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没有选择,站在原地足足半晌没有回过神,就这么目不转瞬的盯着靳月的背影看。
“怎么,不要命?”霜枝嗤冷,“少夫人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既然你没把少夫人的话放在心里,也没将这份情念在心头,就别怪少夫人薄情。自种因,自食果!”
梧桐醒过神,眼底竟是带了少许笑意,“你这般……倒是像极了你母亲!”
“我是她的女儿,不像她难道像你吗?”靳月吃得差不多了,瞧着一旁的嫩花生,伸手捏了一颗,“香味太浓了,下回少放点料。”
霜枝颔首,“是!”
深吸一口气,梧桐转身离开。
“忘了,提醒你一句!”靳月吃着花生,“弓箭手匿于暗处,姨母出门……可要小心咯!”
就明摆着告诉你,箭在暗处,你敢轻举妄动,便要你的性命,可你又无可奈何。
梧桐将方子收入袖中,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冷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
“少夫人……”霜枝还是不放心的,“若是她真的没死心,您会不会……”
靳月端起杯盏,浅浅喝了一口温水,口吻平淡的开口,“那么这一支箭,就会直接送她回南玥!”
霜枝如释重负的松口气,只要少夫人不会因此而心软,那什么都好说,毕竟这些家伙委实不是好东西,一个个的都欺上门来了,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待明珠回来的时候,梧桐已经出了门。
“少夫人!”明珠行礼,“食盒交给了管家,管家会派人送进宫,想来九皇子肯定会特别高兴。”
靳月半依在软榻上,单手抬高,轻捏着一枚荷花酥,“之前在大周的时候,太后娘娘会亲自下厨,为我做荷花酥,玉妃姐姐也是如此……她们做的东西,才是真的好吃。”
“那是因为有情义在里面。”霜枝笑道。
靳月点点头,“所以,情义很重要,人若无情,与牲畜何异?不管是出于怎样的苦衷,伤害便是伤害,再多的解释也无用。”
毕竟有些伤害,是以姓名为代价的。
人死了,你去跟鬼解释?
“明影跟着呢!”霜枝道,“您放心。”
明影的轻功和箭法,靳月是绝对放心的,她只是在想,瞎子敢不敢出来?
敢吗?
瞎子,宋濂。
宋濂自然是要出来的,都到了这一步,必须拿到方子,只要拿到方子,到时候回到大周……都是姓宋的,凭什么因为一句成王败寇,他们这一脉就成了丧家犬?
该他一族的身份地位,乃至于家国天下,他都要夺回来!
只是……
明影以为自己眼花,她是打死都没想到,这二人竟然将碰头的地点,设在拓跋将、军、府的后门巷子里,此处倒是没什么人来,毕竟是将、军、府的后巷,往来也就是进出送菜送日常用品,以及拉走馊水的车辆。
大概,连她家大人也没想到。
这叫什么呢?
哦,灯下黑!
不过这回,是真特么的黑!
“为什么约在这儿?”梧桐问。
按照指示,她一早出了七皇府,然后绕着整个石城走圈圈,从早上走到了傍晚,如今天近黄昏,街面上的人也不多。
这个点正是晚饭时分,谁还在外头瞎溜达。
“你不是说,拿到了方子?你是如何拿到的?”宋濂黑着脸。
梧桐没解释,自袖中取出那张方子,“从靳月的梳妆台上取来的,但是……你确定这便是真的吗?我看不太懂这上头的东西,你又……”
又是个瞎子,能看到什么?
宋濂面色陡沉,瞎不瞎的又不是他能选择的,“靳月没发现吗?”
“自从折月出事,她对我很是信任。”梧桐有些心虚,掩在袖中的手,逐渐蜷握成拳,“这东西是从裴春秋的手里拿来的,据说……裴春秋下半夜的时候醒了,想必是说了点什么!”
宋濂眉心皱起,“醒了?竟然没烧死。”
“你干的?”梧桐错愕,“那把火是你放的?”
