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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闹剧,终是了了”
荀少彧在踏出十里水泽之时,长长叹息了一声。
按着他的本意,是不想妄动干戈的。毕竟无论时局、大势,都不在荀少彧之手。但荀少贺的步步紧逼,一度把他逼了死角。
只是荀少彧没有选择,当时主动权,已经握在荀少贺手。
对此,他只有摒弃杂念,奋力一战而已。
“只是这一战,他未必是输,吾也未必是胜啊”
荀少彧与荀少贺一战,固然压下了荀少贺的气焰,但荀少贺经此一战,大有破茧成蝶之态,真正有了一丝先天宗师之象。而其真正所付出的,寥寥是可数。
而荀少彧固然武力滔天,三十二层易筋煅骨火候,便是把荀少贺直接打杀了,也是轻而易举。
只是,荀少贺乃是嫡子,分量着实不轻。一旦杀了荀少贺,烨庭震怒彻查,荀少彧除非远遁九州,乃至于茫茫苦境之外。
否则,荀氏高手断然不会放过他,而宋国国君失了嫡外孙儿,想必也不会放过他这始作俑者。两大诸侯霸主的怒火,荀少彧还承不起。
所以,荀少彧在最后出刀时,内敛刀之意,只是划出浅浅一丝痕迹,以做警示而已。
“三载治南,固然初具成效,但未来经营南地的方向,尚且要稍作调整了否则,南地再经受几次冲击,是有吾保驾护航,也要支离破碎”
荀少彧心思转动,负手登一辆久侯的車驾。
诸谕行轻唤了一声“主君”
荀少彧淡淡道“回湯邑,”
此时南军大营,内外危机俱无,已经不需要他自身坐镇了。
诸谕行面色不变,应了一声“诺”
诸谕行手九结鞭一甩,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拉車的几匹马臀。
三匹千里宝驹,嘶鸣一声,马蹄疾驰如飞,几如腾云驾雾一般,徐徐远去。
荀少彧端坐車栾,眼睑下垂,轻抚着幽精。
湯邑,官邸
阳朝面露沉重,负手度着步子,一众僚属分列矗立。
一僚属肃然,道“老左車,整个湯邑的粮食储备,已经很紧张了。如今又有两千大肚汉嗷嗷待抚,这更是雪加霜啊”
“是啊是啊”
几位僚属也纷纷抱怨,随声附和着。
毕竟,如今的湯邑粮食紧缺,已经开始有限供应。
但蛮人食肠极大,堪称一蛮顶十人。这两千蛮俘的饭量,几乎拟两万黎庶百姓了。
而整个湯邑,乃至于南地三百里,总共才有多少百姓
这是让湯邑,多了近乎一半的负担
阳朝蹙眉,道“雪加霜哪里来的雪加霜”
“吾湯邑毕竟也是一方邑城,难道连几万百姓,十日的用度,都腾挪不出况且,这两千蛮人,事关主君治蛮之策。你们有几个脑袋,敢擅动手脚”
阳朝一番训斥之后,紧锁的眉宇,仍不见半分松开。
也亏得蛮人食肠如此之大,部落族人数量越多,部落储备的粮食越少。一遇到灾荒年间,蛮人大举入侵,但拷掠来的粮食,也都不足以活命,让大量蛮人活活饿死。
如此也限制了,蛮人部落的展壮大。否则,等蛮人们如滚雪球一般,不断兼容并蓄,该阳朝等人头痛了。
“主君远在南军大营,待主君归来,都不知是何时了。此为燃眉之急,吾等奈何”
南地这几年,固然展的不错。却也只是在原来废墟,再度建起一点轮廓而已,底蕴薄弱之极。几年来苦心积攒,如今也大多耗尽。
湯邑是一个空架子,只要用力一推,会轰然倒塌的空架子。
阳朝开口,道“既然如此,吾湯邑今有几石雲稻,能维持几许时日”
储备粮食犹如流水一般消耗,虽然阳朝心痛不已。但那两千蛮人,值得他阳朝如此投入。
这可是两千堪易筋煅骨,或是临近这一重境界的蛮种。
一旦处理不好,生大暴乱,当即能摧毁,荀少彧三载经营的局面。
