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陆医生,您是研究哪方面学科的呢?对心理也有研究,您非常的博学啊。”
林悦竹把药单转到自己的方向,看到自己的笔迹被划了几道,下面同样是医生独有的简写笔迹把药单做了修改。
陆泽把双手举高,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看清双手的纹路脉络,只是看着因为拍《拳王》而留下的老茧,让他有些可惜的砸吧砸吧嘴。
“一双拿着手术刀一点都不会抖的手这么糟践了,真是可惜,哦!你是问我学什么的对吧?”
把手放下,双手杵在桌子上,拿起茶杯轻轻摇晃,陆医生低头看着杯底的不断旋转的茶叶渣子,头发因为没定发胶,低头时掉落下来,被他再次扶了上去,喝了口茶,抬起头,笑容还是那么温暖。
“我是本科学的临床医学,研究生的时候专修的外科,博士走的是d,博学不敢当,只是对医学的各个学科有所涉猎,之前我也听说过您,斯坦福心理学博士学位,自愧不如了。”
林悦竹一点不惊讶于陆泽听说过自己,从副人格的学历来看,主体一定是填补了“医生”的人生经历,完善了整个时间轴,以维持副人格的稳定性,不会因为有不懂的地方从而导致副人格的坍塌。
至于为什么主体的陆泽并不认识自己,这也很正常,这得讲到一个时间遗忘性的概念。
很多多重人格患者的副人格都是一个主体完全陌生的人,就比如一个主人格本身说话带着浓重的方言,根本改不掉,但副人格却是普通话流利的飞起,且当主体掌握身体主动性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说普通话。
为什么会这样?就是遗忘性搞的鬼,或者说是信息碎片化,在心理学方面来讲,就相当于把多余的,对自己无用的信息塞进了垃圾桶,但就这么一堆垃圾信息,在某些特定的时间或者场合,拼一拼就拼成了一个真实的“人”,可不可怕?
“不能这么讲,毕竟国外和国内的环境不同,倒是我十分好奇,陆先生您当时在哪里高就呢?”
“那里能算上什么高就,在陆军总院外科做系主任而已,没您生活来的轻松,每天只有无休无止的病人,和一台又一台的手术。”
陆医生端着茶杯,转身看着身后的摆放着的一架钢琴,阳光照在脸上,金色的,刺眼,却让陆医生情绪十分激动。
沈靖寒已经被吓坏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吓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能想象一个非常熟悉的人,你把他当做子侄,可他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到底有多恐怖吗?
抛去沈靖寒在经纪人领域的风生水起,其实离开了这一荣誉她不过只是一个修养好、保养的也好的普通女人,尽管她情商高的可怕,但到害怕的时候,她依旧和一个普通女人没有任何差别。
林悦竹没有看到陆医生的表情,只是低头沉默着,大脑在疯狂的运转,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陆医生一句。
“算上陆先生本人,老人、医生、室内设计师,已经是四个人格了,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你们都叫陆泽?”
“谁告诉你我们是不同的?”
“陆先生今年二十八岁,您能混到外科主任估计年龄也在四十岁往上走吧?老人就能不用说了,只剩下一个设计师我不知道年龄,但估计也不会小,在时间轴上有着本质的不同,这不对吗?我倒是挺好奇陆先生是怎么维持你们的形象不坍塌的,毕竟连老人的人格都能创造出来,心态年龄的要求是非常高的。”
茶水喝完了,陆医生转过身,把茶杯重新放回茶盏里,拽了几张纸抽擦拭了一下桌上的水渍,把纸团扔进垃圾桶,对林悦竹摇晃了几下手指。
“不不不,我们是相同的,我们有着共同的母亲,共同的父亲,同样有着疼爱的妹妹,我们的思想再怎么转变,根源也是相同的,林医生,我非常尊重你在心理学上的专业水平,但是我们本身要你比想象的复杂的太多,所以别费心思去猜了。”
“可你在给自己开药,这点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想着要消灭自己呢?”
