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身边有这般的老嬷嬷在,景颜更是不敢露出一丝好转的迹象来。第二日清晨起身,也是任由身边的‘贴身’丫鬟,伺候了梳洗穿戴,喂饭吃药。就连两个弟弟前来探望,也都是一如既往,茫然直视前方。
好在前一晚,小哥俩就已是知道姐姐,并为吞下那害人痴傻的药丸,这般假装不过是为了迷惑那些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罢了。这是刚才七弟出门前,凑近自己的一句耳语,可见此刻这屋里的丫鬟们,只怕都已成了二夫人的耳目。
倒是与之前的猜测,相差无几。还有那原先在周姨娘院中,专管洒扫婆子的苏妈妈,却在一夜之间顶了自己身边的奶娘之位。要说这人本就是不曾做过正经的管事妈妈,哪里懂得用人之法。只凭着往日里哪个与自己亲近些,便胡乱由着丫鬟们肆意而为。
这不搬了张竹榻,将自己这正经的小主子,往树荫下一横,便头也不回的拉着另一个,偷笑着假山后头躲懒说笑去了。也亏得如今这院子里的大小丫鬟们,都以为自己是真的傻了,才没有丝毫的防范。
而这里微风徐徐而来,倒有几分怯意,除了怕叫人看见自己的清澈的目光,倒有大半的时间都是阖眼假寐。心中安慰自己,咱这也算是养精蓄锐了,留着精神才好打硬仗,毕竟自家那位,能给姐弟几人做主的姑母,还在往京城的路上!
姑侄说话虽是稀松平常,可二房那头定会多留一个心眼。想要顺利将姐弟三人的困境,如实告知,还需谋划一二。
自己这几日的装傻充愣,对于府内的一众下人们而言,倒是颇见成效。只是那二夫人身边的老嬷嬷,还会时不时地亲自过来一趟。单检些关键的言语,凑在自己耳边反复念叨,可见还是不肯轻易放过自己这个小孤女。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大房的二小姐,早已换了内在咯!
既然不死心,每日都寻空来试探一番,就索性由着她便是。一来可以拖延时日,二来也是为了姑母到来之际,方便自己行事。比起一个活蹦乱跳的二小姐来,还是这般被撞傻了的容易蒙混过关!
景颜这里小心防着他人的窥视,二房所在的怀顾圃中,主仆几个也正在暗中,排兵布阵。
“原先倒是没顾上周姨娘院子里的几个,眼下倒是该趁着姑奶奶回来吊唁前,处理了干净!”太师椅上二房的夫人吴氏,略略抬了抬眉,一副满不禁心的模样,就好似自家清扫屋舍后,往门外丢弃些心闲杂之物罢了。
饶是一旁跟随多年的大丫鬟,也都不免暗吃一惊!自家这位主子平日里虽有厉害之处,又何曾见过今日这般地狠戾。要知道,先前动手废了大夫人院内的仆妇,虽有自家夫人的暗中手段,却也有国公爷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大房夫人被惊难产,二房这里做的可是滴水不漏,就连那几个得了信,回禀大房夫人的小丫鬟,也都不曾留下。又是打周姨娘那院子传了过去的消息,即便事后要查,二房也能完全脱了干系。更何况,如今那房的姨娘自缢身亡,更是死无对证!
只是这会儿听主子的意思,怕是那姨娘院子里的仆妇中,有人起了疑心不成!还是因为姑奶奶就要入京,自家夫人心中已是另有了别的谋划?
想到要紧之处,正要偷瞄梁嬷嬷一眼,却被自家夫人的声音,当场截住:“水仙你平日里,倒是常与那院里的丫鬟们走动,今日晚些时候,就由你……。”招手让大丫鬟附耳过来,又是一通嘱咐,才示意身边的梁嬷嬷将早已准备妥的包袱,交付了与她。
然而紧箍着怀中之物的大丫鬟,却是压不住心中百般滋味。主子是要舍了自己这个,贴身陪伴了近八年的心腹之人,换回大房的库中财物!
心中苦涩无比,脚下自然也是艰难万分。可叹自己还天真的以为只要实心办差,便可犹如先前的几个姐姐一般,或脱了奴籍,配与良家子弟为妻;或嫁个管事继续留在国公府中,领一处轻松的事务;再不济,也能被二老爷名下的学子看上,纳回家中做姨娘。
谁不知道,这庄国公府中的二房夫人,旁的都不爱随着已故的大嫂行事,偏有一样却是学得分毫不差。之前,国公爷对大房那位也曾有过危言,只是自家的嫡出长子,对其夫人有关谨慎纳妾一说,很是认同。这许多年间,仅纳了两个姨娘,通房更是再没添过。
如此之举,在旁的府中虽不是独树一帜,却已是十分难得。而兄弟房中皆是如此的人家,只怕京城之中也就庄国公府,独一份了!
