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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贵见姜御医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声音提高了一些:“姜御医,骑射节就要开始了,您选了马儿,可是您的弓和箭呢?”
一时间,所有在场人士的目光都集中到小公公和姜一闲身上。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
姜一闲踮起脚瞄了一眼日晷的阴影,觉得再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连忙道:“公公莫急,我这就上马,这就上马。方才脑子不清醒,没反应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弓箭我都带来了,多谢公公提醒。”
“姜御医还真是神经大条。还好公公我发现这个牌子,否则姜御医别想夺得三甲。”
小公公扭了扭身体,心里得意洋洋。他清查出遗漏的马匹,让姜御医有了参赛资格,姜御医一定会从心底感谢他,不是吗?
姜一闲硬着头皮上了马,好在自己还会几分马术,她不打猎,上马做个样子总行了吧?她张望了一下,看到那小公公已经走远了,所幸没有人再发现和计较她后背没有弓箭一事。
日晷的指针落在了午时的正中央,大公公一声令下,紧接着是马儿的喘气和撩蹄声,伴随着“驾驾”的驭马号令,很快,姜一闲看到了许多个马屁股,正在渐行渐远。
她毫无防备,胯下马儿一声嘶鸣,自马腹向上传来的一股蛮力,拖着她放松的身子,往前奔腾。
她险些从马背上翻下去,紧急之下,反射性地保住马头,却感受到马儿越奔越疾的状况。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越发地快,越发地快,姜一闲这次是真的感到害怕了。
她试图抚摸马儿的鬓毛,以此安慰狂躁不安的它。可是它竟然一声嘶嚎,发疯一般横冲直撞。
她的腿肚子夹不住马身了……
姜一闲大声叫唤救命,她的嗓子快要哑掉。周围是空荡荡的山谷,除了跟她喊声一样凄烈的回声,没有任何来自他人的回应。
她几乎马上要向后翻仰,姜一闲胆颤心惊,伸手快速地就近一抓,大抵是抓到一撮马毛,马毛却很快都从马儿身上脱落下来。姜一闲一时间失去了受力的地方,瞳孔骤然缩小。她绝望,身下的疯马依然在加速,睁眼就是碧蓝的天,身体却痛得快要撕裂。
掉下马了?也好,她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可是为什么周遭的物体还在急速后退……
姜一闲仿佛听到了衣服开裂的声音,“呲啦”一声,她感受得十分清楚。大抵是有石头划破了她的后背,一股冰凉直窜大脑,仿佛还有液体喷涌而出……
她的一只脚被卡在马镫里,动弹不得。
她被马儿拖着,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自己停下来,她等不到了,她觉得这样无畏的等待是没有尽头的。
姜一闲太疼了,来自整个后背的疼痛感,丝毫不输她发起病来那样腐心蚀骨。
还是当个咸鱼舒坦。
睡一觉吧,闭上眼了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一行后妃和一些朝中老臣没有去亲自狩猎,他们留在场内。山中本就凉爽,加之为了骑射节专门新设的休息亭子,还有几分惬意。
后妃们以姐妹相称,互相拉扯家常。
钟落落抚着肚皮,语气中带了几分炫耀:“里面多了个小娃儿,本宫的起居也略为笨重了,不敢轻易骑马狩猎。要放在去年,我也不输男儿风采。”
林月一听,心里的怒气涌向头顶,却还是笑着,盯着地面上的某处,娇柔道:“本宫精通琴棋画,骑射武术无甚涉猎。说起来,本宫还是艳羡妹妹的好福气。”
秦谦玉余光瞥到林月面如屎色,心里一阵痛快。
“自打妹妹怀孕后,陛下都不常来我宫里坐坐了。不过仅有的几个夜晚,巫山芸雨,到现在回味起来,仍是觉得,陛下温柔如风……”
林月心中冷哼一声,无话可说。分明陛下是强壮健实,一个晚上能要她十几回,好不折磨。钟落落如今却说陛下温柔,也不知是不是她太欲求不满。
秦谦玉一挑柳眉,冷不丁地想起自己和闻人御的夜夜*,总觉得闻人御在榻上分明不是个温柔如风的人。不管钟落落是否有自己添油加醋的成分,她好歹是真正地怀上了闻人御的孩子。
实则这些后妃们都很可悲,她们心照不宣,都想断了别人的后路,讽言刺语、设下陷阱,殊不知,她们也是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一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渐渐开始有人返回会场,他们衣衫凌乱,嘴上洋溢着笑容。也不乏有人朝着大家展示自己所得的猎物,不管能不能获得三甲,这些兔子啊麋鹿啊,够自己府中吃上好几天了!