她在石城内逛了一圈,如今整个石城都在说昨夜的那场大火,隐约提及什么七皇府的大夫。
梧桐不是傻子,只言片语连在一起,便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如今还得知了纵火的元凶,便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
“你是因为没拿到方子,干脆杀人灭口?”梧桐心头微凉。
百姓们议论着,说是昨夜的大火,死了两个伙计,以及店家的一位远方亲戚。
后院搬出来的“远方亲戚”的尸体,被烧得只剩下蜷起的骨架,若不是拓跋家的奴仆和巡防的军士,及时赶来扑火,只怕骨头都要烧化了。
“既然拿不到,那就不必留!”宋濂收起了方子,“你先回七皇府,记住了……要稳住靳月,傅九卿已经在回城的路上,想必过两天就到!”
梧桐一听他要将她留下,登时愣怔了片刻。
在宋濂转身之际,她忽然上前一步,拽住了宋濂的胳膊,“东西都拿到了,你还要留我在七皇府作甚?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你不带我走吗?”
“谁说我要走了?”宋濂冷着脸,拂开她纠缠的手,“方子虽然到手,但是真假难辨,我总要先弄清楚这方子的真假,若是现在离开石城,万一方子是假的,我岂非白忙活?”
梧桐定定的望着他,“所以,你不会走?”
若是宋濂能瞧见,必定可以看到梧桐眼底的凉意,她其实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弃子!
“自然不会走!”宋濂转身安抚,“我若是要离开石城,势必会带上你,毕竟你现在留在七皇府也没什么价值了,我何必把你留给她呢?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会走,你先回七皇府,到时候我会通知你。”
语罢,宋濂抬步就走。
梧桐静静的站在原地,始终保持着远眺的姿势。
“姑娘,要下去吗?”小丫头低声问。
明影摇头,“大人吩咐过,宋濂此人格外狡猾,可能会去而复返,大家别轻举妄动,原地待命!”
“是!”小丫头安然蛰伏。
过了好一会,梧桐失魂落魄的苦笑,转身几欲离开。
谁知身后突然传来窸窣声,梧桐愕然回眸,竟见着宋濂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此刻就站在巷子转角处,就这么静默着驻足。
她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人素来谨慎多疑。
“你……”
还不待梧桐开口,宋濂抬步就走。
这一出,倒是将梧桐给弄得有些愣怔。
“姑娘,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小丫头满心佩服。
大人,就是大人!
明影咂吧了一下嘴,舌从后槽牙处舐过,眸色沉得吓人,果真是狡猾至极。
“大人,现在要不要追?”小丫头又问。
明影点头,“看好这女人,其他的,跟我走!”
拿到了方子之后,这瞎子应该是要出城了,只是城门口内外都是将、军、府的人,想出城似乎没那么容易,这狡猾的东西,应该会耍点什么诡计吧?
明影且等着,依着靳月的吩咐,权当自己是个影子。
宋濂的马车七拐八拐的,最后竟然……
“姑娘,这不是大皇府吗?”小丫头诧异。
大皇府边上的民居,是整排的二层小楼。
马车停在后院,人从偏门进去,宋濂……进了院子。
明影咬着牙,难怪大人要让她们盯着,莫要轻举妄动,务必要找到这些人的老巢,却原来这帮家伙就藏在这儿!
“真是够黑的!”明影啐一口。
可不是!
明知道大皇府附近,连八皇子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谁都不想惹怒这位睚眦必报的大皇子,没想到……
宋濂进了院子,谁知……空空荡荡。
底下人搜了一遍,“主子,院子内外都找遍了,没人!”
“没人?”宋濂狠狠皱眉,“宋宴身负重伤,不可能出得了石城,一定藏在了其他地方。”
底下人面面相觑,“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原本是想利用宋宴,吸引七皇府和大皇府那边的注意力,借此闹出点动静,让咱们能安然出城,谁成想,这小子竟然跑得这么快!”宋濂目色狠戾,“撤!”
撤?
明影冷嗤,想走,没那么容易!
女子军们已经跃跃欲下,然则还不等明影下令,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动静。
“怎么回事?”明影皱眉。
探子当即去查,转眼便又回来了,“是官军来了!还有不统领、军、府的人。”
“不可能,大人没有通知将、军、府的人。”明影紧了紧手中剑,“是谁通风报信?”
自然不可能是女子军的人,走漏了消息。
会是谁?
是谁出卖了宋濂?
