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大营,旌旗招展
赤红甲胄,似如燎原之火,蔓延不尽。
义军之众,大多兴于白莲教,其教火德,故崇赤色。
军威森严,中军大帐
诸位队正、营正,分立左右,面容肃穆。
荀少彧端坐主位,饶有意味,看着眼前几人。
“卑下李虎”
“卑下赵平安”
“卑下李信”
“参见将军”
李虎、赵平安、李信,三人撩起衣甲,单膝跪下。
六房典史之家,也就这三人,可率兵带甲,有些悍勇武力。
而且三人身份尊荣,背景雄厚。
一是户房典史之子,一是刑房典史胞弟,一是工房典史族侄。
各带披甲之士,多有上百,少有数十。
再有几家大户兵丁,拼拼凑凑,也有五百之数。
荀少彧微微抬手,眸光一凝,平静道“起来吧”
来的这三个大户子弟,都有功夫傍身,且都造诣不浅。
荀少彧外家功夫,早就臻达炉火纯青之境,炼通了浑身二百零六枚骨节。
只差力贯百窍,一百零八枚大窍通达,便能跻身外家巅峰之境。
有着这般非凡成就,荀少彧的眼力,自然亦是顶尖之选
况且几年征战,不乏有一些内、外家高手,死在他拳下。
其阅历、见识,简直就是成几何般,不断增长。
故而,无论身形、步伐、呼吸,再到老皮、关节、眼神,都瞒不过他这位大高手。
甚至,入眼一看,他们三人精通的武学、兵器类别,荀少彧也能猜出一二。
“喏”
几人起身,垂着头站在一旁,等待荀少吩咐。
只有真正面对荀少彧,三人才能感受到,来自荀少彧身上的滔天压力。
宛如一头猛虎,伺机出柙
毕竟,外家大成,炼通了皮、肉、筋、骨,力贯千钧,仿佛人形猛兽一般。
一头老虎才有多少力量
现在的荀少彧,可是比一头饿虎,好要凶残数分。
哪怕是无意,但这一股掠食生物的本能。
仍旧让李虎等人,不由收敛几分骄态,不敢直接触及荀少彧的视线。
这种态度,荀少彧微微能感受到。懂得上下尊卑,也非坏事。
知道敬畏,就会懂得为人处世的分寸
荀少彧俯瞰诸将,帐中众将。
这帐中任意一人,都最少有着淡赤命格,千里挑一。
甚至鲁明达、赵文远二人,更有纯金命格,有五品黄堂之命,是真真正正大将之才。
当真是将才济济,群策戮力
这些人,都是荀少彧一点点发掘出,用来作为军中心腹的人物。
一位命格淡赤者,在其他义军,甚至都能爬上一方偏将之位,镇守一方。而在这里,却仅仅是一介队正。
可以说,大帐之内任何一人,都有资格就任营正。
一旦扩军,凭着这些骨干,就是新卒上万,也可保持一定的战力,稍一整编,就是一路强军。
而且,县中大户们,亦不止这区区几家。
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粮出粮。
在荀少彧亲自开口,过问一次之后,这些大户都纷纷自愿的,踊跃的,将大军需要的淄重,一一备齐。
一时间,小小的江宁县,亦有了两千披甲之士。
荀少彧拔刀出鞘,道“诸位诸军齐备,淄重丰足,可战矣”
鲁明达一边挥拳,一边大喝“一战必定”
受到鲁明达的影响,帐中诸位营正、队正,亦齐声应喝“一战必定”
帐外,一队队甲士,高举长矛,大声高喝“战”
“战”
一时间,整个城北大营,两千兵甲,一起狂呼“战”
“战”
李府门前
李维一身单衣,楞然望向城北。
耳畔中,持续回响着一声声呼啸,让他难以自持。
久经事故的他,听到这一声声咆哮,畅然若失。
李维颤抖着身躯,喃喃道“这这是要变天了”
此时此刻,老奸巨猾的李维,再也绷不住城府,恍然失态。
许多人,又要失眠了。
二熊岭,高家寨,
幢幢木楼,此起彼伏,
一幢古旧木屋之中,两列分立十数靠椅,主位上铺一袭虎皮。
“我的儿啊”
高望眼眶通红,魁梧壮硕的身躯,稳稳坐在斑斓虎皮上。
