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热情好客是一种众人称赞的美德,是许多人都乐意为之的事,那么此时此刻对于亦菱来说,这就是活受罪。
招呼来客外加协调各种关系,几个时辰下来,那感觉绝对跟上战场打打杀杀之后浑身散了架子的程度有的一拼。
夕阳西下,夜幕即将降临,言熙明就抵达将军府了,他旁边还跟着邹敬贤和孙泽瑞。亦菱没料到言熙明会把他们两人也带过来,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三人在将军府家仆的引领下,向梨香阁这边走来,亦菱看到后便迎上前笑道。“言相、邹太尉、孙御史,你们来了啊。”
邹敬贤笑道:“是啊,言相方才找我和孙御史一道来拜访。能来参加将军府的筵席,实在是万分荣幸。”
亦菱连忙客套道:“岂敢岂敢?诸位驾临将军府,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该感到荣幸的人是我啊。”
孙泽瑞望了望前方梨香阁,还有那一片洁白如雪的花海,不由地感叹道:“我说大将军啊,参加过那么的筵席,还是头一次见到在内院设宴的,大将军行事还真是与众不同、独树一帜啊。”
亦菱笑了笑:“本来想设在桂花园的,但是这时节园内的桃花早就谢了,桂花又没开,实在是无美景可赏。所以才选了这梨香阁,这几日,园里的杏花、梨花还有海棠花都开的正盛,景色甚好,设宴其中岂不妙哉?更何况我是女将军,内院并无家眷,不用避讳,所以就设宴此处了。”
言熙明闻言摇头道:“谁说大将军‘并无家眷’的?听闻将军府内男宠无数,今日设宴内院,我们是否也能目睹一二?”
亦菱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言熙明。“你又不是不知道,内院都住着谁——!”亦菱一声暴喝,梨香阁似乎受到了震动,白色花瓣簌簌而落,远远望去,像下雪一样。旁边的家仆吓了一跳,连忙领着邹敬贤和孙泽瑞往梨香阁走去,走之前还同情地看了言大丞相一眼。
亦菱又白了言熙明一眼,道:“那都是谣言!谣言!言大丞相居然也信?而且,有你这么编排自己师兄弟的么?!”
言熙明被亦菱方才那一声暴喝震的两耳嗡嗡直响。后来她说什么也听不清了,双眸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神情恍惚地喃喃道:“幸好这谣言不是我传的。不然我今天还能活着走出这将军府么?”
亦菱闻言乐了,拍拍言熙明的后背道:“你放心,看在我们交情还不错的份儿上,给你留个全尸。”亦菱看着邹敬贤和孙泽瑞走进梨香阁,一转弯看不见了。“说真的,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把他们俩个带过来了?不是只有我们原来这一众人聚一聚的么?”
言熙明低声对亦菱道:“我提早来就是因为这个,你当心着点儿,皇上一会儿也要来,别让他看见了那位。我把邹敬贤和孙泽瑞也请过来,就是怕皇上来了看到只有我们原来那一众人。以为我们密谋什么事呢。”
亦菱笑道:“你放心吧,我早就想到了,就怕皇上来个措手不及。早就命人准备好了。”那位自然指的是皇甫祎。
“那就好。”言熙明闻言放心了。
亦菱心中不由地感到奇怪。皇甫祾他有那么多疑么?看见他们众人聚在一起,就会怀疑他们在密谋些什么?而且她感觉三哥皇甫祉带着五姐离开怀远似乎也是怕皇甫祾眼中容不得能臣,怀疑他功高盖主,有篡位之嫌。如果一个两个都这么认为,那就说明此事是有可能的。
可是以她对皇甫祾的了解。他似乎不是那样多疑的人啊。虽然之前一直都是一副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样子,还时不时地眨着那一双媚惑的凤眼。到处招蜂引蝶,即位之后虽然大有改观,但是还是觉得他时常会变回以前那种玩笑的样子。至于多疑什么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啊。
亦菱不解地摇着头,跟着言熙明走进了梨香阁。
梨香阁内,众人几乎都到了,沈彦真、莫凉还有洛沉碧三人正聚在一株杏花树下谈笑,上官轻尘正在六角赏花亭旁同邹敬贤和孙泽瑞寒暄,李卓璃和赵子逸不知道为何还没有到,容卿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从容优雅地独饮着,看到亦菱和言熙明走进来,遥遥举杯一敬,算是招呼过了。
隔着重重花影,亦菱仿佛都能看到他清雅的脸上微微带着笑意。他似乎总是这样,带着微笑,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流露出愤怒的、伤心的、痛苦的或者是阴冷的神情,那清雅秀丽的容颜,始终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好像覆着一张假面,似乎永远都不会碎裂。明明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绝美容颜,却有一种猜不透看不穿同时也靠不近的距离感。仿佛永远也碰触不到他的内心。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强大,坚定,从容,冷静,永远不会因为什么失去理智和控制,丢掉这份沉着。就像几个时辰前,她对他说:“好,我们合作。”然后又说:“第一件事,借你的梨香阁一用。”