若非阳朝是元神高人,法力神通广大,能镇的住这些蛮人。凭这两千蛮人,能径直攻破湯邑城防。
“老左車,咱们历年积攒的雲稻,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库存的那些,都是历年的陈稻,只是勉强供人食用罢了。”
“若非湯邑大军出动,四处猎杀飞禽走兽,以此充饥裹腹,让粮食压力暂且平稳,这湯邑的内帛早崩了。”
看着几名僚属,急躁的神情,阳朝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道“一定要稳定粮价,凡囤积居者,一概重重处之,其粮库尽数收归公有,以兹教训。”
“还有,这两千蛮人,一定要重点看押,不可有任何侥幸。一旦让蛮人钻了空子,酿成大祸”
阳朝徐徐开口,面流露冷色。
“喏”
因为湯邑缺少决定性的大高手镇压,只凭阳朝一人之力,着实有一些勉强。
所以阳朝此时,虽因为粮食所剩无多而忧虑。但却更多的还是想着荀少彧,能立即处理完北地之事,回到湯邑镇压人心。
阳朝幽幽叹息着“还有,看看西地粮道,能否再扩大一些东、北二地咱们暂时借不到力,只能暂且从西地捉摸一下了。”
如此繁重的事物加身,虽然他未必都是事必躬亲。但也着实是一极重的负担,让他时刻不敢懈怠。
“诺”
一名名僚属退下,又有僚属前,一应繁重的事物,在阳朝面前,处理的井井有条。
“大人”
这时,一僚属跌跌撞撞,跑入官邸正署。
这僚属道“左車大人,主君归矣,主君归矣”
“主君归矣可知主君到了何处”
“已至邑前二十里,为黑翼骑通报得知。”
“好,好,好”
阳朝一脸喜色,推开气喘吁吁的僚属,踏步跨出正署。
此刻,荀少彧的归来,不吝于一根定海神针,直接镇住了愈腾沸的湯邑。
湯邑十里之外,阳朝带着组织的仪仗。
前后也有百数僚属矗立,俱在候着荀少彧車栾。一名名魁梧的甲士,巡视着周匝。
阳朝直身而立,其他僚属静然等待。
荀少彧下車栾时,见着的是如此一副景象。
“恭贺主君,万胜,万胜”
“恭贺主君,万胜,万胜”
阳朝率先拱手,数十、百僚属同时伏身叩。
一众甲士们纷纷单膝跪地,一手杵着长弋,一手触着地面。
荀少彧前伸手,扶起阳朝,随即挥手,向诸人道“诸位,毋需多礼。”
“谢,主君”
一众僚属纷纷起身,默然矗立一旁。
荀少彧环视一众僚属,蹙了蹙眉,莫名笑道“看来,诸位都很清闲,不似吾想的一般,捉急于公事政务。”
“”
僚属们面面相觑,不知荀少彧有何用意。
“尔等皆是官邸属从,亦是官邸六司的骨干。如今,竟能闲至如斯,出湯邑十里之外弃公体于不顾,舍黎庶于倒悬”
一僚属伏身,道“吾等,皆是为接迎主君之故,不曾怠慢公体。”
“吾一搓饵大夫,何需众僚,如斯之盛,如斯之礼”
荀少彧淡淡,道“邑不过一,地不逾千,何来的许多规矩吾以实干为先,若有干练属从,吾自不吝厚赐。”
荀少彧突如其来的训斥,让诸多僚属心头惶惶。
看着面露惶恐的诸人,荀少彧一甩衣袖,反身登車栾。
他暗暗想着“如今的湯邑,外无大患,内无小忧,正是难逢的壮大之机。亦唯有此时,才是吾对这些僚属从末,下手理顺个关系的最佳时机。”
这些僚属在危难之时,与荀少彧捆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击溃蛮人的过程,一度挥了巨大的作用。只是现今蛮人之患已息,而僚属们自矜有功,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功高不赏,还不至于。
只是,荀少彧的班底初成,仿佛是一张白纸,可以荀少彧任由涂抹。而且荀少彧还有着绝对力量,可以把反对声一并压下去。
