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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生同情的叹了一声,上去扶住五皇子,“五殿下,非是老奴不帮您,实是皇上这会儿并不想见您。”
“公公,求您,您去跟皇上说,就说小五知错了,小五有话对父皇说。”胸口的悸动慢慢平复,五皇子抹去一头的汗,长发贴在脸上,顶着两只黑眼圈,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连生被求的无奈,又是心生不忍,唉了两声,“五殿下快坐下,老奴去走一趟。”
五皇子连连点头,就着连生的手重新坐回太师椅上。
一个时辰后,连生匆匆回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衣物,连生悄声道,“五殿下快些沐浴更衣,皇上这会儿心情好,您好好说上几句好话,服个软,父子没有隔夜仇,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多谢公公。”五皇子起身道谢,连生忙道不敢。
五皇子由着小太监伺候梳洗,重新换了干净的衣物,面色虽因几日没有吃好休息好而有些憔悴,一双黑深的眸子却很好的藏起所有情绪,衬着一袭褐红色的圆领皇子服,整个人反而给人一种内敛而沉稳的气息。
他目视铜镜中的自己,微微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抬脚沉声,“走吧。”
立刻有小太监跑过去打开了宫门,连生和芳嫔的贴身伺候女官名叫宛如的并几个小太监、小宫女等在外面。
见五皇子出来,连生与宛如忙上前行礼,“五皇子。”
五皇子淡淡点了头,先对宛如道,“劳烦姑姑,替我转告母妃一声,我已无大碍,让她且放宽心,安心养病。”
“五皇子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芳嫔娘娘的。”宛如屈身行礼。
五皇子点了点头。才对一旁的连生道,“公公,咱们走吧。”
连生应了一声,与宛如点头致意,先走两步,在前面带路。
目送两人走远,宛如才轻叹一声,与随行的小宫女道,“咱们也回去,免得娘娘担心。夙二小姐的事,谁也不许往外乱说,也不可在宫内议论,更不可到娘娘跟前嚼舌根,若叫我知道了,直接打死了事,可听清楚了?”
几个小宫女目露惊惧,垂头应是。
宛如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走吧。”
几个小宫女乖顺的跟在身后,几人小碎步却极快的朝与初生的太阳相反的方向走去。
东升的太阳,喷发着蓬勃的朝气,晕染了半边天的红霞,那样耀眼夺目,却不过片刻功夫,乌云涌来,将那光芒掩盖,天恢复太阳未升起前的死气沉沉。
五皇子一路走的很快,连生险些要跟不上,待到了顺平帝的上房,连生已出了一头薄汗,身上也黏黏糊糊的,不由抹了把汗,瞧了眼被乌云遮住的太阳,心道,幸好这是早上,赶中午那会儿,自己还不得给热晕过去。
到得廊下,五皇子顿住脚步,回身看向连生,“公公,还请通传一声,小五求见父皇。”
连生笑笑,狠喘了两口气,又正了正衣裳,弯腰道,“五皇子稍候,老奴去通禀。”
五皇子颔首。
守在门口的太监忙掀了帘子,连生快步走了进去,片刻,只听屋内传出顺平帝的声音,“老五吗?进来。”
太监打帘,五皇子顺了顺衣裳,沉了沉心,压住心底的焦躁和恐慌,面上浮出一抹浅浅的笑,走了进去。
顺平帝正在欣赏一幅画,画的一角有着几个人影一样的黑色点点,画中却是大雪落地,空荡中只有一棵寒梅迎风绽放,寒梅枝头的梅花一半被雪覆盖,一般被风吹的花瓣往外裂开,却依然不服输的发出幽香,引了文人墨客前来观赞!
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的道,“老五,来,瞧瞧这幅画如何?”
声音愉悦,兴致很是高昂的样子。
五皇子抬脚上前,目光落在画上,笑着赞,“寓意好,画工好,父皇的画技越发精湛了。”
“哦?你看出来是朕画的?”顺平帝很是开心,侧眸看了五皇子一眼。
待看到五皇子憔悴的脸色,脸上的喜悦瞬间打了折扣,“这是怎么的?还有人虐待了你不成?”
眼神一冷,立刻去看连生,连生忙哎哟一声,“皇上,五皇子可是在芳嫔娘娘的宫里,谁敢呢?”