宋濂断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官军围拢上来的时候,他率先跳上了马背,由底下人护着,直奔城门口而去。
已然到了这地步,藏是铁定藏不住的,只能跑,所幸跟着他的这些死士,各个都是以一敌十,以一敌百的好功夫,为他杀出一条血路,也不是没可能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便暴露在人前,出了城之后……怕是也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
“护送主子!”
死士,死忠。
“姑娘,要下去吗?”小丫头犹豫。
明影狠狠的挠挠头,“这怎么弄?”
现在动手的是将、军、府的人,若是她们现在下去抢人,无疑是跟拓跋熹微作对,断指之仇,拓跋熹微是断然要报的。
“要不,算了?”小丫头试探着开口,“大人没说,让咱们从拓跋家眼皮子底下,抢人啊!”
明影想想也是,反正拓跋熹微和她家大人,最近关系还算融洽,就算拓跋熹微抓住了人,应该也会邀请大人一道审问吧?之前不还是请了自己去天牢里,帮着问供?
“都别动!”明影下令。
于是乎,女子军还真的一动不动。
若是这宋濂真的闯出了城门,她们再动手不迟,这到底是北澜,是拓跋熹微的地盘,女子军力量有限,尽量保存实力才能更好的保护好大人。
官军一拥而上,从巷道打到了街面上。
边上就是大皇府,自然少不得大皇府的人掺合。
到了最后,老百姓如鸟兽散,街面上厮打成一团。
拓跋熹微和拓跋允策马赶到,身后领着大批的军士,宋濂眼看着是要脱险了,却又被陷入了包围圈之中,如同困兽一般无计可施。
有生力量被斩杀殆尽,剩下的只有绝望!
梧桐其实并没有走远,站在僻静的角落里,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厮杀,看着宋濂惶恐的睁大眼睛,在乱战中被推搡在地。
宋濂是想用药,但是那些东西原就不好配置,而且此处空旷,就算他撒了药粉也没用,他带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而闻讯赶来的官军却越来越多。
形势,已经再明显不过。
“困兽之斗!”拓跋熹微拔出腰间的弯刀,“哥,别插手,我自己的血债自己去讨!”
拓跋允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好!”
这才是他拓跋家的女子,有仇必报,绝不手软。
弯刀散着幽幽的寒光,倒映着拓跋熹微绝冷的面庞,死士冲上来,只一刀便被她斩杀于脚下,如今她的眼里只有宋濂这个瞎子。
宋濂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单手扶住了车轱辘。
然则下一刻,寒光乍现,拓跋熹微一脚踹开扑上来的死士,弯刀圻断对方脖颈的瞬间,旋身落在车边,手起刀落,生生砍下了宋濂的手。
鲜血迸溅的时候,宋濂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梧桐扬起头,瞧着天上硕大的暗影掠过,穿梭在风中的老鹰和秃鹫,像极了贪婪的猎手,仿佛随时会扑下来,“结束了!”
的确,结束了。
格里和莫桑是前后脚赶到的,瞧着拓跋熹微脚下,捂着断腕满地打滚的男子,皆是微微一怔。
“这是怎么回事?”格里率先上前。
莫桑眉心微凝,凡事不会先出头,毕竟格里的好奇心比他重得多。
“回大皇子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抓住了上次伤我之人!”拓跋熹微行礼。
拓跋允上前行礼,“大皇子,八皇子!此乃小事,待咱们带回去,审出是谁指使的便罢了!”
见着格里没说话,拓跋允又道,“舍妹受伤,此事主君亦是知情,若是大皇子觉得有什么不妥,咱们就将此人送进宫,请主君做主。”
“既是伤害拓跋姑娘的狂、徒,是该好好审一审。”格里瞧着昏死过去的男人,“这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在石城内行凶。”
说这话的时候,格里转头瞧了莫桑一眼。
这意味深长的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人是莫桑派来的。
莫桑深吸一口气,“别让他死了,好好审审!”
语罢,便如同没事人一样,领着人离开,率先将自己撇干净。
格里也不想卷进去,眼下拉拢拓跋家很是重要,既是伤害拓跋熹微之人,查一查便罢了,反正他很清楚,这人绝对不是自己派出去的。
瞧着两位皇子离开,拓跋允面色微沉,“看热闹的,永远比干实事的多得多!”