闻人御在酉时之前半柱香时间赶回来,他的马儿背上,有着堆成小山的猎物。几位后妃忍不住过去查看闻人御的收获,当她们看到一只成年白虎眼中插着凤羽箭骨,不由得背脊发凉。
杨彦在大公公敲响酉时钟的同一时间恰巧赶回来。他犀利的目光环视一周,看到大部分人的猎物,不由得得意大笑。
整个会场的外沿被人立即用红布拦起,为了避免有超过时间到场的犯规者蒙混进入。
林月看到四处张望的秦谦玉,嘴角现出冷笑。也不知秦谦玉在张望些什么,怕是在这宫中,她早就有了新的情郎了。
众人留下自己的猎物,把马匹交给负责的公公,由他们清点马匹的数量。宫廷驯养的马,虽算不上绝世汗血,也是不可多得的好马。驯马监的人发了命令,马儿一匹也不能少。
接下来就是最令人激动的时刻——称重。
皇宫里封存了一年的秤被拿出来。这秤号称是举世最大的秤,它同时需要两个人架在肩膀上才能称重。如果要称量的物体太重,光是两个人架着它也远远不够。
“傅太守,三十斤!”大公公负责报数,记录人员负责把人名和猎物净重记录下来,以便迅速找出前三甲。
“杨大将军,七十斤!”此言一出,整个会场都仿佛沸腾。杨彦纵横沙场多年,骑射技术一技流,此次,他是抱了必胜的心态来参加骑射节。到目前为止,他是全场狩猎猎物最重的人。
看着沾沾自喜的杨彦,李康几步走了上去,在他肩上使劲一拍:“杨彦啊,你可别高兴太早。喏。”
李康给了杨彦一个眼神,杨彦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是陛下今日的猎物,不知有多少只野兽,堆成了小山。
杨彦不服,他觉得自己的猎物,也能堆成小山那么高。
“吾皇万岁……陛下,七十八斤!”大公公顿时激动得跪拜在地,这就是他的王啊!英姿飒爽,百步穿杨,令他不得不臣服。
满朝文武百官、官员亲眷皆是齐齐下跪,对着他们夺得首冠的陛下深叩三首。
闻人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扬手,让大家都起来。
这时候,王富贵小公公急急忙忙地跑到闻人御跟前跪下:“陛下!不好了!少了一匹马!”
闻人御看着这小公公仓皇急促,倒是心里记下了他的模样。
“别着急,少了马,遣人去山里寻找便可。”
王富贵还没说完呢。待闻人御话音一落,他就急忙补充了一句:“陛下,是姜御医连着他的马儿一起不见了!”
闻人御眼皮一跳,食指触电一般不自觉地弹了一下。
“那你还不快去找?”闻人御掩饰感情,故作放松,“好在只是一匹马,你去找找就好了,没必要动用守军。”
王富贵似乎感受到自己周身的温度下降了一些,他不敢怠慢,撒了腿就往山里去寻。
人群炸开了锅,有人抱着姜御医只是忘记时间的态度,继续闲聊。有人认为姜御医是找不着回来的路了,去搜寻一下很有必要。也有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轻蔑的眼神浅扫众人。
林月娇颜浅笑,对着钟落落和秦谦玉道:“我听闻皇贵妃煮得一手好茶,不知今日举朝欢庆之时,我等是否有幸喝到皇贵妃亲手泡的茶?”