说着,看了五皇子一眼。
五皇子笑着替连生解围,“父皇错怪连公公与母妃了。是儿臣自己的错!这两日一直在反省自己,为人臣子却让父皇为难生气,实在是儿臣的大不孝!”
一句话罢,撩袍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实在是个不合格的皇子,恳请父皇贬儿臣为庶民!儿臣愿常伴青灯,为父皇祈福!为大安祈福!只求父皇收回成命,饶夙二小姐一死!”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冷寂,落针可闻。
五皇子以头磕地,发出嘭嘭的沉闷声,“恳请父皇饶夙二小姐一死,儿臣愿常伴青灯,为父皇……”
“哈哈,好!朕的好儿子!”顺平帝突然大笑,声音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嘲讽,“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放弃皇子之尊,去甘愿当一个和尚,好,好,真是好!好的很!”
话罢,抓起桌上几只狼豪就朝五皇子砸去,“寺庙那么多和尚,朕想要谁祈福谁就祈福,要你干什么?你又算得了什么?!你反省这么些日子,就反省出这么个狗屁玩意儿?为了一个女人要抛弃父母,抛弃责任,遁入空门!呵呵……你怎么不干脆陪着她一块儿去死?!”
“皇上!”连生忙跪地求情,“五殿下……”
“你个老东西,这就是你说的五皇子醒悟了,觉得我是为他好了?放你的老臭屁!”顺平帝一脚将连生踹翻在地,连生连声疼都不敢叫,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膝行到五皇子身边,“哎哟,我的好殿下,你不是说你知错了,有话要对皇上讲吗?”
五皇子朝连生一笑,当着顺平帝的面却不敢说‘公公,你受累了’的话,只以眼神抱歉的点了点头,复看向顺平帝,眉眼浅笑,“父皇先前教训儿臣的对,忠勤候其心不善,其女确实不配为皇子妃,儿臣不娶她了!”
顺平帝一顿,低头看五皇子,“不娶了?你们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等了你很多年的?”
“嗯,不娶了!”五皇子点头,“青梅竹马的情谊固然可贵,可儿臣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忘却父皇的谆谆教诲,更何况忠勤候用心不良,想借女儿来保全自身,说不得会累了父皇!儿臣身受父皇生养之恩,怎能只顾自己而弃父皇于不顾!夙二小姐此人,儿臣不娶了!还请父皇收回成命,以免因儿臣而给了某些人诟病父皇的借口,坏了父皇的一世英名!”
说罢,又是重重一个叩首,姿态谦卑,很是知错悔改的模样。
顺平帝静静的看着他,眉间神色变幻,似探究似审视似揣摩,唇边讥嘲一笑,“你可想好了,你先前为她跪着求我时可是连皇子之位都可以不要的,如今出尔反尔就不怕寒了人家姑娘的心?”
“儿臣想好了!这辈子宁愿常伴青灯,也不娶她了!”五皇子定定道。
顺平帝却不为所动,冷冷一笑,“你不是不想娶,而是不娶了!”
五皇子垂首,没有出声。
连生额头的汗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顺平帝在两人身边踱步,半响,又道,“你也不是突然有了孝心,觉得忠勤候用心不善对朕不利;也不是怕朕莫名的赐毒酒会被人诟病,坏了朕的一世英名。你是想借此让朕收回成命,饶了夙家那二丫头一命,朕说的可对?朕要是说,此刻怕那夙家二丫头已没了命,你又待如何?”
五皇子低头无语,身子却明显的晃动了一下,落在地上的手不见怎么动作,几条青筋却格外清晰。
顺平帝霍然大怒,一脚将五皇子踹翻在地,“臭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在朕的面前玩心眼儿?你还太嫩了点儿!朕告诉你,不管你娶不娶,夙思嫣都必须死!非死不可!”
五皇子浑身颤抖,面上竭力掩饰的平淡无波瞬间崩塌,爬将起来跪在地上,头重重的磕下去,声音哀戚,“父皇……”只二字出口,已是泣不成声,却是咬着牙忍住哭腔再磕下去,从牙齿间蹦出两个字,“……求您!”
