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琦看了两人一眼,对着蒲薇道:“王妃,还是属下去吧,云晓留下保护您!”
蒲薇想了想,拧眉点头,“小心点!”
“是!”
此时外面已经是剑拔弩张,太后一人将所有矛头指向了云羿枫,众人大气不敢喘。
蒲薇目光寒凛透过洞口看着外面。
“娘娘,微臣有话要说!”
众人中走出一人,身着官府,低垂着眉目,恭敬颔首,正是御史大人秦明。
太后平息了一丝怒火,冷声道:“说!”
秦明走上前,跪倒在地,以君臣之礼行之,神色极为恭谨,道:“据臣查证,羿王正是江湖组织云阁阁主!”
云阁阁主?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云阁阁主?怎么可能?那不是手段残忍的杀手组织吗?”
“羿王手无缚鸡之力,有名无实的王爷怎么会是云阁阁主呢?”
“简直让人不能相信!”
“难道皇上真的是……”
一瞬间,所有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看向中央清俊淡冷的男人。
太后眼底滑过一抹流光,作势惊讶至极,厉声质问,“羿王,秦大人所说是否属实?你是云阁阁主?”
云羿霖面上震惊,似乎并不知情,他转眸看了一眼太后,随后眯着眸子也看向云羿枫,“你真的是云阁阁主?”
云羿涵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中央清俊挺拔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气质冷沉,眉宇间覆着一层淡淡的阴霾,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懒懒的垂下眸子,轻笑,“本王是谁很重要吗?太后娘娘到底想做什么?”
从母后变成了太后娘娘,气势仿佛陡然间发生了变化,男人本来淡漠的气息仿佛瞬间膨胀并释放,傲然又尊贵,眼神俾睨天下。
这一变化,让台上几人瞬间变了脸色。
太后立即挥手,下令,“你果真是,来人!”
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百名侍卫齐齐将男人围在中间,混乱一触即发。
云羿涵眯了眯眸子,站在旁边,依旧没有说话。
太后大声怒斥,“云羿枫,你身为皇家之人,朝廷命官,竟然勾结江湖逆贼,杀害皇上意图谋反,你可知罪?”
云羿霖佯装痛心疾首,“二王兄,真的是你?皇上可是你的亲兄弟?你怎么可以?”
云羿枫云淡风轻的勾了勾唇,眸光深邃幽暗,嗓音透着彻骨的寒意,低沉缓缓,“这才是你们今天的目的吧?既然这么肯定本王是云阁阁主,那你们以为就门口这点兵力能擒得住本王吗?”
百官一震,齐齐向后退缩,侍卫瞬间拔刀相向。
太后冷笑一声,“云羿枫,云阁都是一些江湖莽汉、宵小之辈,岂能与我大楚军队相比?既然你死不悔改,哀家今天就斩了你,以慰皇上之灵!”
她说罢,广袖一挥,冷声下令,“羿王谋逆杀害皇上证据确凿,来人,捉拿羿王!”
“是!”
声音震天,场面似乎陡然间混乱。
天坛里面的蒲薇面无表情的看着,手心早已捏出汗,脸色白了几分。
云晓皱眉看了她一眼,安慰道:“王妃,不会有事的。”
蒲薇紧抿着唇,目光紧紧看着外面。
她也希望不要出事。
“谁敢动我家主子?”
一声高喝,泠歌的身形闪现到男人身边,持剑傲立,面上杀气腾腾。
“还有本小姐!”云琦一声邪笑出现在泠歌身边,两把弯刀,俏丽邪魅。
“打架的事情怎么能少的了本座?”
远处一声轻笑,众人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俊美的男子含笑出现,气质不凡,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痞气。
他看向一脸冷峻的云羿枫,挑了挑俊眉,道:“薇薇要是在某处看着老子来救你,不知道会不会感激本座呢?”
薇薇两个字,成功让男人神色发生了一丝变化,他眯了眯眼睛,表情寒冷到极致,起伏平静的嗓音如秋水般寒凉,“你说本王不小心错杀了你她会不会伤心?”
墨秋风,“……”
太后看着突然出现的几人,面上一冷,看向墨秋风,傲然的质问,“你是何人?”
墨秋风一身黑衣,修长玉立,气质不凡。
他扫了一眼四周拔尖的侍卫,轻笑一声,“本座是何人呢?”