他声嘶力竭“我的儿,就这么死了啊哈哈哈死了”
“死了”
他那犹如熊罴般,高大强壮的身躯,蓦然起身。
由百年云檀,辛苦雕琢的靠椅,碰的一声,轰然倒塌,四分五裂。
一壮硕老者,在一旁持幡,静静望着这位当代族长,等待着他,发泄胸中怒意。
轰
他一脚踩下,地板层层断裂“啊啊啊”
轰轰
他似疯了一般,一脚横扫,一声声气爆,在脚下不断传来。似乎要抽爆,周匝的一切。
“死死死啊”
一声比一声阴毒,一声比一声狠戾。
高望的身形,似如一道黑色龙卷,来势滔滔。一拳略过,粗大主梁,让他一拳撬动。
“主祭”
几名中年汉子,小心谨慎的,走入面目全非的议事厅。
这议事厅,一般是用来商讨族中大事,或是祭典礼仪的,传承历代久远。
如今,毁于一旦了
老主祭抬眼,看了看蹑手蹑脚,走入厅中的几人。
丝丝微风拂过,黑幡两侧,几枚铜铃,悄然响起。
他伸手拂过铃铛,随即铜铃,复又陷入沉寂。
“无事,不要打扰了他”
老主祭淡淡道“否则,后果自负。”
长老们面面相觑,顿时也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高望可是高家寨中,当之无愧的武力担当。
秘传熊搏手,宛如一头老罴,强横无匹,横行无忌。
一旦场面彻底失控,几大长老没有任何把握,能够压制得高望。
大长老略微迟疑,问道“主祭阿望这是”
高望一身武道,极端强横,甚至已经触摸到了巅峰。已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抗衡的存在。
就是在历代高氏族谱,似高望一般的强横高手,都未必能出十指之数。
老主祭眸子古波不惊,平静道“放心吧只是怒急攻心,心神失守,才有此一遭,阿望他并无大碍。”
几位长老黑着脸,看着议事厅内,满目疮痍。
“一族之长,自有气度阿望怎会气急攻心”
二长老颇感不信。
武道习炼,讲究的就是磨砺意志,让自身精神,宛如金刚之石,千劫不磨,百劫不坏。
高望修习武道多年,在武学上的造诣,极为高深。
精气神凝炼,其心智之坚,几可比如磐石比肩,不动不摇。岂会一时失了心气,狂性大发。
老主祭淡漠道“高天宝死了”
轰隆
宛如惊雷,刹那让几位长老,心神大乱。
“天宝去了”
大长老轻轻呓语着,一张老脸,布满不可置信的神采。
“天宝去了”
“难怪”
“难怪啊”
大长老、二长老,颤颤巍巍,自言自语。
阖寨上下,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寨主高望的命门就是这个。
因为高望是几代单传,男丁单薄,膝下就这么根独苗。
对这么根独苗苗,高望他是捧在手心,含在嘴里。
让高天宝小小年纪,就养得心胸狭隘,飞扬跋扈。
一旦不顺其心意,动辄打骂坑杀,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
三长老胡须一抖,沉声“是谁”
字字有力,铿锵交鸣。
就算是个纨绔子,那也是高家寨的纨绔子。
就是神憎鬼厌又如何,烧杀抢掠又如何,他高家都罩得住。
怎么,是嫌他老高家的刀,不利了吗
老主祭没有回答,反而将目光,投注在高望身上。
嘭
高望一拳,将一根梁柱打飞,强横劲道一搅,把这一根丈许梁木,打的木屑乱舞。
“江宁方国端”
高望冷硬的道,通红眼眶,眸光闪动之间,唯有冷戾。
显然,这位强横的高家族长,已经恢复了心智。
“江宁县”
几大长老,眉头一蹙,不解的摇了摇头“江宁县我们高家寨和江宁县,以往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要害了天宝性命”
高家寨的势力,在整个凤台山都是数一数二,数千寨民,八百精悍寨兵。需要的情况下,更是可以全民皆兵。