顺平帝却是理也不理,冷笑一声,甩袖唤人进来收拾东西,又作起画来。
连生跪在一旁静若寒蝉。
皇上最近的脾气越发的大,可如何是好?看来,要等下次莫殇来问平安脉的时候问个究竟了。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投过来的阳光把两人的身影照成一个黑点,连生去看了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瞧了顺平帝一眼,又朝沙漏看了一眼,朝连生比了个手势。
连生不由叫苦,已经午时了!
他们跪了足足三个时辰了。
连生去看他身旁的五皇子,五皇子的头还紧紧贴在地上,长发遮住半边脸,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连生叹了一声,看这模样,五皇子也是个犟脾气的,非要跪到皇上答应不可了,可君无戏言,皇上要谁死,谁还能活的下去不成?
从下旨到现在过去差不多一天了,明日此时那夙家二小姐怕就是……
他心下同情,五皇子自小不得圣宠,又出身低微,没有外家帮助,在宫内步履维艰,也是多亏夙大将军教授时不偏不倚,带他认识了一些人,才不至于养成孤僻的性子,可偏也是认识的那些人,又带他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惹来今日之事!
唉。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片刻,脚步停下,响起太监细细低低的交谈声,不多会儿,有太监撩帘进来,“启禀皇上,去忠勤候府传旨的公公回来复旨。”
五皇子霍然抬头,双眸利箭一般看向进来回禀的太监,太监被他一眼惊的脸色微变。
顺平帝头也没回,手下依然利落的勾勒出千军万马驰骋的画面,淡声道,“让人进来。”
太监应了,“是。”
退了出去。
片刻,另一太监带着一身热气跪在五皇子与连生不远处,垂头细声道,“回禀皇上,奴才奉皇上旨意去忠勤侯府传旨,忠勤候二小姐昨日接下圣旨,于今日晨时正饮下毒酒,已确认死亡!”
五皇子身子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太监,连声道,“不!不!”
那太监垂首不语。
顺平帝冷哼一声,“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给五皇子听!”
“是,皇上。”那太监转了转身子,垂头对着五皇子道,“启禀五皇子,夙二小姐饮下毒酒时,几个女官都在现场,事后,奴才也亲自试了夙二小姐的鼻息,人确定是死了。”
话落,磕头。
“不!”五皇子怔怔的,突然声嘶力竭,膝行到顺平帝跟前,抱住他的腿,“父皇,父皇!我不娶了,我真的不娶了!您饶了嫣儿,您饶了她!我求您!我求您!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您让我娶谁我娶谁,我再也不任性了……”
“早知如此……”顺平帝淡淡睨他一眼,冷声道,“何必当初。”
“父皇!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您饶了……”五皇子不要命的在地上磕头,却恰跪在地毯边缘,磕头的地方是光洁的地转,头磕下去发出咚咚咚的声响,传出很远。
顺平帝一直没出声,直到手下的画成型,才扔了笔,斜看了连生一眼,连生忙从地上爬起来,乐颠颠儿的去拧了湿帕子给顺平帝擦手,顺平帝冷斥他,“老东西。”
连生呵呵陪笑。
顺平帝一把将帕子扔给他,坐回龙椅上,看着砖块上已有血迹,却还不停磕头的五皇子,眉头挑了挑,“老五,你过来。”
五皇子停住动作,脑袋一片眩晕,还好及时稳住身子,膝行几步,重新跪到顺平帝脚下,“父皇,求您饶了夙二小姐,儿臣不……”
顺平帝冷笑,“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也罢……”
顺平帝抬眸看了眼连生,“你,待会儿陪着五皇子去忠勤侯府走一趟,让他亲眼瞧瞧夙扶雨家那二丫头是死的还是活的!”
“父皇……”
“是,皇上。”连生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五皇子,垂首,恭敬的应下。
五皇子却跪坐在地,一手揪着胸口,抬头怔怔的看着顺平帝,双眸绝望到极点,没有一丝焦距,“父皇,嫣儿朕的死了?”
“你说呢?”顺平帝冷声,“你喜欢夙家二丫头多少年了?早不跟朕求赐婚,晚不跟朕求赐婚,偏在朕拿到夙扶雨那老东西通敌叛国的证据时来找朕赐婚?!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夙扶雨说什么你都信?他为什么早不想通,晚不想通,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通了要把女儿嫁给你?”