“这热闹,可不是这么好看的!”拓跋熹微冷哼。
宋濂断腕,底下人都被一网打尽,拓跋熹微心头的这口气,算是出了大半,剩下的一半,得审问过后才能知道。
“姑娘?”小丫头皱眉,“怎么办?”
明影收了弓箭,还以为自己得暗中帮点忙,谁知道这拓跋熹微功夫不弱,三下五除二就给解决了,真是跟大人有得一拼。
“都撤了,我去禀报大人!”明影纵身而去。
人落在了拓跋熹微的手里,插上翅膀也难飞。
只是……城内这般动静,所有的人都被调拨到了城内,连拓跋兄妹也跑来捉拿宋濂,那么城门口的空缺,有几人能晓?
七皇府内。
靳月扶着腰站在院子里,瞧着满面欣喜的明影,眉心却皱了起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少夫人好似不太高兴?”霜枝不解,“人抓住了,应该高兴,即便是拓跋姑娘擒住的,也没什么问题,她与您本就是联手的,不是吗?”
靳月扶着腰,在院子里兜圈子。
“少夫人?”明珠也不太明白。
这不是该高兴的事儿吗?
“你是说,所有人都跑到城内来抓人?”靳月问。
明影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瞧着霜枝和靳月,大人这是怎么了?
“拓跋熹微亲自抓的人,拓跋允也在?”靳月又问。
明影抿唇,隐约有些心慌,“是!”
“完了!”靳月咬着牙,“宋宴!”
明影不解,“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瞎子去了大皇府边上的民居吗?”靳月面色发青,目色发狠,“拿到了方子还不出城,还要去哪儿作甚?”
明影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霜枝却明白了,“是去找人,核实这方子的真假。”
“那么,找谁呢?”靳月又问。
三人皆是一怔。
“走!”靳月抬步就走。
“少夫人,您慢点!慢点!”霜枝疾呼。
只是,现在赶去城门口,还来得及吗?
恐怕,为时已晚!
了解大皇子秉性的是褚怀越,也就是宋宴,瞎子去那里必定是要找宋宴,可惜没找到宋宴,反而身陷险境,试问……是谁出卖了他?
“宋宴利用了瞎子,引开了拓跋家和巡、防、军的注意力,他一定是要出城!”靳月喘着气。
明影骇然,出了府门便一路狂奔,“属下先去看看!”
“少夫人,您小心!”霜枝搀着靳月上马车。
靳月深呼吸,“霜枝,你去通知拓跋熹微,明珠,你跟着我走!”
“是!”
“是!”
马车直奔城门口而去。
如今热闹都在大皇府附近的街面上,马车穿过街道,又因着车内的七皇妃有孕,车夫岂敢走得太急,万一颠着七皇妃和小主子,谁也担待不起。
明影率先赶到城门口,急匆匆的翻身下马,瞧着防守如旧的大门,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许是大人多心了!”
“敢问诸位大哥,方才城门内外是否有什么热闹?”明影牵着马上前。
守门的将士面面相觑,显然没回过味来,不知道明影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奇怪的人出去?”明影解释。
众人齐刷刷摇头,若是有,还不得被留下来盘问?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明影点点头,乖乖等在城门口。
半晌,马车至。
明珠搀着靳月下车,明影当即迎上。
“如何?”明珠问。
明影摇头,“他们说没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去。”
“没有?”靳月走出城门,瞧着城外的分叉道,折返回来问守城的将士,“城内发生激战的时候,有谁出去了?”
这么一问,守城的将士倒是想起来了,“有一支商队。”
“商队?”靳月面色骤变,“什么样的商队?有多少人?走了多久了?”
将士有些心慌,战战兢兢的不敢开口。
“还不说实话?这位是七皇妃。”明珠训斥。
闻言,将士当即行礼,“那商队里死了人,身边也没有兵器,他们是推着棺材出去的,所以、所以咱们检查过后,也没有多想,就给放了行。”
“多少人?”靳月忙问。
将士想了想,“大概十多人。”
“棺材?”靳月咬着牙,“明影,追!追!”
谁都可以跑,唯有宋宴,绝对不能!
