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府。
多尔衮正在与心腹将领议事。
哈尔吉达、秦山河、鄂硕都不在其中,显然多尔衮所议之事极为机密。
这边正议到一半,忽听人通传秦山河求见,多尔衮便独自出来见他。
秦山河这次来请示的事情倒也简单。
明日是便要送皇太极出殡,秦山河也是要去护送的,跑来提了一个小建议可在出殡时斩首秦玄策,以祭奠皇太极。
掘了爱新觉罗家祖坟的楚将,被多尔衮在皇太极在陵前斩首,听起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小主意。
多尔衮想了想,最后还是批准了这个主张,吩附秦山河明日将秦玄策捆了带上……
秦山河才退下去,鄂硕却又跑来求见。汇报的内容无非又是盯着布尔岱又发现了哪些王笑的线索。
多尔衮对此嗤之以鼻,淡淡道:“这是障眼法你看不出来吗?”
“是奴才愚钝。”
“只有一点你说的不错,王笑必定还在城中。你严守城门,明日八哥出殡,不可让他趁乱脱逃。”
“喳!”
鄂硕应了一声,却是又道:“今日在城中又发现了王笑留下的几个数字……”
多尔衮皱了皱眉,对鄂硕的能力越发有些不满,道:“本王没空理会这些,你先查清楚再来汇报。”
若是阿林保在办,早拿了王笑。就算没有,至少也不会一天到晚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跑来问……什么都要问,本王用你做什么?
“喳!就是……就是……能否将秦山河那三本书给奴才?”
多尔衮已经很不耐烦了,闻言又瞥了鄂硕一眼。
你自己不会去买吗?
鄂硕居然能读懂了他的眼神,讪讪道:“奴才到书铺看过,发现每个书铺的书不一样,比如每列的字数还不一样,那本《二十四尊得道罗汉传》也十分不好买……这个……”
多尔衮目光一凝,道:“此事有蹊跷,你仔细查。”
说罢,他仔细盯了鄂硕一会,又道:“那三书本王还有用,让人抄一份给你。下次办事机灵点,事到临头你才想起来。”
“喳,奴才知错。”
多尔衮便又吩咐书吏去将那三本书抄了一份交给鄂硕,自己又去与心腹议事。
那边等鄂硕出了睿亲王府,上马时却见马厩中有几匹骏马,他仔仔细细地盯着那几匹骏马瞧了一会,默默记下都是谁家的坐骑……
……
一个多时辰之后,范文程便向布尔布泰禀汇道:“鄂硕传来消息,多尔衮召了几个心腹将领秘议,明日恐怕是要动手了。”
布木布泰脸色郑重起来,吩咐道:“速去通知济尔哈朗。”
“喳。”
“对了,这是娘娘要找的东西……”
范文程走后,布木布泰独立沉思了许久,眼神中很是有些忧虑。
始终不得头绪,她便拿起那本《二十四尊得道罗汉传》看起来。
这书并不怎么好看,布木布泰却也一直看得颇为认真。
看了好几页之后,她忽然皱了皱眉,向苏茉尔道:“去皇后那里看看有没有这本书。若是没有,便请皇后过来。”
苏茉尔微微一愣,看了看天色,却还是行了个礼去办了。
自从俺答汗遣使入藏迎请第三代活佛巡锡蒙古、宣扬佛法以来,几乎所有蒙古族都慢慢成了佛教信徒。因此,布木布泰也对佛法也算颇有钻究,此时看这本书,她便觉得这当中似乎有些不对。
过了好一会,哲哲过来,布木布泰便指着书上的一行字向她请教。
哲哲目光落处,只见布木布泰手指处那行字是‘闻大月氏国婆罗门之子鸠摩朗多传如来衣钵’。
哲哲便摇了摇头,道:“阿弥陀佛,尊者名讳非‘鸠摩朗多’,该是‘鸠摩罗多’……”
布木布泰闻言便笃定地笑了一笑。
接着,她拿起那张写着数字的纸再一次核对了一遍。
“果然如此……”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忙碌。
天光微明时,随着哀乐与钟鸣声渐起,盛京城再次陷在巨大的伤悲气氛当中。
满城白衣稿素,恭送他们的太宗皇帝。
皇太极的亲族们正忙着窥视神器,没空为他的死悲伤。大清百姓却不乏有人是真心实意地哀悼。
盛大的队伍拥着棺椁从大清门出了皇宫。
那棺椁叫作‘梓宫’,抬棺的扛夫分为三班,每班一百二十八人。梓宫前面是六十四个引幡人撑着万民旗伞,接着是一千六百人的卤薄仪仗队,举着各式兵器、幡旗和纸扎。
梓宫后面是数万名八旗兵勇,最后才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以及他们的随从。