“父皇,我是真心喜欢嫣儿的!”五皇子喃喃自语。
顺平帝冷笑,“真心?真心值几斤几两?!你若是真心喜欢她,为何不早来与朕求赐婚?朕一个旨意下去,夙扶雨敢不应?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让夙扶雨看得起你心甘情愿的把女儿嫁给你!朕告诉你,心甘情愿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一个宫女生的皇子,外无外家,内无帮手,凭什么让老奸巨猾的夙扶雨把女儿嫁给你?”
说到怒处,顺平帝劈手砸下一个茶盏,怒骂,“不成器的东西!”
连生心头跳了两跳,下意识想往外走,却被顺平帝叫住,“去,把他来之前我画的那幅画拿过来。”
连生笑着应是,背后没来由的出了身冷汗。
待取了那幅冬雪寒梅图,顺平帝一把扔到五皇子身前,“拿去,给朕跪着看,好好看,仔细看,看明白了,告诉朕!”
连生就要出去再端一杯茶来,没走两步就听顺平帝继续怒声道,“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就要去抢,不去争抢,你心爱的东西终将会一件一件被人夺走,今天是我,明天就会换成其他人!”
连生的瞳孔猛的缩了缩,心知皇上这是在拿夙二小姐教五皇子,更是皇上认可五皇子的一种方式!
他连吞几口唾沫,才压下心底的恐慌,快步出了内房,到外面吩咐小太监烧水泡茶,泡好也不进去,只立在檐下看着外面被太阳晒的翻起尘土的院子。
似在验证顺平帝的那句话,不过堪堪第二日,五皇子的生母芳嫔被太医院查出身中剧毒,其毒与当年四皇子所中之毒竟然一样!
宛如跪在顺平帝面前,身子发抖,“那、那粥本是给五殿下准备的,五、五殿下喝不下,就喂、喂给了娘娘!皇上饶命,奴婢实在不知是谁在粥里下的毒!”
“混账东西!你不知!你贴身伺候芳嫔,宫内大大小小事务都是你一手操办,你居然跟朕说你不知道!”顺平帝勃然大怒,怒瞪连生,“来人,去给朕查,这粥经过了谁的手,这些人底下都跟什么人有牵扯,一五一十的给朕查清楚!”
连生忙低头应是,转身往外走,又被顺平帝喊住,“去把莫殇宣进宫来,看他可有法子救芳嫔一命。”
“是,皇上。”
连生出去,宛如跪在地上不敢动弹,顺平帝气不能消,摆手让人拖其下去,宛如哭喊,“皇上饶命,奴婢真的不知!五殿下……唔唔唔……”
就有人堵住了她的嘴,拖麻袋一样拖她下去。
五皇子陪在芳嫔床前,听到喊声,走出来,跪地求情,“父皇,宛如姑姑从母妃是宫女时就交好,日日尽心,断不会做出害我母妃之事,母妃身边少不得人伺候,还请父皇息怒,饶过宛如姑姑,免得让人钻了空子,真要了母妃的命。”
顺平帝眸色冷厉的看向五皇子,五皇子一袭皇子服,接连遭受两次打击,面色憔悴的吓人,双眸也没了以往的神采,暗淡如死灰。
顺平帝突然笑了,踱步到五皇子跟前,淡声道,“老五,可瞧清楚了,先有我要了夙二小姐的命,再有人想要你娘的命,下一次呢?是不是就轮到你了……”
五皇子蓦然抬眸。
顺平帝直直的看着他。
五皇子的双眸蓦然发红,一双手紧攥了衣裳,顺平帝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可想明白了?”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五皇子,你身处其位,夺嫡已是避无可避!”耳边是谁在说话,那样血淋漓的,疼的似要刨开他的心一般!
他真的情愿,出身贫寒,一世淡泊,只与心爱人相守。
可十一姑娘说的对,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他身为大安的皇子,虽无意皇位却总因身处其位,难免遭人惦记!
他想放过别人,别人却不愿意放过他!
他早就明白,可为何总会临头心软!
他若能干脆利落,夙扶雨怎能威胁得了他?
他若能硬起手腕,父皇怎能动的了嫣儿?
他若是心肠歹毒,谁又敢动他母妃?!
正如父皇画中之寒梅,虽处境艰险,却能临风不惧,拼尽全力也要与老天一争、与寒风一争!
终会有欣赏他的人愿意支持他,与他一起开拓新局面!
五皇子深深低下头去,“父皇,儿臣都明白了!”