“是!”明影从袖中取出信号珠,半空中一声炸响,这是召集女子军的信号。
望着明影策马疾驰而去的背影,明珠亦是急得直跳脚,果然如大人所料,宋宴利用宋濂之事,跑出了石城。
蓦地,城外一角有百姓聚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怎么回事?”靳月怀着身子,自然不可能去凑热闹。
哒哒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拓跋熹微火急火燎的赶来,快速翻身下马,因着众目睽睽,便冲着靳月行了礼,“七皇妃?”
“大皇府要抓的那个叛徒,褚怀越,跑了!”靳月言简意赅,“就在你们抓瞎子的时候,他混出去了!”
拓跋熹微心神一震,“什么?!”
城外的喧闹声更厉害了些,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怎么回事?”拓跋熹微不解,“衣念,你去看看!”
衣念屁颠颠的跑过去,拨开人群往内挤。
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然则下一刻……
站在城门口的靳月和拓跋熹微,瞧着衣念屁颠颠的挤进去,然后疯了似的捂着嘴冲出人群,扶着路边的树,拼命的呕吐,脖颈处青筋微起,貌似连黄疸水都快吐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明珠不解。
霜枝赶到,明珠便抬步往前走。
老百姓的喧闹声愈演愈烈,明珠还没近前便闻到了阵阵恶臭,当即转头冲靳月喊道,“莫要过来,很臭!”
少夫人对气味特别敏感,尤其是现在怀了身子,更是一点臭味都闻不得,明珠可不敢让她过来。
很臭?
靳月心头咯噔一声。
墙根脚下,摆着一只瓦瓮,臭味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一股子腐臭味,像极了……像极了什么呢?
哦,夏日里,乱葬岗的气味。
明珠以袖掩住口鼻,渐渐顿住脚步,到底是跟着靳月行走江湖多年的,多多少少心里有了底,这里面装的,怕是……
瓦瓮是有盖子的,但是有几个胆子大的男子,捡了地上的树枝挑开了一角,正好能看见里头的装载。
明珠,看见了,一截手指。
心头一惊,明珠旋即退后两步,想了想,折返靳月身边,“是尸。”
“尸……”拓跋熹微愣怔,旋即冲上前。
确定,是尸。
衣念差点没吐断肠,回到城门口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不是没见过杀人,也不是没见过尸体,但是被蜷成这样,装进瓮中的,还腐成这样的,委实第一次见,关键还这般臭不可闻。
明影没追到人,但是女子军已经派出去了,拓跋熹微也派了人出城,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百姓被驱散,府衙来人专门处理此事,等着瓦瓮里的尸体被取出,明影去看了一眼,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明影连退两步,一张脸瞬时惨白如纸。
坐在树荫下,靳月瞧了一眼,面无血色的明影,默然不语。 明影是瞧见了,但不敢当着拓跋熹微的面说。
“你先回城吧!”拓跋熹微道,“瞎子被关进了大牢,我派了心腹盯着,绝对不会让八皇子和大皇子的人靠近。我断了瞎子一腕,等他醒转过来,再邀你一起去审问!”
“好!”靳月起身,毫不犹豫的登上了马车。
明珠去搀她的时候,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车子进了城,明影便跟进了马车。
“我觉得,你应是有话要对我说。”靳月道。
明影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厉害,“大人知道,那具尸体是谁吗?”
“尸体?”靳月想起了那个瓦瓮,“认得的?”
明影狠狠点头,“认得!很熟!”
靳月狐疑的望着她,半晌没有说话,脑子里将自己认识的人都过滤一遍。
“是女子!”明影说。
靳月眼皮子一跳,眉心紧蹙。
“是……是宋岚!”明影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慌了一下。
靳月扶着腰,坐直了身子,“什么?宋岚?”
真正的,小郡主——宋岚!
“我、我知道了!”靳月连问一句,凭什么确定都没了气力。
脑仁有些疼,耳朵里也是嗡嗡作响,她没想到最后一次见到宋岚,竟是以这样惨烈而肮脏的方式,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肮脏?
腐败?
“明影,你马上去一趟大皇府,让细柳快走!”靳月回过神来,一把扣住了明影的手腕,“这个该死的东西,留了最后一招!千万别让人看见。”
宋岚的尸体出现在这里,那么大皇府里的“宋岚”郡主自然得快些消失。
趁着北澜一时半会查不出尸体的身份,能给细柳争取到一点时间!
“属下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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