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思齐一愣,母后说得却也没错。
“父亲母亲觉得我长得如此美貌,将来定有用处,于是便一直将我在家里留到了十八岁。”
他们突厥的人比萧国人成婚更早,若是哪家的姑娘留到了十八岁还没有嫁人,是会被人笑话的。
史思齐静静听着,他有一种预感,这些陈年往事就是母后内心最深处的伤疤,也是她唯一的软肋。
那时候的史思齐还没有意识到,王后最大的软肋不止那些伤疤,还有一样,那便是他自己。
“他们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王后凄楚一笑,随即抬起头看了一眼史思齐,眼神迷惘,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一般。
“就这样一直等着,直到有一日,机会……终于来了。”
说着,王后眼中的泪几乎要滚滚落下来,“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一个天神一般的男子找到了我。他说可以带我去更高的地方。”
史思齐一愣,随即看了自己的母后一眼,缓缓开口问道:“那个人是谁?”
他的心中隐隐约约有个名字浮现了出来,可他需要对方来验证自己的直觉。
“史……可……朗……”
王后闭起了眼睛,泪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三个字一同涌了出来。
果然。
史思齐心中一暗。
“后来,他把我带进了府中,找人教我学习礼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所有一切名门淑女应该会的东西,然后……把我送进了宫。”
后面的事情自然是不必多说了,母后从最卑贱的侍妾做起,一路升到了王后的宝座上。
“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王后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儿臣知道。”
史思齐开口。
“你知道?”
王后却蹙起了眉头。
史思齐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抬起头去,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母后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我都知道,关于您,关于叔父,关于太子殿下。”
王后先是不可置信地盯着史思齐,而后眼中的震惊转换成了深深的悲愤和羞耻,最后又都融于深深的悲哀之中,深深叹了口气,脸色苍白如纸。
这一刻,她几乎已经将自己的所有在思齐面前剖析开来,血淋淋地融成了一片鲜艳的红色。
“国师肯定会拿着这些事情大做文章,我们要早做准备才是。”
王后蹙起眉头,虽然脸色苍白,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对着对面那人缓缓叮嘱道。
史思齐点了点头,目光有些幽深,缓缓转过头去,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盯着空荡荡的外面。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就如同这外面的天一般,此刻看着是阴气沉沉,乌云密布,任谁看都以为马上要大雨倾盆,可谁又知道呢?或许突如其来一场大风护吹散了风云,天气会放晴呢。
然而,史思齐心中所想的那场大风终究是没有来到,等到他出宫的时候,雨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等候在宫外的小厮一见史思齐出来,便立刻上前去,撑起了油纸伞。
透过油纸伞的边沿,史思齐缓缓抬起头去,看着那顺着边
沿稀稀拉拉落下来的雨滴,不知怎的,心中似乎也被这雨浇了一遍一般,冰冰凉凉。
“走吧。”
史思齐转头看了一眼这座矗立在这里几千年的宏伟皇宫,此刻红色的围墙被雨水浇湿,显出一股极深的暗红色来,像极了鲜血凝固的颜色。
他平静开口,声音被雨水打湿,车轮子不急不缓地转了起来,溅起一路的水花来。
“呦,那是谁家的马车啊?”
墙根上一处遮雨屋檐下挤了十来个破衣烂衫的乞丐,纷纷指着史思齐的马车喃喃道。
“嗨,我哪知道,指不定又是哪个富贵人家的马车喽……”
一个看起去似乎有几岁年长的乞丐头子不屑地开口,隐去了眸中的羡慕以及极深的嫉妒,随即回过头去,对着身后那十几个乞丐缓缓道:“都打起精神来,又来生意了。”
说着,他缓缓站了起来,对着横七竖八的乞丐们拍了拍手,后者们则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抓了抓脑袋,看了面前的头领一眼,诚然,豪华马车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可眼前的温饱才是真真实实能握在手里的。
因此从这方面来讲,那豪华马车的吸引力显然不及眼前这个声音,因此众人皆将目光从马车上收了回去,朝着前面看了过去,七嘴八舌地开口问道。
“老大老大,这次又是什么生意啊?”
“就是就是!快说啊!”
