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赵煦一而再的向吕大防发难,朝臣们心里滋味难明。
哪怕是回府自省,也令朝臣们心思摇动,这预示着朝廷将要发生更多的事情。
满殿的朝臣没有接话,殿中安静了好一阵子。
突然间,苏颂说话了,他抬起板笏,语气有些急的道“陛下,国事繁杂,北边的夏人蠢蠢欲动,还请让吕大防戴罪在堂,将功补过。”
范百禄好像突然醒悟,跟着道“陛下,环庆路军饷丢失,国库空虚,环庆路急需粮草,边疆不稳,朝廷厄需团结,请陛下宽宥一二。”
两位相公说话,好多人跟进,纷纷求情,继二连三,近乎有二十人
即便没有出列的梁焘等人,此刻也是皱着眉头,迟疑不决。
吕大防是宰执,政事堂以及三省六部到处是他的人,他要是突然回府自省,谁能接替他主持大局
朝廷内外那么多事情,若是开封乱了,环庆路那边可能也会有变
赵煦扫过求情的这些人,目光看向第一个求情的苏颂,道“苏相公,你暂理政事堂,等事态平息,吕相公回来如何”
苏颂抬头看向赵煦,将脸上的凝重明白无误的摆给赵煦看,道“陛下,臣年老力衰,不足以与担任。”
赵煦看着苏颂,知道他不是故意推脱,他是确实没有能力畅通朝局。
赵煦神情不动,心里不断的计较。
朝局现在必须要稳,各项政务更不能耽搁,尤其是事关环庆路的事
但他不能容忍吕大防这样的胁迫,这是一次朝会,必须严厉的打回去
上面有高太后,下面再有一个吕大防,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用
赵煦目光看向范百禄,范纯仁,直接淡淡道“嗯,那二位范卿家一起分担,主持政事堂的政务。如果三位相公还不足以担任,朕就不知道三位卿家在朝廷里还能做什么了。”
苏颂,范百禄,范纯仁三人齐齐一怔,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赵煦这句话是在警告他们
但即便他们三人加起来,除非有吕大防协助,或者将朝中不少人撤换掉,否则依旧很难畅通政令,皇帝的旨意,怕是仍然出不了皇宫
不管是出于整肃朝廷官场,还是自身立威,赵煦都不能允许吕大防继续站在朝堂上,压住了苏颂三人,看向吕大防,再一次的道“吕卿家”
不苏颂,范百禄以及韩宗道,马严亦或者梁焘等人,已经十分明白赵煦的想法了,默默的将目光落在吕大防身上。
吕大防何尝不清楚,只是他没想到,会来到这么快。
顿了好一阵,他抬起手,声音越发的沙哑,道“臣,谢陛下。”
赵煦这才微笑,朗声道“吕卿家能体谅朕,还是识大体的。嗯,那发策使就由章惇来吧。告期使梁卿家你来。沈卿家,曹卿家佐之。陈卿家,宫内校舍正好缺侍讲,你来吧。”
不等众臣反应,梁焘,曹政,沈琦,陈河汉三人大喜,连忙出列,齐齐抬手道“臣遵旨”
殿里不少人看着,暗自羡慕,又可惜后悔刚才没有出头,否则现在就要高升了。
能够充任告期使以及副手,那注定要飞黄腾达。有了皇帝陛下的眷顾,前途不可限量
苏颂,范百禄,范纯仁等人皱起眉头,面露沉色。
一来,他们忧心吕大防离开的政事,二来,就是这个章惇,他当初是王安石最重要的助手之一,他要是复起,曾经的新法可能又要回来了。
赵煦也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初步的布局目的已经达到,向着苏颂三人,道“目前当务之急是有两个一,查清楚三司衙门的弊案,要举一反三,彻底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鉴于当前案清不清,三司使畏罪自杀,暂由户部代理三司衙门一应权职。第二,就是环庆路的军饷,不得再拖。朕已经命内库准备一百万贯,即刻筹集钱粮,押送环庆路,由殿前司派兵护送。其余军饷,着令政事堂在一个月内筹集”
眼见赵煦下了旨意,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朝臣们能怎么说,只能举起板笏,道“臣遵旨。”
赵煦瞥了眼吕大防,见他也举着板笏,心里舒坦,起身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苏相公,二位范相公,你们代表朝廷,去探望一下祖母。”
苏颂,范百禄,范纯仁三人看着赵煦,抬手应着,心里却跌宕起伏,难以平静。
今天,太皇太后没来,官家正身,吕大防回府自省,这任何一件事在过去都是重大事件,震动朝野,何况三个一同发生。
他们已经可以清晰预见,朝野即将地动山摇
朝臣们是各有心思,目送赵煦离去,又看向前面的吕大防,双眼里闪闪烁烁,心底究竟想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赵煦出了紫宸殿,来到后殿,坐在椅子上,回想了一下刚才殿里的的一幕幕,微笑着接过童贯递过来的茶杯。
童贯越发的小心谨慎,低着头,心里有些懊悔之前过于冲动,说了太多的话。
眼前这位官家,远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好糊弄,他那些小手段,怕是在官家眼里十分可笑
赵煦喝了口茶,道“刘横,将慈宁殿外的禁卫撤去一半,慈宁殿不用封了,什么人要见祖母,祖母要见什么人,都不拦着。”
刘横站在门旁,当即应声道“是。”
陈皮从外面进来,道“官家,皇城司已经围住了刘世安府邸。”
赵煦点点头,心里思索一番,笑着道“朕的箭已经发出去了,就让朕看看他们是怎么表演的吧。”
他其实很期待,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相信朝野内外一定会发生很多令他意想不到的有趣事情。
陈皮没有了以往的那么战战兢兢,信心增加不少,恭谨的立在一旁。
童贯就更加谨慎了,心里暗想着,得再立新功,否则他未必能保得住眼前圣眷。
与此同时,苏颂,范百禄,范纯仁三人出了紫宸殿,直奔慈宁殿。
一路上,三人都很沉默,他们身在中枢,对很多事情十分敏感,并且心知肚明。
年轻官家有些迫不及待了,由此可能引发的事情,令他忧心忡忡。
范纯仁是范仲淹之子,从小就随他父亲经历了太多的宦海沉浮,党同伐异,瞥了眼左手侧的苏颂,语气冷漠的道“苏相公,就要成为宰执,下官在这里恭贺了。”
苏颂拄着拐杖猛的一顿,看都没看他,继续向前走。
范百禄高大,精瘦,见慈宁殿在望,淡淡道“苏相公,就没有一点兔死狐悲的伤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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