浩浩荡荡的队伍有条不紊地穿过盛京,满城百姓哀哭不止。
“陛下啊……”
所有人却都不知道,害死他们英明神武的太宗皇帝的凶手就混在送葬队伍的当中。
王笑披着白毡帽衣,和一群婢女一起穿过城门。接着,盛京城门便被再次严防死守起来……也不知道还守个什么劲。
对于王笑而言,辽东一行至此,今天终于可以开始返程了。
挫败了清军攻克京城的计划,掐掉了清朝一部分的气焰,弄死了皇太极,然后养好伤,出城,回家……过程很难、敌人很厉害,但终于快结束了。
他嗅着盛京城外的空气,想起着在楚朝等自己的那些人,微微笑了一下。
剩下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和秦玄策、羊倌他们汇合。
至于汇合的地点,便是在出殡队伍的目的地昭陵。
“小竺,我现在去看看你的杰作啊。”
秦小竺领着两千人一夜之间就能将昭陵捣得一片狼藉。
破坏很容易,修复却很难。
清朝动用了数万人日夜赶工,近一个月的工期下来也未能将昭陵恢复原貌。
帝王陵寝的修建没有十年之功都算是寒碜的,何况昭陵眼下这个情况。但人死了总要埋,只好让皇太极将就一下。
……
队伍浩浩荡荡入了昭陵,王笑目光看去,却见四周已经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初看之下,整个陵园还是很恢弘壮观。
但王笑亲手毁过福陵、永陵,在这方面也算是很有经验的老手,仔细一看便能看出许多问题来。
陵园中没有树木花草,红墙刷的不均匀漆也没干,金瓦颜色都不一样,石狮子雕得不忍直视,各种器具也并非好的木料甚至还有许多半成品……豆腐渣工程。
到了昭陵,队伍又重新整理了一下,王笑这边一群婢女便连忙跑到各自主子身边服伺。他便也拿着水送去给乌云珠喝。
从盛京城到昭陵这一路并不近,乌云珠小小年纪要走这么多路显然有些吃不消,小脸被晒得红彤彤的。她却只是看着王笑,似乎想在他离开前记住他的模样。
“小格格一会躲到那边去,知道吗?”
“嗯,知道。”乌云珠乖巧地应了一声,却又是问道:“你会再来看我吗?”
王笑苦笑了一下。
再来看你?那是要死很多人的……
钟鸣声回荡开来。
礼官开始赞颂皇太极的丰功伟绩,接着便是诸王轮番上去哭灵继续赞颂皇太极……
漫长而乏味。
王笑并没有不耐烦,他在等着秦玄策被提出来杀头。虽然他隔得太远看不清。
多尔衮也没有不耐烦,他只等自己上前吊唁时宣布济尔哈朗的罪证,然后除掉济尔哈朗。
对了,在这之前还可以先砍了秦玄策祭奠一下皇太极,震慑一批人。
“睿亲王,刚得到消息,昨日有人到乌真超哈炮营调走了一批火药。”有人轻声向多尔衮禀告道。
“谁?”
“是拿着睿亲王你的信令,因此特来询问。”
多尔衮眉头一皱。
他并未让人调过火药,登时便感到事情蹊跷。
“信令无误?”
“无误。”
“调了多少?”
“不多,说是要开山,只要了五桶。”
“不是本王调的,仔细查。”
“喳。”
多尔衮转头看去,那么代善已经哭完,该轮到自己上去哭了。
他扫了扫四周,只见一个个两白旗精锐已拥刀在手。
准备妥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多尔衮便走上墓宫前,扶着梓宫痛哭起来。
“八哥啊!陛下啊……今帝业肇兴之际,你怎么就走了啊……”
哭了好一会,他忽然大喊道:“臣弟无能,不能护住八哥性命,今日便在八哥灵前手刃入寇楚将一名,以祭你一世英名……来人!带上来!”
那边自有人押着秦玄策上来。
多尔衮转身接过一柄长刀,打算一刀砍下秦玄策的人头,接着直接怒斥济尔哈朗通敌叛国,杀将其于皇太极棺椁之前。
他早已做好布置,今日济尔哈朗一死,只要控制住在昭陵的镶蓝旗诸将,他手下心腹马上便会领兵控制镶蓝旗大营。
下一刻,秦玄策忽然吐掉嘴里的布条,扯开嗓子大喊起来。
“是济尔哈朗和我们联手!盛京城就是他给我们开的城门!是济尔哈朗要杀皇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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