顺平帝微微合眼,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既然是你信得过的,那就让她留下来照顾你母妃。”
拖着宛如的侍卫立刻松了手,宛如泪流满面扑跪在二人面前磕头,“谢皇上!谢五皇子。”
“起来吧。”顺平帝朝五皇子伸出手。
宛如眼中的惊骇比自己被拖出去还要浓重,心底掀起巨浪狂潮,直直的盯着五皇子。
五皇子抬眸,迎着顺平帝的目光,不卑不亢,神色淡然,将手放在了顺平帝的掌心,顺平帝稍微用力,将他拽了起来。
父子俩并肩而立,一个帝王之气,令人不敢直视;一个周身冷峻,面色从容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息,却是五皇子以前从未有的!
宛如喜极而泣,却不敢哭出声,忙垂了头,小碎步极快的去了芳嫔的床榻边,接了小宫女手中的湿帕子小心的给芳嫔擦额头的汗,泪凝于睫,“娘娘,五殿下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您快醒醒……”
两个时辰后,莫殇赶到芳嫔宫中,号了脉,听了太医院御医们的说法,沉思了良久,与顺平帝道,“此毒源于西夏,曾是西夏皇室惩治犯妃所用之物,因毒性霸道,被西夏皇宫列为禁用之物,并不许在西夏使用。”
顺平帝蹙眉,“可有解药?”
莫殇摇头,“草民也是与师傅游历西夏时听人说起过,生平也只见过一次,却是无药可解的。不过,皇上若信得过草民,草民倒愿意一试,至于能不能救回芳嫔娘娘的命……”
莫殇一笑,看了看天,道,“怕是要听天由命了。”
顺平帝脸色不好看,却没多言,侧眸去看五皇子。
五皇子面色淡然,眸底虽有担忧之色,却全不复先前为夙思嫣求情时的绝望无助。莫殇顺着顺平帝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五皇子淡淡一笑,朝莫殇郑重一礼,言辞恳切,“生死有命,莫大夫尽力即可。”
莫殇眸子一闪,点了头,生受了五皇子的礼,道,“自然!”
莫殇的医术得江湖神医真传,确实有傲的资本。
不过半月,他就找到了解毒的法子,在芳嫔进一步恶化之前,救了她的命。
太医院的人又开始天天上门讨教,莫殇不厌其烦,直接将人拒之门外,以寻清静为由知会了顺平帝,又换了一处安静的宅子。
五皇子寻上门来道谢,莫殇头也不回,径直坐在河边钓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要谢去谢他们吧。”
阿狸噔噔跑过来,去翻莫殇的鱼篓,嘟着嘴道,“少爷,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钓,我那边都没有鱼。”
看到五皇子,眨了眨乌黑圆溜的大眼睛,张口就要说话,身子却蓦然一软,往地上倒去。
“阿狸姑娘……”五皇子忙伸手去扶,却被一道冷冽的声音定住,“走开!”
竟是莫殇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他,搂住了阿狸。
又不待五皇子反应过来,脱了身上衣衫裹住阿狸就往不远处的宅子飞,速度快!
五皇子的亲卫忙扶住五皇子,“殿下,这人……”
五皇子摆了摆手,“不碍……”
话没说完,就瞧见被莫殇包裹在衣裳内抱着的女子垂下了一头金色的长发,五皇子双眸掠过惊。
身边的亲卫惊呼一声,“殿下,你看,那女子的头发是金色……”
嗖!
一枚小巧的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射过来,五皇子神色一凛,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躲过袖箭的攻击,却不想下一刻,身影一闪,那莫殇竟去而复返,一张清朗的如玉容颜突变成鬼魅罗刹,一身杀气,出手毫不留情,纵是对他,也没留半分余地!
五皇子心知他们定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是以莫殇才会要取他们的性命。忙高声道,“莫大夫快停手!我等无意窥探阿狸姑娘的秘密,我以项上人头保证,绝不会将今日之事说与外人听!”
五皇子的亲卫已吃了莫殇一掌,整个人狂吐一口鲜血,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在河中。
五皇子又忙补了一句,“我发誓!”
莫殇停下手,冷冷看着五皇子,“你发誓!”