阳朝老而不死,智慧通达,须臾间明了个微妙关系,故而神情也有了一些细微变化。
荀少彧在踏入車栾时,淡淡说了一句“先生,可要与吾同乘一車””
“诺”
阳朝躬身行礼,对于荀少彧的厚待,俨然心知肚明。
“主君,莫非欲肃诸僚”
这是阳朝入車栾时,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只是,见着荀少彧面笑而不语,阳朝又道“欲则不达,主君切切三思。”
荀少彧抚掌,叹道“阳知吾啊”
“主君,群僚立基蔡地,何止百载其基业稳固,若再传一二十代,未尝不是一封邑大夫之基。”
“一家一姓,与吾等而言,只若蝼蚁一般,伸手齑粉,负手灰灰。然而,一旦数十、百家拧成一股,非是一时可竞之功了。”
荀少彧道“你说的这些,吾如何能不明白”
“只是如今,时不吾与若不趁着这些大家大姓,其势尚微尚弱之时动手,怕是几载之后,真的成了顽疾,再也不可根治。”
“快刀斩乱麻,方是治政之要。”
荀少彧看似容忍,实则秉性刚强,又做过一朝开国太祖,对于这些大姓大家子弟的作为,简直清的不能再清了。
一味地怀柔,只能让人看做是懦弱,而不会让人敬畏
车辙不断转动,阳朝稍稍有些沉默。
“老朽,拭目以待。”
荀少彧道“先生暂且宽心,吾当前不会出手的毕竟湯邑初定,短时间湯邑不宜再有动荡。”
“待诸事稳定,再动不迟。”
阳朝诺诺开开,筹措一番词汇,道“主君,当前诸事,其他皆是次要,还是先以百姓裹腹为重。”
“吾大军历经连番大战,打破蛮地诸部,所耗钱粮无数,还有那两千蛮人的份额,吾湯邑能支撑下来,实属不易。如今从北地引进粮食,更是当前刻不容缓之事。”
阳朝颔,道“老朽知道,”
“不过,吾湯邑不能一直依靠北地进粮,命门不能让他人捏着。而且南地四战之地,几方虎视眈眈。”
荀少彧道“那开荒扩田,这一次攻掠下的蛮地,何止千百里。虽都是一些纵深不宽,土壤贫瘠的鸡肋,但若能有一两田亩成,也是莫大的收获。”
“还有,可以考虑授田,以一家姓为基开拓,有着土地作为激赏,不愁他们不会动心。”
“嗯是以军工授田制,也都未尝不可。有着将士用命,万里蛮地总有几块水源的,可以一并开垦耕田。”
荀少彧既然知道南地的缺陷,自然要想办法弥补。
况且此次,倘若南地有着足够的米粮,这一次所谓的动乱,对荀少彧是清风拂面的小事,而不会似今时今日,似如临大敌一般。
“主君,官邸到了”
此时,诸谕行的声音,落入荀少彧耳畔。
荀少彧起身,道“先生,咱们不妨入内一叙”
阳朝回道“顾所愿,不敢请尔”
两人的这一番对话,倒是让阳朝愈的警惕起,荀少彧性情的那一抹深沉内敛。
固然阳朝人老成精,但此时此刻,也揣摩不透荀少彧的心思。只得心怀忐忑的,进了官邸。
毕竟,当年的荀少彧带着八百骑兵赴任时,是阳朝这一山野遗老,率着全部的门人弟子,在衰败的城邑门前接迎。
当时,阳朝本人的影响,非是荀少彧这个公子,可以与之拟的。
那时的荀少彧,也只有重用阳朝,利用阳朝的声望,一步步掌握局势。这是两人的双赢,阳朝化声望为权柄,荀少彧扎根湯邑,获得一定的声势。
只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
经过三载的精心准备,荀少彧一战定蛮种,通东、北二地,撰取了大量的人望。
其到了完全可以,在起势之后,毫不留念的,一脚踢开阳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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