整个一土霸王,小诸侯般的势力。
丹阳府的几大势力,没有点厉害关系,谁会得罪高家寨,不怕他转眼间,就另投敌对势力
而且这高家寨,也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
一个有兵,有钱,有粮的高家寨
为了高天宝的一条小命,值不值得与高家寨这种强横人家,发生极端冲突。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高望面无表情,道“是天宝在江宁犯案,让方国端那厮,逮个正着。”
几位长老闻言,对视一眼,目光交汇,不知意味。
“然后,那小畜生,就直接将天宝的性命害了,暴尸闹市。”
说到此处,话语之中,犹似平静之极,一滩死水,毫无波澜。
暴尸闹市,七日魂散
几位长老俱然沉默,心头反而愈发沉重。
大长老道“方国端这人,老夫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以前也未曾打过交道,其性事风格,老夫不是很熟悉。”
“但能让元成器这老东西,下放一县之权,必然不会是个好对付的。”
高望嘴角一咧,道“是不好对付,他就是奔着咱们高家寨来的啊”
荀少彧在出事之时,就果断的封闭四门,大肆搜寻检索。
不但暂时阻断了,江平县与外界的一应联系,还切断了高家,在江平的眼线。
让高家在江平,彻底成了聋子瞎子。
若非高家寨,还有一些神秘力量,能知生断死,判断高天宝的生死。
这高家寨、高望,都要被蒙在鼓里。
“你是说”
几位长老,豁然一惊。
老主祭苍老的手掌,拂过黑幡,若有所思。
凤台山,七峰二十一岭,
山势滔滔,壁有千仞,沟壑纵横,
山中恶瘴猛兽,重重山峦,望尽郁郁葱葱。
荀少彧配刀而立,站在古树参天之下,心胸都在须臾间开拓不少。
李虎、赵平安、李新三人,跟随荀少彧左右,沉默不言。
望着茫茫群山之中,那一处扎眼的黑点。
那,就该是高家寨了
他盯着许久,才叹息“事有不谐啊”
“原本想着,能封锁消息,趁着高家寨毫无防备,猝然一击,破了高家寨的天险。”
“可惜高家警觉,失了突然性,难喽”
兵贵神速之言,果是金玉良言。
这群山万壑,荀少彧有向导,能一路前行无碍。
但在山道上,无法用车马运输淄重,也无法动用骑兵,一日奔袭。
拖沓来,拖沓去,距离荀少彧带兵,踏出江宁县,都过了两日之久。
“距离高天宝犯案,也有七日算算时辰,他就该魂飞魄散,自食恶果了。”
荀少彧心中念叨一下。
七日魂散,进不得神域,入不得冥土。
这已经是在当世人眼里,是比鞭尸还要狠戾的惩罚。
所以现在高家,绝对是恨荀少彧,恨得是牙根痒痒。
恨不得剥去皮,其肉,拆其骨的那一种
可以说,高家必杀名单中,荀少彧绝对能排上前列。
而这在荀少彧眼中,又是一副迥然气象。
一滴源力,豁然燃烧
丝丝缕缕赤气,盘绕石镜,一并在须臾,勾勒重重景象。
荀少彧似是在观望,远方老寨。
吼
一头黑雾,凝聚黑罴,盘桓老寨上空,熊爪拍打胸口之时,做有警惕之态。
这一只老罴,照映在石镜之中,神态活灵活现,环顾周匝一切,做出攻击之势。
“气运变动,看来高家寨,是得到准确消息了。”
看着警惕意味十足的族运,荀少彧的眸光,愈发深不可测。
古今之谈,纵论望气之术,都只是小道中的小道,难入大雅之堂。
然而,无论旁门,或是正宗,又都有此术底蕴,可谓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可叹,算人不能算己,身不由己,不外如是【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