五皇子举起三根手指,郑重立誓,“我楚乔并我一众随从绝不将今日所见所闻说与旁人听,否则,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身边的随从齐声惊呼。
五皇子扫了众人一眼,众人不忿的瞪向莫殇。
莫殇神色稍稍缓和,看了众人一眼,朝五皇子抱拳,“得罪了。”
“是我们不该窥视。”五皇子低眸。
莫殇点了点头示意,转身大踏步的回了宅子。
“殿下,您何必发此毒誓,他还真敢杀了咱们不成?”一亲卫不服气道。
另外两人一溜烟去捞掉进河里的人,那人却已是近气多出气少了,众人惊恐道,“他居然真的动了杀手!”
“快把人送去附近的医馆。”五皇子略一沉吟,朝几人摆了手。
众人心知刚得罪了人,莫殇定是不会帮他们看病的,忙告了罪,抬着那人急匆匆而去。
五皇子则拿了鱼竿,坐了莫殇先前的位置,带了斗笠,钓起鱼来。
一个时辰后,莫殇出来,看到五皇子还在,微微蹙了蹙眉,缓步走来,“五殿下怎么还没回去?”
“阿狸姑娘没事了?”五皇子不问反答。
莫殇防备的看他,见他眼中光明磊落,一片坦然,顿了顿,点头,“无碍。”
五皇子有心问一句阿狸姑娘是不是也中了毒,看了莫殇的脸色,笑了笑,只道,“那就好,我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
“不送。”莫殇淡道。
五皇子淡淡一笑,点了头,走出十余步,突然回头,看着莫殇道,“我幼年曾有一个玩伴,从不嫌弃我是宫女所生的皇子,教我读习字,教我武功胆识,谁知天降横祸,他父亲战死,弟弟横死,他与他母亲一夜失踪。莫大夫,你,可认识他?”
莫殇眸底闪过什么,避开他的双眸,淡声道,“不认识。”
五皇子展颜一笑,温润如玉的面上浮现一抹怀念,叹声道,“不认识吗?不知为何,看到你却总让我想起他,也罢,往日之事不可追,是我贪心了。”
他抬眸,笑,“告辞。”
话落,转身就走。
莫殇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一句话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回到宫中,宛如道,“娘娘寻殿下多时了。”
“可是母妃身子有恙?”五皇子加快了脚步往殿内走。
宛如笑着摇头,“娘娘身子还很虚弱,精神却比前几日好了很多,寻殿下是有事与殿下说。”
五皇子稍松一口气,继续道,“可知是什么事?”
“娘娘并未提起,奴婢不知。”宛如摇头。
到殿门前,有宫女太监行礼开门,“五殿下,宛如姑姑。”
五皇子摆了摆手,快步进了殿内。
宛如吩咐几人,“五殿下刚从宫外来,想来还没用晚饭,去吩咐准备一些五皇子爱吃的饭菜。”
“是,宛如姑姑。”有宫女太监应了,结伴而去。
宛如也悄悄进去,泡了茶端进芳嫔的房间。
“母妃,您小心点儿。”五皇子扶了芳嫔背靠枕垫坐好,才坐了宛如端过来的锦杌,握着芳嫔的手,笑道,“娘,听姑姑说您寻我了,可是有事?”
芳嫔一笑,抬手摸上儿子的脸,入手略有些粗粝的感觉是源于他这几年都在外征战,心疼的先叹了一口气,温和道,“先前的事母妃都听说了,你……可恨你父皇?”
宛如聪明的寻了借口退了出去,一并带走屋里伺候的人,留母子两人独处。
面对母亲,五皇子没有在顺平帝之前的冷然,而是眼圈一红,眸底漾开一抹绝望,将脸埋入芳嫔的掌心,“娘,嫣儿死了,嫣儿死了……”
芳嫔只觉掌心一片温热,却是儿子的泪水,不由心疼的拍抚上儿子的背。
五皇子如受伤的小兽缩在芳嫔的怀中,哭腔道,“娘,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以为终于争取到忠勤候的同意,却被他当颗棋子算计!怪儿子蠢,竟欢喜的去寻父皇赐婚,直接害死了嫣儿!娘,都是儿子的错!都是儿子的错……”
“身在帝王家,向来是身不由己的。”芳嫔抚摸着儿子的头,缓缓道,“娘也心疼嫣儿这孩子,她也是娘自小看着长大的,性子温婉,难得的是有才情又温柔善良,你二人更是青梅竹马的感情,若能成也是美谈一桩,只可惜……”
五皇子悲恸不已,“嫣儿……嫣儿……都是我害了她!”