他闻言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仿佛早就料到自己要在梨香阁设宴,仿佛早就预知了一切。这份来自于绝对掌控的从容与沉着,在亦菱心中激起了矛盾的情感,如此强大到可以放心依靠,让她很有安全感,同时如此深沉到让她看不透,又让她很不安。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知道他的心是否和自己一样,拥有了一份丢不掉舍不去的情感。这让她每每面对他的时候,都有一种无力感。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完全地掌控她的一切,那时她只会是他的一颗棋子,一颗喜欢着身为弈者的他的棋子。作为他的棋子,无论是至关重要,还是无足轻重,她都会为他奋不顾身,深陷棋局。
也不是没有想过挣脱出来,她曾经尝试着丢掉这份情感,在商都皇宫的那日,在他转身,不疾不徐地离去,只留给她一个清俊挺拔背影的那一刻,她试图放下一切,也潇洒地转身离去。但是经过一番挣扎,她发觉她根本就做不到。
陈格临死之前告诫她:当心容卿。她听后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她以为自己在防备他,在疏远他,在怀疑他。但是那日在梨香阁,他带着她在雪白的花海中飞舞,翩翩舞剑,在她不经意间指点了她的招式,令她的剑法得到了惊人的提升,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再也无法刻意地与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了,仿佛被施了咒术,她控制不住自己走向他的脚步,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与他更加亲近的心。
之前的所谓防备,所谓疏远,所谓怀疑,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逃避,不过是她害怕知道了什么,在刻意地逃避着一切而已,而那份她以为她已经放下的情感,她并不曾丢掉,只不过是更加深植于心底,被茫茫蒙蒙的迷雾所掩盖。而如今,迷雾被吹散,情感自然而然也就显露了出来。
隔着重重花海,亦菱望着容卿,风过花落,簌簌纷纷,形成一阵花雨。这一瞬间,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平生第一次对待一件事如此迷茫,她平生第一次对待一个人如此无措。处在当前的状态下,她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往后退一步,便是脱身,往前迈一步,就是深陷。脱身,她放不下这份情感,会心有不甘。深陷,她害怕这一片深渊,会万劫不复。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所以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
或许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人给她一点指引,一点勇气与力量,来推动她做这个决定。可是,这世界之大,谁又能教谁学会爱情?
亦菱无奈长叹,收回思绪,移开了视线。只见张政果然照着她的吩咐,在几株相距较近的梨花树的树干上围上了一周帷幔,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隔开的席位,其中放置几案,摆上茶果,不用她说这原来的一众人也知道这席位是为谁准备的。
亦菱仔细一看,那四周围着帷幔的席位上似乎已经坐了一个人,隔着一层帷幔,看不真切,但隐约能感受那人端坐于席上,散发出的清华高贵的气质。亦菱微微一笑,皇甫祎果然已经来了。
隔着帷幔,她还隐约看到皇甫祎席位旁边立着一位侍从,正在为他斟茶,那侍从是她吩咐张政选了一个可靠的自己人,亦菱见状心中稍稍放心了些,随后她又感到有些好笑,怎么看这样子都颇像后妃垂帘听政,不过没办法啊,昭帝皇甫祾要临幸将军府,这从前的元帝不“垂帘”也不行啊。
亦菱转头一看言熙明,见他也正看着那四周垂帘的席位,脸都绿了!
言熙明缓缓地转过脸来,看着亦菱,手颤抖地指着那席位的方向,“这、这、这就是将军想出来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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