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老太爷的固执,一心想要家中女儿嫁入高门大户的盘算。只怕不会就此轻易答应自己去学那些贫家女才学的医术。好不容易才讨得老太爷欢心,这时候还不能让老太爷失望。
云清歌算来算去,踟蹰万分。
老道士大抵也猜到云清歌的顾忌,就道:“你好好想想。你学了医术,也不是就要出去做医女。不过是多学些东西傍身罢了。老头子也不是悬壶济世的人呢,只是想找个传人,谁又说学了医术就必要救人。那种地的见到吃不起饭的人家就得送粮,当官的看见个受苦的百姓就得拨银子出来给过好日子。天下事情哪有这样简单。”
老道士感慨几句,从袖筒里掏出一卷发黄的书册递给云清歌,“这是老头子编纂的入门医书。你先拿回去瞧一瞧,好好想想罢。”说完甩甩手自去院子小池塘那头钓鱼去了。
云清歌手中捧着那本书站在原地,久久不发一言,脸上写满沉思。
“姑娘,您不会是真想……”程妈妈着急的不得了。
云清歌默默将书收好,小声道:“且等等再说罢。”
这话的意思可不就是心动了。
程妈妈恨老道士恨得直咬牙。好端端的千金小姐,非要拐带去学医。医术再好不也是人家花钱请来的,有些人家常年雇请栽培的大夫还要签卖身契呢。更别提给内宅太太小姐们调理身子的医女了,那都是签死契。自家姑娘虽说不用靠这个挣银子,可传出去多难听。
程妈妈本还想多说几句,云清歌却显然不想再说这件事,吩咐荔儿去瞧今日该送来的果蔬和肉禽。
“时候也不早了,往常都是这时候送一日份例过来,今日还没动静,你去问问采买上的陈妈妈。”
荔儿领命而去,不过一盏茶时间,就带了穿浅绿色比甲的陈妈妈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提笼子抬筐子的婆子。
许是天气太热,又或是今日耽搁了差事,陈妈妈满头满脸的汗,一见云清歌就先恭恭敬敬的行礼,才谄笑道:“庄子上送了二三十只肥鹅过来,都是刚养了一年,正是最嫩的时候。因要等这个,耽搁些时候,六姑娘别见怪。”一使眼色,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就提着鹅笼凑上来,讨好道:“六姑娘,您瞧,用这炖汤,又鲜又补人。”
云清歌是特意等在小厨房这头的,每日送进来的吃食她都要先看过。虽说有大夫和老道士把关,她也未必能瞧出什么,求的是个心安。
因此也不责怪那婆子,弯腰看了看鹅,三只见着活蹦乱跳的,大抵是天热,两只有些恹恹。想到鹅肉的确是温补,三老爷和云华烨身子也好多了,云清歌就有点心动。
可还是不放心,云清歌就让荔儿过去叫老道士,“去问问道长,我爹和哥哥现今能不能吃鹅肉。”
看云清歌没有责备的话,又想到三房如今正是炙手可热时候,陈妈妈忙趁这时候想方设法说好听话。
她一个家生子奴婢出身,整日和下人及市井妇人打交道,又能说出些什么好的。程妈妈和萍儿都听得不耐烦,云清歌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鄙夷。
像这样的人,是墙头草,跟着利字走。昔日长房得势便上赶着拍大太太马屁,今天三房要起来她就要着急忙慌来献媚。可这种人会审时度势,位子虽小有时候却能起到大用,自己又何必白白得罪人,今后指不定还能用着呢。
云清歌明眸弯弯,像是被陈妈妈哄得十分欢喜,还吩咐程妈妈拿个她平日玩的白玉九连环给了陈妈妈,“听说你家里头有个孙女跟我年纪差不多,这是我常玩的东西,拿回家去给你孙女罢。”
陈妈妈见那九连环玉色极好,没有一丝瑕疵,打磨的光滑平整,一看就是上好的玉雕工做出来手笔,笑的合不拢嘴,连声谢赏。
身后跟着陈妈几个婆子看的眼馋不已,打定主意今后要多靠拢三房。
虽说仍旧是大太太掌管中馈,可长房那么多姨娘庶主子,大太太都恨不能一个钱掰成两半花了。哪像三房,不仅主子少,三太太陪嫁还丰厚的不得了。
大太太待人和善,三太太脾气暴躁又怎样。再来几句赏识夸赞也比不上到手的银子亲啊。
云清歌看着面前各有盘算的下仆们,就露出满意的笑来。
有陈妈妈在前头做样子,婆子丫鬟们都争相来说好话。云清歌表现得一概端庄得体,几岁的小姑娘,举止说话丝毫找不出错处。人们便在心里感叹,这才该是主子样呢。瞧瞧六姑娘,再看看四姑娘,听说受了气连老太太都敢顶撞,真是不像话。
正说得热热闹闹,老道士背个手晃晃悠悠走过来,见着地上笼子里肥大的白鹅,围着转了好几圈,两个眼睛都在放光,嘴里喃喃道:“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清炖熬汤,烤了也不错。”就抬头冲云清歌道:“丫头,今晚就给我烤一只,将肉片下来,再给我备些上好的松肉酱,还有上好烧刀子也不能少。”仿佛美味近在眼前,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荔儿提着鱼篓累的气喘吁吁跟上来,听见老道士的话,忍不住道:“道长,您不是说今晚要吃红烧鱼么?”怎的还要吃鹅,整天就知道吃,吃死才好
“有鹅当然吃鹅,没鹅可不就吃鱼。”老道士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所有人闻言都撇了撇嘴。
云清歌对老道士一贯是温和有礼,就笑道:“今晚就吩咐人给您做,一定是最好的酱,最好的酒。”
老道士哈哈点头,这才说起正事,“鹅肉是温补,你爹他们身子骨已经好了许多,吃些鹅肉也不妨事。不过是夏天,就别用烤的了,还是给他们炖汤吃。”
听得老道士说能吃,云清歌终于放心。她也不怀疑这鹅会有说头,老道士方才围着这鹅转了好几圈,显见并不是光看这鹅是不是肥嫩了。
因老道士有雅兴又心急,鹅肉又要烤许久才能出美味。云清歌就吩咐人立时逮了来杀。老道士不肯走,要亲自盯着人烤鹅,云清歌不好丢下老道士就离开,只得奉陪到底。
程妈妈怕云清歌瞧见害怕,让人抓到厨房后头去杀,老道士追过去看。
看老道士走得远了,程妈妈就嘟哝道:“姑娘,这李道长真是有些不像样,也不知是哪个山里出来的。”
云清歌但笑不语,眼中却闪过一抹狡黠。
山林里的人会懂得吃鹅肉要上好松肉酱?松肉酱可不是一般的肉酱,那是挑了狍子肚子上最嫩的一块肉下来,切碎了,加入各种名贵香料调制腌渍,好几十只狍子才能做出一小罐松肉酱。
杨州城里头盐商豪奢,但也只有云家和另外两家最有钱的盐商每年才能弄出几坛子。听说这种做法还是从京城豪门贵族传出来的,一般人听都没听说过。
可这位李道长,仿佛精于此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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