秦谦玉心里有些恼怒林月给她找事儿做,但周遭全是人,她也不好意思推辞。于是她遣挽芳拿来茶叶茶具和烤炉,颇为娴熟而优雅地煮茶。
“平日里,陛下也爱喝本宫煮的茶。煮茶论道,煮茶论国。煮茶的时候总要找些事情做,免得无聊。”秦谦玉用茶勺在茶壶里搅了搅。
钟落落若有所思:“也是,咱们姐妹几个,聚得太少。”
茶水已经冒烟,沸腾的气泡把茶盖向外顶,险些从茶壶上掉下来。秦谦玉命人撤了烤炉,用茶水稍加冲洗茶具,再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钟落落和林月的面前。
钟落落伸手去碰茶杯,感受到杯壁传来的烫感,她连忙收回了手。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几位后妃的身上,无人发现不知所踪的闻人御。许多官员把秦谦玉奉为自己心中的净土,她着实太美,风姿绰约,端庄生采。
闻人御发誓,他已经很久没有过心急如焚的感觉了。太阳在渐渐西沉,他鞭弛着身下的汗血宝马,凭借着极好的目力,却始终没有看到姜一闲的影子。
明明他心里清楚,姜一闲也许只是贪恋狩允山中的美景,忘了时间;也可能她早就骑着马儿偷溜回姜府了。可是他总觉得有股莫名的、不好的预感在他脑海中盘旋。
所以他心急如焚。
山里偶尔可见一滩滩的血迹,他知道那都是狩猎时候,猎物被弓箭刺穿,从畜生身上淌下来的血。
他忽然听到有人策马驰骋的声音。闻人御警觉地往后一望,不久后,看到有人骑马向自己靠近。
是杨彦!
杨彦也看到停下动作的闻人御,他加快马速,终于赶上他来。
杨彦下马,忽的单膝跪倒在地:“属下来迟,望陛下见谅!”
闻人御没有说话,杨彦大抵明白闻人御的意思,解释了一番:“臣和姜御医是至交好友,他不见踪影,多半是在山中走失。臣放不下心,就追出来了,想和陛下一起找寻他。”
闻人御点头,“起来吧。朕一人微薄之力,也无法及时在这大山里找到姜御医。”说罢,他将马儿的头一拉,连着马蹄,都朝着东边方向。
“朕去东边,你去西边。至于那个小公公,就不必管他了。驾!”
杨彦看着闻人御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君与臣,什么是明君与爱卿。
君臣,就像闻人御和杨彦;明君与爱卿,就像闻人御和姜御医。
他架着马儿,踏上了向西寻姜一闲的路程。
漫山遍野的墨绿色,忽然多了一道红线,会不会让人觉得太突兀了?
闻人御下马,顺着脚下的血迹往前望去,掺杂着带血的马蹄印记,竟是一下子望不到头。
他瞪大了眼,半晌也不曾眨过一下。胸口仿佛被人用针狠狠地扎来刺去,一阵惊鸾似的疼。顿时,闻人御联想到了很多种可能,然而,所有的结局都是……姜一闲大抵是没那么命大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的母妃吊亡,他是第一个发现母妃仙去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想再当第一个发现姜一闲死掉的人。
闻人御眼里冲血,他顺着血迹驾马前奔,风刮在他的眼里,他竟一点不觉得疼,这么久了,他不敢眨眼,生怕眨了眼,连这条血迹都会不见。他若是连人也寻不到,岂不是……更凄惨。
你知道有一种感觉,叫做……永远失去吗?