他一拍清秋子的肩膀,道:“你来说!”
清秋子一愣,随即面上划过一排黑线,凭什么是他来?他又不是他的护卫。
虽然如此想,他还是上前道:“他乃听风阁前任阁主,墨秋风!”
默秋风含笑的嘴角忽然僵住,转眸咬牙瞪他,“什么前任?”
清秋子玩味一笑,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听风阁现在是云阁的了,阁主自然就是我家主子,你自然也就变成了前任,从今以后,咱们俩可就平起平坐了,哥们我会照顾好你的!”
“听风阁?”
众人闻之色变,瞬间纷纷向后退出很远。
那可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阁主就在眼前,那这四周岂不是埋伏很多杀手?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警惕的看向四周。
以至于台上的云羿霖也不免惊了神,他在漠北虽然待了那么多年,但是江湖上的事情一点也没忽略,听风阁他是听过的。
如今有了云阁,再加上听风阁,那些以一敌十的杀手,他手边这点军队肯定是不够的,可外面大军的支援现在还未到。
面色不变,但眼神已经出现了一丝慌乱,他转眸看向自己的生母太后。
太后心里尽管也很震惊,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威仪,她必须要为她儿子拿下皇位。
望着墨秋风,她掷地有声的道:“墨阁主,这乃我皇家的家事,乃我朝堂国事,与你们江湖井水不犯河水,你没有必要为了逆贼参合进来,否则得罪了朝廷,以后江湖上也难有你的立足之地。”
墨秋风轻轻一笑,修长的手指勾了勾耳边的发丝,懒懒的道:“太后娘娘,本座这也是没办法啊,如今命是人家的,身家也是人家的,不这么做的话也很难有本座的立足之地啊,何况……”
他挑衅朝着云羿枫挑了挑眉,继续道:“何况,他若是死了,本座喜欢的女人可是会伤心的!”
嗯?
众人听着他的话顿时一懵,那这两人不就是情敌关系吗?
天坛里面听着云晓复述墨秋风的话,蒲薇俏脸顿时一黑。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那么早下床,果然是来添乱的。
云羿枫面上并无多少波动,只是黝黑的眼底迸射出一股冷意,薄唇微撩,似笑非笑,“泠歌听令!”
泠歌一怔,“属下在!”
男人望着墨秋风含笑的嘴脸,眯了眯眸子,冷幽幽的道:“今日过后,听风阁下达永久追杀令,追杀墨秋风!”
泠歌惊了惊,咽了口水,道:“属下遵命!”
永久追杀令?
几人很是同情的看了一眼墨秋风。
被自己培养出来的杀手追杀一辈子,还是挺苦逼的。
墨秋风,“……”
被气的差点内伤复发,指着男人刚要骂几句,忽然被上面终于认不住怒火的太后打断。
“你们是把这里晚宴了吗?看来哀家要是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当真以为哀家老了是吗?”
怒发冲冠,她闭了闭眼睛,冷冷命令,“来人,将所有反贼一并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一声令下,忽然从门外涌入大批军队,铁甲铮铮,银枪闪闪,迅速将云羿枫等人围住。
太后面上缓缓露出一丝得逞的冷笑,“皇上驾崩,羿王谋反,今日谁能擒下反贼,哀家就让他做护国大将军,谁能拿下羿王项上人头,哀家就遵从先帝遗愿,拥他登基!”
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四方,众人震目,下一刻各种贪婪的眼神齐齐朝着被困的几人射去。
云羿霖眸中迸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拔出腰间宝剑,沉痛的望着云羿枫,“二王兄,对不住了,臣弟今日必须要为了去世的皇兄还有大楚的百姓着想,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几个被困的人,丝毫看不出任何紧张感。
墨秋风双手环胸,幸灾乐祸一笑,“看来你这王爷做的还挺窝囊的,那么多人想杀你,你看他们一个个的眼神,不是相当皇帝就是相当将军的,利益的驱使下大概早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随后,他瞅了瞅云琦,悠悠提醒,“喂,小丫头,你可要帮你们家主子把这些人都记全了,等今日之事过去,该杀的杀,该抄的抄,朝廷以后也能清净很多了!”
