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将军下一步有何打算哪？”
瞿式耜举杯咪了一口，似乎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林啸闻言心头微动，立即明白这位倔强的老头既想把他引为同盟，又隐隐担心他拥兵自重而成为孙可望第二，骨子里的忠君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的。
林啸抬眼打量着这位可敬的老人，内心不禁有些酸楚。
他自然无法以实相告自己是来自四百年后的现代人，也不可能把他们穿越众的计划泄露给他。
他能做的，只有尽量让瞿式耜相信自己不会做对不起百姓的事。
……
“安民，募兵，造火器。”林啸夹了一块猪头肉嚼着，嘴里含含糊糊应道。
“那，将军准备招募多少士兵哪？”
“那……自然是多多益善咯。”
林啸瞄了下瞿式耜，见他脸色一僵，却灿烂一笑，继续道，
“在下的新军，只需再招一万人足矣，余下的，是给张总督和宣国公招募的，他们才急需扩军啊。”
瞿式耜闻言脸色尴尬，心中感慨，这边林啸毫不利己，早已在为朝廷筹划，而那边，却还在处心积虑算计着他。
“早知如此，何必偷偷摸摸啊！”
心念及此，瞿式耜皱眉沉吟着道：“若是别山、瑞庭他们募练之军，直接听命于朝廷……不知将军能否分一点新式火器过去？”
林啸目光一凝，心中顿时了然，今天这顿饭，不简单哪！
你们那么怕孙可望，就把我林某当傻瓜吗？
“不瞒大人，这件事在下是考虑过的，只不过我等如今再也无法打造出同等威力的火枪，这个数量不多，恕难从命……您也看到过，白沙岛那边正想法打造一批次一些的火器，只需远超鞑子手中的便可……故此，张总督和宣国公所部，在下是打算助其装备一些的……”
见瞿式耜脸色稍霁，林啸抬眼直视着他，话锋一转：
“不过，在下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但说无妨，老夫一定极力帮衬。”瞿式耜见林啸爽快答应火器之事，心下欢喜。
“这第一个便是，朝廷必须设法去滇黔采铜，这个没商量。要不然，铜料实在太少，打造兵器之事岂非成了画饼？至于秦王那边如何沟通，那就是朝廷的事了。”林啸目光炯炯，不容置疑的道。
你们沟通不了，老子自己来，这件事，没余地。
瞿式耜闻言，心中已然明白，眼前这位小老乡这么做，已经相当隐忍了，要不是看在三百年大明乃华夏正统的份上，孙可望之辈，不，哪怕是永历帝，哪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一边是自己的主子，一边是自己的恩人，自己就是夹在风箱内的那只老鼠。看来自己这个差事，不好做呀。
沉默良久，瞿式耜开口缓缓说道：
“要说此事其实说难也不难，那可望虽说贵为秦王，然其属下之西宁王李定国及抚南王刘文秀却各自手握重兵，分据云南和川南，与可望只是兄弟相称，可望并不能为所欲为……我听说，那李定国与可望不同，他曾在多种场合屡次表示过共同辅佐当今皇上，绝无二心，为此，还与可望心生嫌隙。”
“双木将军你放心，我打算，使人直接与李定国接洽，此事料想会有转机。”
“好，那就有劳大人了，只要铜料解决了，分配火器之事，在下绝不食言。不过，还有第二条……或许更为困难，不知大人能否说服皇上恩准？”
“……愿闻其详。”瞿式耜不敢打包票了。
“这第二条，就是……我等准备在钦州办一个学馆，招一些识字的孩子，把我等所学西洋技艺传承下去。不知大人对这件事……”
在林啸看来，第一个条件并不困难，无非强压孙可望而已，如果朝廷不行，那就亲自出马打到他服为止，反正铜矿是要定了。
对这种不顾大局割地称王之人，他并不觉得需要怜悯。
而第二个条件，却是开学馆教授科学，这是要和儒家理学争正统，这可是要破坏被尊千余年的儒家文化的霸权啊！
况且，林啸知道，他最终要开刀的，还不是儒家学说那么简单，其实矛头直指的，恰恰是以此为借口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士族豪门，因此，林啸很谨慎地把开学馆作为了突破口。
不料，瞿式耜听后却哈哈一笑，道：“双木将军可是以为老夫冥顽不灵，必会抵触新学？”
呃！林啸一脸尴尬！这老头，也知道新学？
“将军可知老夫是受了洗礼入了洋教的？不仅老夫如此，当今太后和太子都是受了洗礼的啊。”瞿式耜促狭的笑道。
“你有所不知，当初鞑子初犯桂林，老夫还招募过数百佛郎机人携带大炮帮助守城呢……放心，老夫自然是不会抵触科学的，一定帮你请下圣旨，办成此事。”
林啸当即精神一振，心下大定，只要顺利走出这第一步，以后的事就好办不少。
当初，招兵和办学的事，本来是准备在朝堂上与开矿一起提出来的，可林啸犹豫再三到底没说出来。
现在看来，这根本就不是太难的事，这帮人，思想倒还是比预想的要开放啊。
“也许，值此危急存亡之秋，顾不得道统之争了吧？”
……
说话间，瞿玄销端上了最后一个菜，竟然是一锅热气腾腾的叫花鸡，这个才是真正的常熟家乡特产！
这道菜，来自于一个传说。
相传，很早以前，有一个叫化子，沿途乞讨流落到常熟县的一个村庄。
一日，他偶然得来一只鸡，欲宰杀煮食，可既无炊具，又无调料，于是他来到虞山脚下，将鸡斩杀洗净后，用新鲜荷叶整个包好，再涂上黄泥置于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封泥，里面的鸡肉竟然清香四溢、鲜美无比。
后来改进的制作方法与周代“八珍“之一的“炮豚“相似，就是另在鸡肚子里塞入各种肉类、名贵菌菇以及少许中药材，食用时只需敲碎泥壳，取出熟鸡置于砂锅加热即可，因其色泽枣红明亮，芳香扑鼻，口感肥而不腻，入口酥烂鲜美，逐渐成为了一道江南名菜，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中黄蓉给洪七公做的，就是这道菜。
“真没想到，千里之外竟能吃到正宗家乡菜，督师大人真有福气啊。”
望着香气扑鼻的砂锅，林啸连咽了几口口水，一脸谄媚的道。
没想到，瞿式耜闻言一顿，神情突然凝滞了一下，缓缓放下筷子，沉声问道：“双木将军可知莼羹鲈脍？”
林啸一脸懵逼，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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