他眼睁睁看到自己永远地失去母妃,那时他还小,记不清年少时的悲痛。后来回忆起来,只是觉得胸闷气短。
闻人御很害怕这种折磨人的感觉。他是个无畏生死的帝王,却无法释怀一些人会离自己而去。
闻人御曾经一度很恶趣味地想多看看姜一闲尴尬窘迫的模样,他都没有尝试过拆穿姜一闲女扮男装是什么滋味,她不能这样死掉。
内场发生了令人骇闻的事情。秦谦玉陡生歹念,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煮了毒茶,想要借此毒掉其她两位得宠的妃子!
秦谦玉给钟落落和林月一人倒了一杯茶,钟落落平日里不喝稍烫的水,便把茶水搁那儿,想着等它凉透了再喝。而林月爱喝稍热的水,先钟落落一步把杯中的茶水饮尽。
林月将将夸赞秦谦玉煮的茶令她唇齿生香,着实是一壶好茶。不多时,林月面色骤变,口中吐出细碎白沫,她捂着肚子,痛得滚在了地上。
秦谦玉愣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挽芳眯着眼看着绻身哀号的林月,凑近秦谦玉耳边说了一句:“静观其变,只怕有诈。”
林月的身下渗出一滩黑血……
接着,一个小丫鬟把林月抱在怀里,有在场的御医上前几步,替林月把脉。看这脉象,看这地上的黑血……
“林嫔娘娘,怕是流产了。”
林月闻言,晕了过去。见状,几个奴才把林月抬走,这个替林月把脉的御医跟着一起离开,他的神色凝重,不管能不能保住陛下的孩子,林嫔现在都需要诊治。
秦谦玉坐不住了,下意识地要把茶壶拿走,却被人先一步抢了过去。
是林阳!
秦谦玉柳眉一竖,凌厉的目光射向他。
挽芳有些担忧:“谦玉……”
林阳怒气冲脑,他的目光要比秦谦玉更加凶狠几分:“张御医!麻烦您来检查检查,这茶水中是否有问题!”
张御医看了一眼秦谦玉,只觉得这女人,面皮美丽,骨子里却毒得很。
他接过茶壶,闻了许久,再伸出一根指头,沾了一些茶水,放入嘴中。
张御医确信无疑,喃喃道:“藏红花……”
林阳气红了眼:“皇贵妃娘娘,你也是即将为人母亲之人,却毫无为人母的怜悯之心!若非月儿先饮下那杯茶,现在流产的,就是钟嫔了!”林阳怎么也想不到,林月也怀有身孕,如今嫁祸计策成功,却把自家女儿的孩子也搭了进去。
“可没想到啊,本官的女儿,也因为你的一杯茶水,丢掉了孩子,她是多么的无辜,她的孩子是多么的无辜,而你是多么的狠毒……为了拿掉别人的孩子,不惜一切手段!”
秦谦玉双眼陡然瞪大,不,她没有!她没有!