云琦凌冽的美眸扫过众人,冷冷一哼,“这还用你说,本小姐今天会把他们的每一张脸都刻入脑子中,事后,死了的鞭尸挫骨,没死的株连九族。”
鞭尸挫骨,株连九族?
本来还跃跃欲试的人,陡然间白了脸,纷纷向后退去。
太后面色倏然一冷,眼底迸射出一股浓烈的阴鸷,掌心高举重重挥下,厉声咬出两个字,“拿下!”
“杀—”
“杀—”
“……”
风起云涌,此地气息瞬间大变。
刀枪剑戟,铮铮杀气,血色划过,染红了灰色地面,随着花纹一点一点流向四方。
清秋子随手斩杀一个侍卫,对着云琦喊道:“发射信号,让外面的兄弟进来!”
“好!”
小手挥过,几名士兵的脖子瞬间被划开,血脉喷张,她趁机快速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球,对着远处的天空,用力一扔。
只听得半空中一阵炸开之声,白烟滚滚,不出片刻,迅速从外面涌入大批黑衣人,速度快如闪电,步履一致,手段快准,迅速和那些铁甲侍卫厮杀起来。
太后见状,面色骤变,旁边立即有护卫挡在她面前。
她心中一慌,对着云羿霖,命令道:“霖儿,擒住羿王!”
“是,母后!”
云羿霖扫了一眼,厮杀中的男人一眼,身影快速一晃,闪到他面前,大刀一挥,携着万钧之势直直的劈向他的命门。
“主子小心!”泠歌眸光一冷,剑芒一闪,铿的一声挡住,被力度冲击的向后退了几步。
云羿霖猛然收回大刀,看着云羿枫,冷冷道:“云羿枫,你既然是云阁阁主,那武功自然是高深莫测,没有必要靠着一个侍卫保护着吧?不如你我兄弟二人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做个了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泠歌眸光一警,手中的剑挡在前面,瞥了一眼云羿枫,“主子,我来对付他!”
看起来依旧气定神闲的男人,淡淡摆手,“你先退下,我自己来!”
“主子!”泠歌一怔,有些担忧的望着面无表情的男子,他的内伤还没好,这霖王武功不弱,主子一人之力会不会有危险?
“退下!”男人薄唇轻启,声音冷沉。
“是!”
“本王的剑!”
泠歌立即将宝剑呈上。
“用我的剑吧!”
淡凉嘹亮的声音忽然传来,一道银光乍然闪过,砰的一声,一柄宝剑插入云羿枫面前的石板中。
青衣男子驭风而来,缓缓落在两人面前,面上的疤痕醒目。
云羿枫淡淡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菱轩踢起脚边的一把剑随手握在手中,回眸看了他一眼,嗓音平淡如水,“你的内伤还没好,如果不想看见她再为你难过,做出决定之前还是先斟酌一下!”
不知道在哪里杀敌的墨秋风忽然不冷不热的顺风插进来一句话,“他死了正好,本座到时候去安慰佳人,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呢!”
中央静立的男人暗沉的眸光猛然射出一丝寒光,英俊的面容杀气凛然,随手拔起面前的剑,快速向后一挥,剑气四射,几名士兵立即毙命。
“杀!”
“是!”
……
“王妃,是慕容公子来了!”云晓望着女子绷紧的面容低声提醒。
蒲薇终是没忍住,紧紧捏着袖口,咬牙低咒,“那个混蛋,若是菱轩不来,他是不是真的要和云羿霖单打独斗?他忘了自己还有内伤再身吗?忘了我的话了吗?”
云羿霖常年居于漠北寒冷之地,力大如牛,武功更是高深莫测,他受了伤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王妃,不会有事!”云晓拧了拧眉出声劝道。
蒲薇紧紧盯着外面刀光剑影的世界,几乎是屏住呼吸,面色复杂凝重,沉默了片刻,轻轻出声,像是在跟云晓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最好不会有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他,一定不会……”
血光冲天,烟火浓浓,哭喊惨叫,一片混乱,这里是整个大楚最神圣的地方,此时俨然成了人间地狱,她看不见全部,只能通过眼前这一方小孔感受着外面的战火厮杀。
她无法评价外面的杀戮谁对谁错,也无法感慨世道的残忍,只知道那里有她的爱人、朋友、亲人,如果没有眼前的这些,谁都将无法安宁。
她是一个医者,更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这场战争她无权参与,更没有能力去参与,此时只能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
那一瞬间,她才忽然又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感受,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而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神经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眼前忽然变黑。
她一惊,快速看向四周,云晓没了,四周的一切都没了,而她仿佛处在一个无人黑洞世界,看不见任何。
怎么回事?
