情。
忍俊不禁的神情并未维持多久,转眼就是一片肃穆,列位众人,包括朱璃,都默默地向那两位忠诚的近侍,表示由衷的敬意和默哀。
看到众人的神色,鬼卫也肃然了起来,继续道:“二人的争吵,果然让火急火燎前来捉拿李总管的刘仁恭,不知不觉就在院外停了下来,很多尾随而至的叛军将士,竟然还自觉地掩上了鼻口,诡异地保持着肃静。”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八卦力量的强大,强大到一军将士,为了
偷听,都排着队当“狗仔”的地步。
“所以尉迟将军,就趁着这个当口,率部冲出了东门?”李可举毕竟是朱璃敬重的人,尉迟信这混蛋,为了保全李公,可以不要脸地用上任何手段。
可作为旁听者,朱璃觉得还是尽快跳过这一话题比较好,不然有损李公形象啊;再说,忠仆舍命救主,是值得任何人敬重的事情,不可践踏。
“是的,不过东门的厮杀非常惨烈,当时负责驻守东门的,正是刘仁恭麾下的猛将赵霸,尉迟将军护着李总管夫妇,虽然冲出了东门,所部牙兵却死伤惨重,好像连尉迟将军都受了重伤。”鬼卫连忙应道。
听到这里,朱璃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毕竟他担心的几个人,都逃出了刘仁恭的魔掌;可也只是稍微平息一些,尉迟信重伤,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
李可举虽然不能说是纯文人,但若说他是武将,更加勉强,他甚至连强壮一点的府兵都算不上。
他们的出逃,仰仗的可都是尉迟信的勇武,若是尉迟信重伤了,难保不会有部下趁机发难,在唐末这个时代,这样事情尤其常见。
很多人,得意的时候,光彩耀眼,一旦败落,迅速就被麾杀害,即便有人侥幸活着,生活也十分凄惨。
“报”正在此刻,一名牙兵突然急报而入,甫一进入大厅,他就朝着朱璃猛地拜倒,拱手就道:“将军,大批人马越过拒马河,直奔易县而来。”
“唔。”厅中众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朱璃示意鬼卫可以下去休息了,转过目光,看向来报的牙兵,沉声道:“你确定是朝易县来的,不是南下莫县?”
“是的,将军,属下确定。”牙兵一脸肃然,十分肯定地道。
“好。”朱璃双眸一眯,满脸冷然,严肃地道:“诸位,到城上看看情况吧,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众人听令,纷纷长身而起,继而鱼贯而出,径直向着东面城防走去。
路上,李罕之忍不住地沉吟道:“不该啊,若是李全忠扫荡幽州,在没有拿下范阳之前,他绝不应该这么快就向易县攻来吧。”
“毕竟范阳是被刘仁恭占据的,李全忠的麾下,大多都是狄人骑兵,若想攻下范阳,绝非易事。”
李罕之的疑惑,自然也是众人的疑惑,范阳乃是幽州首府,原本就驻扎三万余府兵,再加上刘仁恭的近万蔚州镇兵,现在范阳的戍军,少说也有四万余人,以四万人戍守的范阳,即便数十万大军强攻,也不是几天就能拿下的。
“看看就知道了。”高远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宽慰道。
上到城头,众人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旌旗遮天、烟尘滚滚,戈矛如海、甲光耀天。
只是粗粗一看,众人无不涌起一个模糊的概念,这少说也有十余万人马吧?
而戍守易县的河朔军,最多也不过二万四千余人,若是对比兵力,不用打他们就输了。
望山跑死马,虽然众人早就看到了这无尽大军,可是等到对方来到县城之下,时间也足足过去了一刻钟左右。
离得近了,众人这才看清楚对方的旗号,“李”、“刘”、“耶律”、“奚”等旗号,一个不缺,全都到齐了。
最让朱璃等人震惊的是,刘仁恭竟然和李全
忠走到了一起。
那就怪不得他们这么快就推进易县了,对于二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眼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方准备如何拿下易县,而朱璃他们,又该如何击退敌人。
除了朱璃外,正在其他人思忖着为什么刘仁恭、李全忠会走到一起的时候,对方已经整好军阵,一名白马银盔的大将,手持一杆长枪,策马来到了城下。
在距离一箭之地意外,来人抬起头来,看向城上的朱璃等人,突然长枪一挥,斜指城头,大喝道:“呔,城头上的可是朱璃小儿,吾乃威武将军麾下高思祥是也,见到本将军,还不快快下来受死。”
“狗屎,你是何方猪狗,竟然也有资格挑战我大兄。”听到来人的喝骂,朱璃尚未回应,朱琊就猛地暴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冲着城下的高思祥大骂不绝,这一骂,简直就是昏天黑地,一朵乌云恰在此时,遮住了三月的暖阳,似乎羞涩得捂住双脸,根本不敢再听下去。
久经战阵,对于这些战阵之间的通骂,朱璃早就免疫了,听着朱琊一副被人踩到疼脚似的大骂,朱璃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考虑对方的用意。
再说城下的高思祥,也就是高思继的兄长,他按照惯例出来挑衅朱璃一句,不曾想城头上,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夯货,没完没了地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原本气势汹汹的他,瞬间就被骂懵了,瞪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双眸,无辜地地望向朱琊,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这么来火,他不就是照常挑衅一句吗?
“好了,二郎。”朱璃也听不下去了,开口制止道。
“大兄,那狗东西骂你啊。”朱琊兀自愤愤不平。
站在旁边的高远,看着朱琊那股较真的劲儿,一向严肃的面孔,也不禁微微抽了抽,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只见他连忙开口请战道:“将军,对方竟然先选择搦战,那就不妨让属下和他玩玩。”
“不行,你是城中主帅,不能冒险。”朱璃果断拒绝道。
不管高顺是不是被历史低估的战将,他最厉害的还是排兵布阵;如今的高远,是高顺的重生,擅长的依旧是军阵对峙,这样的大将,若非必要,朱璃绝不会让他去前冒险。
“将军,属下请战。”李罕之拱手请命道。
“大兄,我去吧,我保证把那家伙刺成马蜂窝。”朱琊斜睨了城下的高思祥一眼,仍旧记得对方骂朱璃的事情,犹自不平地开口道。
朱璃闻言,眉头微皱,高家五虎,以勇武名传幽翼,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老二高思继,那么身为长兄的高思祥,即便不如高思继,二人相差应该也不会太大。
若是让李罕之出战,胜过对方或许不难,可二人相差应该不多,全力之下,一旦失手将对方打死,难免会引起高思继的记恨,自己亲兄长被人打死,即便再深明大义的人,心里也难免有疙瘩,李罕之出战,绝非上选。
朱琊来自山海经,可以肯定的是,武艺比起自己,一定只高不低,这样一个高手,决不能让对方用车轮战给耗死,率先出手绝非最佳选择。
算来算去,还是自己出手最佳;如此看来,李全忠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连易县的大将都摸得一清二楚,一出手,就非逼得自己出马不可,能成为一方枭雄的人,都不可小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