钟落落闻言,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她到现在有些后怕,还好她没有饮下那杯茶水……
她抚着自己的肚皮,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茶水满盈的茶杯处,如同看见鬼魅一般,全身颤抖起来。忽的,她使劲用袖子把茶杯扫在地上,茶杯应声而碎,茶水泼了一地,和林月留下的血迹,浸染相侵……
钟落落坐不住了,她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字:逃。
安媚跟着自家主子跑回流月宫,她不停地提醒钟落落跑慢一些,钟落落充耳不闻,她一心只想逃离那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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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一闲没死,即使她的血液几乎流尽,她都没有断气。梦里的她已经在鬼门关外头走了一趟,鬼差说她体格异常,没办法收她进地府。于是姜一闲又游荡回了人间。
她陷入了严重的昏迷,无论闻人御怎么呼唤她,她都毫无动静。
闻人御在平原的尽头找到姜一闲,那时候,她以一种很怪异的动作翻仰在地,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全身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几近透明。
她面前的马儿已经死掉,闻人御发疯一般冲过去想要抱起她,抱不动。他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若有若无,气如游丝。那一瞬间,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兴奋,除了感谢上苍,别无他法。
姜一闲的脚勾在马镫上,闻人御稍加探查,便知道马镫被人动过手脚,否则,哪会有驭马人的脚套在马镫里取不出来?闻人御掏出怀中的小腰刀,利索地割断姜一闲的鞋与马镫卡住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把眼神移到马脚掌上,看到马儿的四个脚掌分别被人刺了钉子进去。
闻人御皱着眉,把姜一闲背起,放在马背上。他的马儿名叫奔凛,通体黑亮的皮毛,鲜红的眼睛,除非闻人御来驭它,它的脾气十分暴躁。姜一闲浑身鲜血,马儿从鼻子里猛地出了好几口气,似乎是被血腥味呛到。
闻人御拍了拍奔凛的头,它不排斥姜一闲,这很好。
姜一闲被闻人御环圈在怀中,她的头向后吊着,刚好别在闻人御的脖颈间。她的身上依然有他喜欢的淡淡香气,只是血腥味太过厚重,他无故从这血腥气味里嗅出一点悲伤。
这悲伤是来自闻人御自己吗?他不知道。
他本想把姜一闲带出皇宫,又担忧她错过最佳治疗的时期,于是还是选择留在宫里。姜一闲大抵是从上上辈子就开始积德,积到现在,竟然因为一次意外事故,住进了皇帝的寝房。
当然,这件事是闻人御秘密进行的。闻人御替她把脉,只觉得脉象混乱,无从下手。随后他遣人寻找杨彦,让他去民间寻找可靠的大夫。
宫廷里虽有御医十几位,但闻人御觉得,除了姜一闲,他信任不过任何人。
宫女替他准备的沐浴水,他把姜一闲的全身都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遍。他轻轻地解开七零八落的衣服,从后背开始擦拭,她的背身伤势很重,血肉模糊,他都觉得疼。将她翻过身,没有伤痕的皮肤,又是几乎病态的白。
大公公前来通报,殿外杨彦求见。
闻人御听罢,细心地给姜一闲盖好被子,只留出一截手臂在外。
杨彦带进来的是个女大夫,闻人御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不管大夫能不能给姜一闲上药,他都觉得,只能他自己给她擦药。至于大夫,就负责把脉和开药方就成。
这个女大夫……
闻人御默默地下定主意,他觉得,女大夫,也不方便给姜一闲上药。如果真有皮外用的药,就都由他亲自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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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闻人御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恶意,经过姜一闲遇害一事,他愈发地觉得,自己对姜一闲是否太好了些,否则,又怎么会招惹来这些祸事给她……让她活活受了这些苦痛。
他一直觉得自己将感情隐藏得很好,没想到,他还是太放松警惕,让别人有所察觉了。
也好。有了这一次的事,也算是警醒他,该收一收自己对姜一闲的感情了。他的皇位尚且不稳,政权还没有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之人,不能因为他的一己私欲,就让姜一闲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闻人御遣走了今日把守恪己殿的侍卫,自己把染了姜一闲血的沐浴水一次一次倒在废水池里。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九五之尊,却在为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女子倒洗澡水。
然后他唤来一个面生小丫鬟,让她替自己备些沐浴水。
榻上的人儿很安静,这么久了,一点姿势都没变。还没到闻人御平日里休息的时间,他替姜一闲压压被子,来到桌前,提笔想随意写些什么。
当他放下笔,他仔细阅读了一下自己随意写出来的东西。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闻人御委实被自己噎着,他一个大男人,哪儿来的这么一些少女心思!
于是他把那张纸拿去烧了,又换了一张新纸,摇了摇脑袋,放松心绪,还想再随便写点什么。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张纸也没能逃脱被烧掉的命运,闻人御写得一手好字,写出这些情句时,更别有一番韵味。
闻人御扔了笔,决心不再随便写东西了,写出来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走到床榻前,姜一闲因为伤势原因只能后背朝上睡觉。好在是大夏天,光着身子睡觉也不会太冷,闻人御突然有些担忧姜一闲的胸脯,要继续这样睡下去,会不会把胸给压瘪了?