这里是哪里?
“云晓?云晓?”
心里被恐惧掩盖,她对着四周大喊,惊慌的扫视着一切。
“你想回去吗……”
忽然从漆黑的远处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沙哑声音,带着些许苍老、神秘和诡异。
蒲薇猛然一怔,望着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冷声开口,“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吗?”
四周安静了一会才又缓缓传出声音,“不必在乎我是谁,你只需告诉我,你是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
蒲薇一下攥紧了小手,闭了闭眼睛,缓缓恢复沉静,忽然勾唇冷笑,声音凌厉至极,“你问我想不想回去?那里有我爱的家人,这里有我爱的男人,相隔了一个时空,你说我该怎么回答?这种问题在我之前存在过吗?你凭什么要给我制造这种问题让我来抉择?到底是命中的注定,还是被你们随意的摆布?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选择?”
话音落下,四周沉寂了,好久没有回应。
蒲薇等的不耐,对着四周大吼,“回答我!回答不出来就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又是我?”
四周缓缓传出一阵叹息,“哎,这件事怪我,你当时从那么高的山上跌下,山下不是水潭,摔到下面必死无疑,所以我就在你掉落的中途把你送到了这个世界,找个小土堆接住了你,本想趁你昏迷的时候把你在送回去,谁知法力失效,没有成功,然后就……”
蒲薇,“……”
法力?
世界倒着转了吗?
她抚了抚额,将脑中的混乱理清,半响,声音沉了沉,“你的话让我很难相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就在她说完不久,面前仿佛有烟雾聚集,缓缓幻化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定睛看了看,眸子瞬间瞪大,惊呼出声,“爷爷?”
眼前这穿着黑色寿衣的老头与她爷爷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但是她和爷爷生活了二十年,也从来不知道爷爷竟然还是个异类,他不就是一个老中医。
“我不是你爷爷!”他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混浊的眸子,声音苍老沙哑。
蒲薇目光冷了冷,“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长得和我爷爷一模一样?”
老人轻哼一声,“是他长得跟我一模一样才对!”
蒲薇秀眉拧了拧,咀嚼他话中的意思,忽然眸光动了一下,问道:“你是蒲家哪个辈的先人?”
“哪一辈?”老头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不记得了,但是已经很久了吧!”
蒲薇眯了眯眸子,疑惑,“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身边?还有,你既然能将我送到这里来?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救下我?”
老头捋了捋胡须,琢磨了一下,道:“我刚开始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你身边,直到看到你左手上戴的那个镯子,我才明白过来!”
“镯子?”蒲薇一怔,扒开左手袖子,露出皓腕上一个青翠光滑的镯子,不解的道:“这是很小的时候奶奶给我的,她说这是蒲家祖传下来的,我就一直带着。有什么问题吗?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这是什么法器吧?那是骗小孩的,我才不信!”
他浅浅一笑,“一般传了几百年的老旧物件都是有灵气的,就算没有灵气,也会有阴气,而你手上这个是个好东西,我想我大概就是被它招来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你也不必太纠结。而我能改变的只有自然的、虚无的事物,现实的东西却无法掌控,所以只能将你送到这里来。”
蒲薇抚着手上的镯子,垂了垂眸子,沉思了半响,缓缓问道:“那你现在来找我,是可以送我回去了吗?”
“嗯,可以了!”他点点头,随后面上露出一丝犹豫,望着她道:“但是……有一个问题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你若是改变了这边的历史,便不能随我回去了!”
蒲薇细眉一皱,“什么意思?”
“你若是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那便永远不能再回去了!”
“何为彻底融入?”
她现在算是融入吗?
她只是爱上了这里的一个人,并没有对这个时代的运转造成任何影响。
老头一怔,挑眉反问,“你不知道你肚子里怀了宝宝吗?”
宝,宝宝?
蒲薇眸中猛地闪过一道震惊的光,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孩子?
