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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悬挂的拂尘，涌出九根长长的白色丝线，将九城血脉一一缠绕住，毫不犹豫地投入了九座神殿之中。
九族神殿前的鸟兽异神之像发出尖锐的嘶吼，那声音如泣如诉，裹挟着自远古而来的苍凉之意。
山影像巨大的盆沿，盆水盛着神殿的倒影，恍惚中周无妄看到了神殿的前生。水里盛着的是一个颠倒的世界，师傅的脸庞呈现着诡异的暮色，眼中的期盼穿透进这湖古老蛮荒的心脏。
师妹近在咫尺的脸庞更是远得像蜃影，咫尺天涯，曾今那么亲密，如今冷若冰霜。
周无妄第一次望不到前方的路，也许他一直走在一条被遗弃的路上，这条路或许并不存在，它只是回忆。
“山神夏吾到底是谁？凭什么要我们去牺牲这么多人！凭什么！”
周无妄无望的嘶吼回荡在雪山之间，仿若被丢弃的幼兽哀鸣。
无数肉眼可见的白纱无风自动，一一飘向神殿之上，组成了一座纯白色的祭坛，如梦似幻。
“师兄，我会想念你的。”
师妹牵住他的手，笑得温婉明媚，雪山折射的光照着她的脸庞，一时明，一时灭。师妹的笑容宛若昙花张开着雪白的花瓣，周无妄神魂中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惊恐，“师妹！”
周无垢身上的白纱衣裙随风舞动，她后退一步，飘向了祭坛之上，神圣无比。
他的师傅跪拜在雪山脚下，逼出自己的一缕神魂，融入了祭坛之中，脸上满是虔诚。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师傅，师妹，你们疯了吗？没有你们，不周峰该怎么办？”
“周兄，不周峰原本就不完整，所以他们才要献祭九城血脉，甚至他们自己。你明白吗？”
崔湖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
“你在指什么？”
“夫礼，必本于天，肴于地，列于鬼神。你难道没有想过不周峰存在的意义吗？”
“不周峰旨在荡平天下恶鬼，还冥界一片安宁。”
“不周峰是周山的祭祀神殿，而不周峰主是周山神庙的祭祀。不周峰存在的意义就是复活山神。
“周山山神到底是谁？”
“你认为呢？”崔湖神色漠然，但眼中的同情溢于言表。
“哎，你想想看你师傅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桃夭觉得周无妄真的是当局者迷，到现在都看不清真相。
“周山山神，夏吾，无妄，我是周山山神，是吗？”
周无妄凄然苦笑，事到临头，一起皆因他而起。
“周兄，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何不安心接受这献祭，周山山神可是远古之神，神威浩荡。哪怕是酆都大帝也要持礼以待，届时，天下恶鬼对你来说不过是蚍蜉朝菌。”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其固然渺小。可是对周无妄来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周兄真的如此看的开吗？”
“周山山神夏吾高高在上，可我只是凡夫周无妄罢了。”
“周兄是山神残魂转世，为何妄自菲薄。”
“山神残魂，那我可是与崔兄同为天涯沦落人，崔兄得以挣脱牢笼重新为人抛却过往。而我如今却要抛却此新生之身，去变成那个早已消失在历史的暗影。哪怕他重新走到阳光之下，他也只是一个过往未来皆不沾的山魅而已。”
“周兄是怕失去现在的自己，还是害怕那个曾今的自己？”
“虽千万人，吾亦不往矣。”
“周兄，崔某有不及。既然如此，我就助周兄一臂之力。”
“多谢。”
崔湖抬头只见一个颠倒的湖面世界，一根银针射向天空，一丝缝隙露出，另一面世界羁玉眼中的恨意乍现，如此浓郁，仿若极致的暗夜。
“原来如此，怪不得胡天会爱上你，因为你就是夏吾，好好，真是感天动地的深情！”羁玉咬牙切齿，她恨声响彻湖中镜。
“姐姐，如今是关键时刻，你别被他人话语所影响。”胡天淡淡地看着羁玉。
“胡天，你眼中何曾有我这个姐姐，你满心满眼都是夏吾。”
“姐姐，你又何尝不是？你难道不想要复活他吗？”
“我是一直喜欢他，可我喜欢的只是万年前的霸气非凡山神神君夏吾，可不是如今这个蝼蚁般的周无妄。”
“姐姐，周无妄就是山神夏吾。”
“这话你骗得了比人，可骗不了我。哪怕他今日复活，他也不再是曾经的夏吾了。”
“姐姐！”
“别喊我！我真后悔，当年我不应该将夏吾拱手让你，哪怕一辈子做你的替身我也愿意。至少，他不会就那样陨落。”
“只要姐姐作壁上观，从此以后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山神之妻，我也会烟消云散。这样，不是如了姐姐的意吗？”
羁玉有一瞬间的沉默，见此，周无妄望向了羁玉，一声叹息，“你喜欢的那个人叫夏吾，而我是周无妄。你心里十分清楚，不是吗？”
“师兄！”胡天有些焦急地看向周无妄，明明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
“师妹，你到底是周无垢，还是胡天呢？”
“周无垢就是胡天，胡天就是周无垢。”
“不，胡天是夏吾的胡天，周无垢是周无妄的周无垢。你只能选择一个。”
“师兄，你为何要逼我？”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周无妄知道他的师妹，只是存在于不周峰的那抹倩影，如今她已化作一缕白烟消失了。如今在他眼前的是胡天，神女胡天，一心爱慕周山山神夏吾，愿意为之生为之死的胡天。
“对不起，周无妄。”胡天神色逐渐冰冷，掩盖着内心的不安。
“胡天，我的好妹妹，夏吾是我心之所向，可是一个不再完整的夏吾我宁愿不要！而你，一个连自己真正心意都无法识清的傻子，烟消云散太便宜你了。”
羁玉抬起自己如玉的手臂，普济玉手串轻摆，和树梢的三颗普济玉同一个节奏，湖面再次晕开了浅浅的波纹。
湖中镜内，不周峰主吐出了一口心头血，山顶上的拂尘碎裂成灰飘洒在湖面。
洁白如雪的祭坛化为白雪片片飘下，为雪山的孤寂添砖加瓦。周无垢身上泛起丝丝白烟消散，她眼中的不甘和震惊凝结，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如雪花飘下。
周无妄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神万分清明。
九座神殿中的九人从神殿中升出，九族神殿前的鸟兽异神连同神殿化为一阵流光融入了他们的眉心。
转瞬间，所有人再次回到了原来的湖泊之上。【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