“消灭自己?我只是想证明你根本做的就是无用功,别白费力气了,这件事还得让陆泽自己解决,别人?帮不了他。”
“你还是说的陆泽,而不是“我”,所以你们还是不同的,只是你们不愿承认?或者是怎么样?”
“正山小种,金骏眉不错,还有吗?我想再来一杯。”
林悦竹听到陆医生的话,耸了耸肩膀,打了内部座机,让助理泡好后端过来,拿过茶壶,亲自给陆泽倒了一杯,重新坐下后,手掌拖着下巴,兴趣盎然的准备听陆医生的解释。
“哈~我们是共同的,只是我们讨厌他,很多人都讨厌他,没有几个人喜欢他。”
“你是说很多?方便告诉我有多少吗?”
“砰!”
陆泽突然猛的站起身,双手使劲拍在桌面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把茶杯都给拍倒了,茶水流了一桌子。
“跟你有关系吗?我他吗警告你,别他吗自找不痛快,不然我会剁了你,和你的父母、老婆、孩子,你想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
这不是演员陆泽,也不是医生陆泽,这点林悦竹可以肯定,如果说演员陆泽的气质十分稳重、大气,医生陆泽就是温柔、和善,而眼前这个陆泽,眼神就跟蛇一样,特别的阴毒且凶狠,最重要的是格外暴躁。
沈靖寒和林悦竹都被吓了一大跳,这里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且他没也想着在自己办公室里准备点什么防身武器,看了看这个一米八多大个儿,二百来斤的壮汉,林悦竹果断怂了,举起双手与肩膀平齐,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吧,我错了”
“不不不,没事,他的话你不用在意,放轻松林医生,抱歉,吓到你了吧。”
陆泽再次坐在座位上,仅仅凭借气质,林悦竹就能分辨出来,陆医生重新占据了身体的主导地位。
“没关系,只是他可够凶的。”
“杀了七十多个人的在逃犯,这个性格很正常,我其实很讨厌他,毕竟我的职业是救死扶伤,而他?只是个没人性的刽子手,当然,他也没在现实里杀人,你不用报警,告诉你其实也无妨,算上我,加上一个外来的傻子姑娘,加上陆泽本身,一千二百六十八个人。”
“多少!!??”
林悦竹都吓蒙了,他曾经见过一个女孩有五重人格,别以为五个很少,那女孩都被其他四个人格折磨的自杀两回了,那种痛苦不是正常人可以忍受的。
他有做好今天要破个记录的准备,但一千多个人?陆泽特么是把小区搬脑子里去了?
“你没听错,,所以我说这件事你管不了,唉时间不多了,有个朋友看你的钢琴手痒了,想弹一首,介意吗?”
林悦竹脑子很乱,一千多个人?开玩笑呢吗?而且就刚才出来那个杀人犯的样,怎么可能对陆泽有益处?万一跑出来溜达一圈,没意思了杀个人玩怎么办?
“我不介意”
“你来弹吧,之前一直吹嘘你弹琴有多厉害,我听听。”
“没问题朋友。”
优雅的男人坐在琴凳上,心痛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鄙视的看了看这架只能算一般的钢琴,挺直了腰板,弹起了曲子。
这首曲子沈靖寒和林悦竹都没听过,很哀伤,带着凄凉,似乎这位会弹钢琴的陆泽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楚。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这个优雅的男人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阳光照射在他身上,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温暖,转过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两人。
“知道我们为什么讨厌他吗?他在心里建了一座城,或者说是一座牢房,里面没有时间、空间、生死这些概念,我们就在里面等啊等啊,等一个可能永远不能到来的结局,里面的人,有的疯了,有的还在等一个见不到的人,甚至想死都死不了,你说我们怎么可能不讨厌他?对吧?”
他走到办公桌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朝林悦竹伸出手,林悦竹一愣,然后匆忙跟他握了一下。
“唉可能以后我们不会见面了,还是很谢谢你能把琴借给我,谢谢。”
“不用谢”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陆泽,一位钢琴师,很高兴认识你。”
“同样很高兴认识你。”
“那再见?”
“再见”
陆泽闭上眼睛,房间里没有了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