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被窝里,陆泽不停的打着摆子,眼睛一直盯着卧室的房门,就这么盯了一夜,他想见陆卫国,但不敢见。
他从第一次见到陆卫国满身是血的回到家里,从门口用一只眼睛看他时,就已经被吓疯了,直到现在,他经常可以见到父亲的身影,但是依旧觉得恐惧。
但昨天,陆卫国第一次拽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杀人,第一次,他和已经死去的父亲有了交集,他已经开始影响陆泽的生活了。
突然他听见入户门被推开,一个脚步声朝着这里走来,他的心脏扑腾扑腾的开始跳动,随后李玉梅进了卧室。
“妈”
“这屋里太冷了,我给你烧点火,妈看看你的脸。”
李玉梅粗糙的手摸在了陆泽的脸上,他的脸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手印,过了一夜也没下去,这让她十分心疼。
“我没事,我去生火”
他已经很久没被母亲摸过脸了,这让他很不适应,赶紧穿上鞋去外面抱了柴火,默默的坐在小马扎上点燃炉子。
她带了饭,其实那个男人平日里还是挺好的,只是有心气不顺的时候会骂李玉梅,平时很少打她,只是碰巧昨天就打了,还让陆泽给撞见了。
她带了饭,红烧刀鱼,是男人醒酒后让李玉梅带过来的,因为他也知道,陆泽一年也就几千块的种地收入,平时根本吃不到。
陆泽接受了男人的道歉,不然李玉梅夹在中间不好过,他坐在灶台边上,点燃了陆家老太爷留下来的纯铜烟袋,沉默的抽了起来。
“吃饭吧。”
一个丧偶的二婚女人能做什么呢?即便受了打,她也只能默默接受,作为一个传统的女人,丧偶不是丢人的事,可二婚离婚就是了,在村里是会被人说闲话的,何况她的收入不高,那男人供着陆楠上学,如果离婚陆楠就没钱上学了。
她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陆卫国,没有对不起那个男人,没有对不起陆楠,唯独亏欠最多的就是这个儿子,从他精神出现问题这几年,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没有好好照顾他。
一时间,她有些哽咽,陆泽没有说话,只是磕了磕烟袋,拿起了筷子。
他吃着饭,李玉梅看着,伸手去摸陆泽已经长的老长的头发,却被陆泽稍微躲开了一些,他不习惯李玉梅摸他。
“我想出去。”
李玉梅没听懂陆泽的话,愣了一下:“去哪?”
“我想出去,不在村子里了,出去打工。”
这是陆泽今早想好的,他不能再在村里了,他现在经常能见到陆卫国出现在村子的各个角落,这让陆泽甚至一度想死,他想,可能换个环境,换一个陆卫国没去过的地方,或许他就不会出现了。
“不行,你出去我不放心,你出去能干嘛?听我的,老老实实在村里呆着。”
她是个狠心的母亲,但她不是一个心大的母亲,他这个精神状态出去,在外面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那你想看我明天在屋里上吊吗?”
他就是这么想的,如果再这样下去,还不如死了痛快,他虽然想活,但这样真的生不如死,去在外面闯闯,见见外面的世界,说不定就有能活下去的理由了。
“可是你外面能做什么?我怕”
“起码能活下去,我饿不死,我想给我找个活下去的理由,现在这样,活着没意义。”
陆泽已经下定决心了,他想离开,他终于有胆子正视了母亲的眼睛,说话斩钉截铁,他必须要走。
李玉梅没办法拒绝,因为她真害怕,再见到儿子的时候,他就那么挂在房梁上,已经没有了呼吸,这种事,她不敢赌,因为她也知道儿子的精神有问题。
“那妈改天给你买个手机,到时候你在外面想回来了,给妈打个电话,妈过去接你,你看行吗?”
陆泽没有说话,只是把空碗放在灶台上,回屋躲在被褥里,他成了缩头乌龟,躲避了母亲一切的关心,他接受不了。
李玉梅拿着空碗看了一眼在炕上躺着的他,叹了口气,离开了,她一会就要去镇里给陆泽买个手机,用自己挣的钱,不花别人的。
下午下了雪,李玉梅从镇上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手里拿着留给陆泽买的手机,不贵,六百多块钱,手机店中最便宜的一款了。
“儿子?儿子?”
屋子里没有灯光,因为陆泽从来也不开灯,这样会浪费电字,他的收入不高,穷的连电费都心疼。
呼唤了两声,屋里没有人答应,李玉梅颤抖着手,推开房门,依旧没锁,这间承载了陆家四口记忆的房子,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小偷光顾的了。
“啪嗒”
一滴眼泪掉落在地上,因为陆泽并没有在屋里,被褥虽然脏,但是被叠的整整齐齐,打开抽屉,里面一件衣服都没有了。
李玉梅从来没向今天这么后悔过,她唯一的儿子走了,她知道儿子恨她,可是她没想到他连走的那天,都没有跟自己打招呼。
当她放弃了陆泽的那一刻,她已经预料到这一天,可是来的这么突然她还是接受不了。
坐在椅子上,她嚎啕大哭,从今天起,她没儿子了,再也没有了
而此时的陆泽,已经上了通往奉天的大客车,他的未来,就像这辆客车一样,在漆黑的道路中奔跑,看不清前方的路。
到达奉天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身上没有看时间的工具,是走在街上看到钟楼时知道的。
他背着一个很大的蛇皮袋子,路过的人都绕着他走,因为看陆泽这样,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找了一个小旅店,一夜三十,他准备现在这儿睡一晚,明天开始正式找工作。
“把钱给我,在这个本子上登记一下,就照着上面的写。”
挺胖的旅店老板娘把登记本扔在桌子上,等着陆泽掏钱,可就在摸包的时候,陆泽整个人都慌了。
“我我钱呢?我钱呢?钱钱没了”
陆泽慌乱的翻找着自己的包,然后他看到了包上割的一个口子,很明显,他存了五年攒下的四千多块钱,没了!让人偷了!
“我”
“钱丢了就去报警,出门左拐斜对面就是。”
老板娘开了二十多年旅店了,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也在岁月中失去了同情心,只是对陆泽指了一下路,就收起登记本继续看着电视嗑瓜子。
“谢谢!谢谢!”
陆泽拎起包,迈开大腿朝着警察局跑去,他希望趁着丢的时间不长,现在能找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