她……怀孕了?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她竟然没有察觉到。
她和他的孩子……
她低下头,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怀了这里人的孩子,便只能永远留下了?”
老人沉寂了一下,面色复杂的望着她,缓缓道:“若是……你可以不要这个孩子,我还是可以送你回去的!”
“不可以。”几乎是想都没想,她便出声拒绝。
这是她的孩子,她不可能打掉他,她爱他更爱他爹,她比谁都期待他的出世又怎么可能扼杀他。
“那……你就只能留在这里了……”
……
典雅的房间内,床上的双目紧闭的女子,忽然猛地睁开了眸子。
如墨的瞳孔直直的看着头顶的床幔,似乎过了好久,才微微动了动手指。
“娘子你醒了?”
惊喜的声音忽然从耳畔传来,女子转眸对上男人深切担忧的面容,怔了一下,缓缓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娘子!”男人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面上,俊美的面容带着些许苍白。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女子整个身心瞬间松了下来,俏脸的紧绷的面容上浸着些许虚汗,缓缓展出一个笑容,眼眶微红,“云羿枫,是你吗?”
“是为夫!娘子,你,你怎么哭了?”男人心中一紧,也不管身上还带着血的衣衫,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将人紧紧抱在怀中,“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蒲薇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怀中,重重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轻轻摇头,“没事,你还在……真好!”
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她是不是真的只能留下了?
过了一会,她逐渐冷静下来,才从他怀中抬起脑袋,这也才看清他身上很是狼狈,还是之前在天坛的那身,却是浸满血迹,发丝也很凌乱,俊美的脸苍白虚弱。
她心中猛然一惊,“云羿枫,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慌乱的快速去找摸他的手腕。
“我没事,娘子!这是别人的血。”他阻止她,用更大的力气搂住她,吻着她的眉眼,将唇瓣贴在她面上,低哑的嗓音中还透着些许颤抖,“我只是担心你,你刚刚昏倒了,真的是差点吓死为夫!”
昏倒?
蒲薇一怔,“我昏倒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坛那边怎么样了?太后他们呢?”
男人将她面上的发丝拨到耳后,温柔道:“一切都结束了,后面的事情交给皇兄处理去吧,接下来为夫要好好在家陪着娘子,等着孩子出生!”
“哦哦!”蒲薇猛然一怔,瞪大眼睛看着他,“等等,你说什么?孩子?我真的怀孕了?”
那个梦莫非是真的?
男人低眸宠溺一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娘子的样子好傻,自己是大夫自己都不知道吗?为夫要做爹了……”
最后一句他说的极为小声,气息吐在她耳畔,似乎在告诉自己不能吓到她,只能极力克制内心的激动。
蒲薇很久没有缓过神来,呆呆的,懵懵的,与她平日清冷的模样很是不同,多了几分娇俏的可爱,嘴里似乎还在喃喃自语,“真的……是真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快速扒开左手的衣袖,直到看到那个青翠的镯子,心中才瞬间被喜悦溢满,猛然抱住男人的脖子,欣喜的呼喊,“云羿枫,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对于自家娘子突然激动的表白,某人表示有些傻眼,这很不他家娘子,平日里不是嫌弃就是嫌弃,捡到钱也没见她眉头动一下,此时笑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女人,是他家娘子吗?
他呆呆的用手指捏着娘子软嫩的脸蛋不放。
感到疼痛的蒲薇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的瞪眼,“你干什么?不知道很痛吗?”
“为夫只是在确认你是不是我家娘子,我家娘子才不会露出你这种傻笑呢!”
傻……笑?
蒲薇俏脸一黑,杏眸一睁,低低骂道:“云羿枫,你是不是皮痒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扎几针?”
某人眼睛一亮,“哦,是娘子耶!”
他一把抱住她,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口,随后得意的低语,“那娘子刚刚说的永远不离开为夫的话是不是真心的?”
蒲薇俏脸一红,一把推开他,恶狠狠道:“你给我躺好,我看看你身上的伤,不要再给我转移话题!”
“娘子!”某人可怜兮兮的望着她,眼神控诉,明明是你在转移话题好吗?
……
为他把着脉,蒲薇紧紧皱眉,忍着怒火,道:“真气四散,内伤加重,云羿枫,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疯了是吗?未来半个月你要是敢踏下这床半步,我就搬出这王府去其他地方住!”