时至今日今时,算上那个早已病故的多年的姨娘外,大房早已成了空城一座。年仅八岁的嫡出小姐又如何?另外两个眼下还都离不了奶娘的小公子,更是任凭旁人的摆布,还不懂反抗。
想到自家主子先前的雷厉风行,再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之物,更是忍不住苦笑出声。当初千方百计压过那丫鬟一头,今日看来却是何等的可笑!
二夫人的翻脸无情,早已有过显露,只怪自己被利益二字迷住了双眼,哪里晓得不过短短两年后,自己便成了主子手中的弃子。
茫然甩了甩头,已是绕过了间隔着两房庭院的花园,待穿过不远处的一道葫芦门,大房所在的一众院落,便在眼前了。
事到如今是再没退路,好歹自家不被牵连在内,已是万幸。自己这般的下场,也正应了当日那苦婆子口中的一句‘现世报’。就在走入葫芦门中的那一刻,水仙猛一个转身,定定回望着二房主院的方向阴阴笑了一声:“今日弃了我去,就不知来日你又被做了谁的废棋!”
果然平静数日的府中,又出了一桩仆妇私藏主家金银之事,好在二房夫人历来处事宽厚,只罚了一众牵连之人的随身财物,包袱细软倒是一概不管。
就此,原本在周姨娘院中的奶娘与粗使婆子,也都一并被撵了出去。就连大房嫡出八公子的奶娘,也因知情不报,一并叫他家里来人领了回去。
“亏得那两个奶娘都是良家妇人,要不然这一顿板子,可是逃不过的,也不瞧瞧眼下是什么情形。不说慈恩堂里的国公爷,已有两天没醒转过来了,就是外院的大小事务,也都由咱们二夫人接管了好些日子,她们居然还不知死活的……。”
“嘘,妈妈就少说两句吧,好歹你也是从姨娘这院子里借出去的人,即便眼下在二小姐面前当差,总脱不了还在大房这头!”
“呸,我怎么就成了姨娘院子借出去的,分明是那日二夫人跟前的梁嬷嬷,亲自来寻了我说话,算是直接在二小姐厢房里办差了,哪里还与她们又干系?”一脸的厌恶,头也不回的转向了,通往睿云堂的扇形花道。
两个专司看守中门的婆子,亦是相互对视一眼,却谁都不敢开口提及刚才的抄检之事。毕竟在这多事之秋,能求自保才是要紧,至于看不过眼的地方,也只有紧闭双眼,只盼着早日过去了。
然而,这一下作手段,倒是无意间成全了,他姐弟三人的顺利会师,只是如今身边一个可靠的人手全无,姑母到来时,又该如何撇开一旁的监视之人,确实颇有些难度!
早就知道自家这庶出的七弟,的确较一般的孩童早慧些,然而这等缠人的本事,也让见过孩子哭闹的景颜,真心佩服!
这头丫鬟们才服侍了远道而来的姑母坐下,那旁自家的胞弟,已在七哥的引领下,哭得是涕泪交下。等丫鬟上前帮着抹净,却被两个小主子左右夹攻,抹得一头一脸。呀!一声尖锐直冲屋脊,听得一旁就座的姑奶奶是深深锁眉:“平日里也都是这般笨手笨脚的?连个哥儿都伺候不好,还不去请了他们两个奶娘来抱!”
前日才叫领了家去,这会儿哪里还有奶娘可使:“这,大姑奶奶不知,两日前那两个已经……。”还未等这个彩芹回完话,那旁的苏妈妈倒是利落的抱起一个,直接朝她努了努嘴,连带着身后的彩鸣也都一路跟了出屋,直奔对面厢房。
“什么大姑奶奶,不过是个克夫的守寡……。”
“你不要命,咱们还要多活几日,那个叫你乱嚼舌,去抱了两个哥儿在东厢里呆着,不喊你可不许出来!”前一刻才刚将手中的七公子递了给一旁的丫鬟抱稳,后一刹那已是死死封住了丫鬟彩鸣的那张快嘴,确定了屋内无人听见后,才狠狠朝两个丫鬟瞪一眼。
转身步出了这屋,才欲回厢房里伺候,却被门口两个粗腰的健妇,拦个正着:“苏妈妈还是快些去厨房端了饭食来伺候,才是正经。我们一路赶得着急,实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