芳嫔深深的叹气,“忘了吧,如今,活命才是要紧的!娘是宫女出身,不能为你提供太多助力,你去寻一门对你有助益的岳家,好好在这吃人的皇宫活下去!”
“娘……”五皇子抬头,看着芳嫔。
芳嫔一笑,漂亮的五官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几近透明。
五皇子将头埋入芳嫔怀中,淡声道,“娘,我不想找,除了嫣儿,我谁也不娶!”
芳嫔笑,“傻孩子,嫣儿已然去了,你不娶妻如何生子?难不成要学你父皇一样,弄一堆庶皇子出来,再引纷争?”
“娘!”五皇子骇然抬头,“你、你都知道了?”
芳嫔缓缓点头,“你父皇把什么都对娘讲了,娘这一辈子本以为二十五岁时能放出宫去,寻一个普通人嫁了就这么过一辈子。却不想有了你……你是娘这辈子最好的礼物!娘没能耐,不能像三皇子的娘一样给你找助手,不能像六皇子那样给你一个有力的外家,你想去争就必须有与他们能抗衡的力量,你就得去寻一门强有力的岳家做后盾!”
五皇子张口欲言,芳嫔长长的叹了一声,“可这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早已站好了队,你想寻个后盾都难!”
“娘,您不用担心,儿子有重华,有元大人,还有很多……”五皇子笑着想宽慰母亲,却被芳嫔摇头拦住,“元大人上了年纪且门下之人多数被三皇子收揽,其余几个也是无关轻重的官职,重华虽有将军职位在身,却只是个连大殿都进不得的四品官,哪里能行?!若你能有一个咱们邻国公主做妻子呢?”
五皇子的脸色瞬间大变,“母妃!”
芳嫔朝他一笑,“你父皇与我说了,要为你迎娶南诏国最小的公主阿依秋。”
五皇子霍然起身,“嫣儿的尸骨未寒,我怎能另娶她人?!”
“孩子。”芳嫔伸手拉了儿子重新坐下,“娘知道你心里挂念嫣儿,可嫣儿毕竟已死,再纠结也无济于事,如今重要的不是你娶谁,而是谁能让你活下来!皇上这几年身子不好你是知道的,虽有神医在旁,但你要知,自古大夫医病不医人,天要人死,神医也无能为力!你父皇的身体……”
芳嫔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一连说了这么多话,难免有些吃力,叹罢气就止不住的咳嗽起来,直咳的一张脸蜡白蜡白的,嘴里还吐出一口血,五皇子看的心惊,“娘!”
芳嫔淡淡一笑,“不碍事,终究是中了毒,能活着嘱咐你这些事,已是老天厚待了!”
“娘,莫大夫是神医,他能治好你的病,儿子这就让你找他进宫……”五皇子抬脚要走,被芳嫔紧紧拉住,“乔儿!莫大夫已经帮娘解了毒,是娘自己个儿的身体弱,一动心思就难受……”
“那娘别动……”话没说完,就顿住。
芳嫔安抚的拍他的手,“娘这点剩余的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着你成家生子,好好活下来。”
“娘!”五皇子眸色痛苦,双眼赤红,“您不要逼儿子。”
芳嫔轻笑,长叹一声,将五皇子搂入怀中,“娘的傻儿子,你可知那阿依秋公主是谁?你可知你身边都有些什么朋友?”
“娘……”五皇子不解其意,莫名的看着芳嫔。
芳嫔就笑,苍白的清丽容颜满是慈爱,她凑近儿子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看着儿子一脸震惊不敢置信,浑身都僵硬成一团,不能动弹!
芳嫔轻轻笑出声,松了儿子的手,去唤宛如,“给我端碗粥来。”
五皇子低吼一声抱住了芳嫔,眼中满是狂喜之色,“娘,是真的?您说的都是真的?”
芳嫔点头,朝儿子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此事你知我知,再不许向第三人提起。”
“娘娘,御膳房做了几道五殿下爱吃的饭菜,奴婢让人一起端进来了。”宛如笑着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端托盘的宫女太监。
五皇子满心的疑问,却不得不压下去,掩去眸中的狂喜之色,重重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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