“……”
那乞丐头子见大家的劲头似乎都很足,显然十分满意,因此抬起头去,轻咳了一声,有些神秘地低头自怀中摸出一堆被揉的有些皱皱巴巴的纸张来,分别递给了前面那十几个人,缓缓道:“去,把这上面的内容都给我背熟了,明日我要你们全城去散播,越多人知道越好。”
那些乞丐懒洋洋地接了过去,以往他们也接过类似的活儿,无非是哪个大户人家想要抹黑看不惯的对手,一般使得一些阴损的招数。
他们对此也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就是一些上层人士之间的勾心斗角罢了,那些满是银子的人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
“这次又是哪个大户人家啊?”
一个站在最前面的乞丐懒洋洋地打开了手中皱巴巴的纸张,毫不在乎地随口问道。紧接着低头朝着那纸张上瞄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那乞丐几乎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跳出来了。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再看了两眼,之后,便猛地抬起头来,对上了对面他们老大的眼神,上前一步,伸出手去,紧紧地抓住了对面之人脏污的胳膊,瞳孔放大,声音中带着些恐惧和不可思议,高声说道:“大哥,这……这要是被查出来,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其余的乞丐一听,也都纷纷展开了纸张,虽然上面写的十分直白,皆是用他们仅仅认识不多的文字写成,可那内容却是胆战心惊,就算是再蠢的人都知道这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当我不知道吗?”
那乞丐老大抬眼看了自己的属下们一眼,缓缓道:“可那人给了百两黄金,这可是够我们吃上好几辈子了!”
百两黄金?!
一众乞丐皆倒吸了一口气,这四个字简直像是一个巨大的肉馅饼从天而降,几乎要把他们弟兄十几人给淹没了。
“这年头,撑死胆大的
,饿死胆小的,”
乞丐老大狠狠啐了一口,随即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沉声道:“做不做?”
乞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愣,随即抬起头去,片刻的沉默过后,这群乞丐脏污的脸上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彩。
“做!”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险值得一冒!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了,雨水不断地低落下来,汇聚成水洼,又渐渐蓄满,四处流去,
而有些离奇的留言似乎也随着那些四处流散的雨水一般扩散开来,最终形成了一片无法阻挡之势。
如同一道惊雷一般,萧景瑞从梦中醒来。冷汗浸湿了他的里衣。
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解开被子,缓缓下了床,点上了油灯。
这里正是下午他们歇脚的那个小村庄,只因为刚用完膳之后,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故而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找了个地方暂时歇息,等到雨停了再赶路,谁成想,这雨一下就是一天,等到天黑还没有停下来,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在这里歇息下了,看明日一早的天气如何吧。
如今已是深夜,外面一片寂静,雨势已停,偶尔传来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
萧景瑞并没有打开门朝着外面看去,不用看他也知道,外面一定冷的要命。
披上了外袍,萧景瑞缓缓走到了书桌后面,转身坐了下来。
他又梦到了一个看不清楚脸的女子,穿着华丽,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透过襁褓,隐隐约约能看到孩子蓝色的肚兜一角来。
萧景瑞想到这里,缓缓低头,自怀中摸出那个皱皱巴巴的蓝色肚兜,仔细端详着,似乎想从上面发现些什么,可是找来找去,上去除了一个绣上去的莲花图案,其余再也什么都没有了。
他对自己的身世越来越好奇了,许许多多的疑点,那些他从前没有仔细回想的细节,此刻全都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包括小时候,为什么皇兄一直不喜欢他和汐儿姐姐,包括那些一直说自己不适合习武的教习老师们,还有那个匆匆死去的崔嬷嬷,这一切都指向了自己身后的那个神秘的生母。
自己的母亲到底会是谁呢?又跟母后和皇兄他们有着怎样的渊源呢?
萧景瑞深深叹了口气,这似乎是个没有人想要自己查明的真相,可那是自己的生母,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找到她!
“咳咳……”
正在萧景瑞沉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咳嗽声。
萧景瑞眼神一变,迅速收起了手中的蓝色肚兜,起身朝着门口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谁啊?”
萧景瑞开口问道。
半晌后,门外传来一个慢吞吞的声音。
“是……我……”
倾城?她怎么醒了?
萧景瑞蹙眉。收起了握起来的掌,走过去,将门打开,一身寒气的柴倾城便走了进来。
“倾城?你怎么醒了?”
一道温暖的外袍被盖在了自己身上,耳边是萧景瑞的声音。
柴倾城有些心虚地抬起眼睛来,看了萧景瑞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缓缓道:“喝的有点多了,头疼地睡不着。”【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