过了会儿,闻人御又安慰自己,她的胸本来就不大,瘪不瘪都没什么区别。
他这是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体?
……大抵是的吧,然而他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姜一闲受这么严重的伤,他要给她上药、助她早日恢复,要是他害臊,那她还不得被别人看光光啊?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闻人御忽然生闷气,略微粗鲁地脱了外衣,却轻手轻脚就着姜一闲的边边睡下。
他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看到身边不知是睡还是昏迷的姜一闲,闻人御有些羡慕。他多希望是自己受伤,姜一闲寸步不离地照顾自己,想想还蛮幸福的。
闻人御整个晚上都没有好眠,第二日,他早早地就起床上朝去了,姜一闲不能没有人照顾。他无可奈何,把姜一闲暂时托付给女大夫。
杨彦带来的大夫名叫沈焕,闻人御十分高冷,懒得叫她全名,唤她“阿焕”。阿焕是他目前比较信任的人,为什么呢?他看到阿焕锁骨上的花瓣印记——汀花楼人身上都有这样的花瓣印记,不同的人在身体的不同位置拥有印记,无论如何,闻人御有办法让阿焕全心全意忠实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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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众臣俯首。
李康凭着自己的位置离闻人御近,仔细审视闻人御的面色,觉得他昨晚必然熬夜了。
要放在前段时间抗旱救灾,他觉得闻人御熬夜批一些奏折也无可厚非。而如今国泰民安,他熬夜,大抵是和哪位后妃鱼戏池水吧。
“今日诸位爱卿可有折子上奏?”
林阳立马出列,闻人御这才注意到林阳脸上两道泪痕,似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陛下……”说着,人已经跪倒在地。
闻人御连忙让林阳站起说话,林阳抹了眼泪,涩声哭号:“陛下,您要为老臣和您死去的儿子做主啊……”
闻人御皱了皱眉头,起初并未说话。
“昨日,皇贵妃那个狠毒的女人,在茶水里投了藏红花,微臣的闺女喝了茶,小产了……”
然而闻人御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林大人,起身吧。但朝堂并非处理朕后宫私事之地,还望林大人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朝中有人小声议论,他们觉得这样的闻人御,太不近人情了。丢掉的是他自己的孩子,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也许是此前从未听闻林月怀孕的消息,陛下也不太信服吧。
“此事朕知道了,下朝之后再处理吧。”
林阳老泪纵横,然而闻人御此言一出,他不得不退回队列,心里有些不痛快。
闻人御朗声问:“还有爱卿有折子上奏吗?”
朝中无人回应。
“那便退朝罢。”闻人御说完,起身离开。闻人御这一套动作接得太快,大公公才将将反应过来,看到闻人御潇洒的背影,连忙补了一句“退朝”。
恪己殿里太过寂静,闻人御下朝后直接赶来这里,他略显着急的脚步声,在殿内传出隐隐约约的回声。
沈焕低头行礼,然后顾自站了起来。闻人御在她面前,就如同病患的亲眷,他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繁琐礼节。
“姜姑娘还没有醒。”沈焕知道闻人御在担心什么,便说了一句。
闻人御点了点头,他觉得只要姜一闲没有性命之忧,他都是可以平静下来的。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继续封锁姜一闲在恪己殿疗养的秘密,他要保护好她,仅凭他一人之力,远远不够。
所以他决定,今晚出一趟宫。
闻人御换上便服,正要踏出恪己殿时,沈焕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让他不得不顿住脚步:“今晚姜姑娘需要换药,是您亲自来换,还是我来?”
闻人御不假思索,“朕亲自来。”说罢,他踏上前去雅裕殿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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