某人嬉皮笑脸的道:“只要搂着娘子,别说半个月了,就是一年不下床也没问题!”
“……”
门口守着的人听到里面传出声音,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云晓犹豫了一下,问道:“王妃您醒了,需要什么吩咐吗?”
蒲薇怔了怔,瞪了床上的男人一眼,起身走出去打开门,看着门口守着的云晓云琦,道:“云晓,你去吩咐一下,准备热水,王爷需要沐浴!”
“是!”
“王妃,那琦儿做什么?”医仙说她们家王妃怀孕了,那就是有小宝宝了,哈哈,马上府中就能多个小不点玩了。
蒲薇见她望着自己的小腹猛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其他人都去哪了?”
“哦,咱们府中的人都去皇宫帮忙了,墨秋风、医仙,佘家三位公子,还有慕容公子他们都在客厅呢!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您已经醒了!”
蒲薇点点头,“嗯,那你去通知一下吧,让他们不要担心了,我给你们家王爷疗伤后就过去!”
“哦哦,好的!”小丫头点点脑袋,刚要转身,忽的又返回来,似乎终于忍不住好奇,指了指她的平坦的小腹,惊奇道:“这里真的有个小宝宝?”
虽然出入江湖多年,但毕竟还是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对有些事情难免不懂。
蒲薇倒也不奇怪,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过几个月后你就知道了。”
……
晚上,她随着云羿枫走到前院,就见到灯火通明的院内,很是热闹,摆了好几大桌酒肉。
她愣了一下,转眸望着男人,“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没答,云琦笑着道:“是墨秋风那家伙,非说自己这几天辛苦的很,今天又立了大功,非要好好的喝一次,主子没管任他们去了。”
蒲薇抬眸看了男人一眼,轻轻一笑,“府中难得这么多人,这样看起来也不错!”
热热闹闹的,终于有了些许烟火的安详之气。
男人却是不满的冷哼一声,“只有这一次,结束之后,都给本王丢出府去。一群烦人的家伙。”
蒲薇摇头无奈一笑,放开他,缓缓走向人群。
细看了一下,似乎都在。
“谢谢诸位今天的帮忙了!”她走过去,唇角弯起,打断了众人的吵闹。
“终于来了?本座以为你们俩还要在里面腻歪到明年呢!”墨秋风嘲讽着看向云羿枫。
云羿枫将人霸道的搂在怀中,瞥他一眼,“如果你不在这里碍事,本王还真会这么做!”
蒲薇小脸瞬间黑了,他说什么呢?
这么多熟人在这里,她还要不要脸了?
暗暗拧了他一把,她警告的眼神杀了过去。
“薇薇,恭喜你,要当娘亲了!”林弦走上前,真心的祝福。
蒲薇调侃的回之一笑,“那也恭喜你要升官了,以后可得继续努力啊!”
祭天大会之前的计划,今日在场的这些人每一位都尽了自己的一份力气,一部分人去城外阻拦云羿霖带来的大军,一部分去了皇宫守护,另一部分就是天坛,三方同守,断其后路,他们成功了。
林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道:“皇上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我想回建阳城继续当我的捕快……”
“你说什么?”云琦忽然跳上前打断他,横眉竖目。
“……”
众人齐齐大笑。
“薇薇,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佘暮阳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袖子,闷声的道。
蒲薇无语,这小子又给她装傻卖萌了。
“她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云羿枫一掌挥开他的手,将人护在怀中,冷冷瞪着他。
佘暮阳冷哼,“你怎么知道不可能?本少爷已经在京城买了一套府邸,以后就住在这里了,等你什么时候娶了小妾,本少爷就把人接走!”
某人脸色蓦地一沉,眼神危险的望着他,“本王绝对不会给你那一天到来的机会,而且有本王在,你觉得你能在京城待得下去?”
“想要抢我家王妃的人,虽远必诛!”清秋子立即表明忠心,不忘推了一把旁边的泠歌。
泠歌扫他一眼,淡定的吐出几个字,“决不饶恕。”
佘暮阳,“……”
这两个狗腿子。
佘暮寒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四弟,你明日还要随我回去管理家业呢,大哥不在,二哥走了,我也要走,爷爷也老了,如今佘家就剩你一个年轻子弟了,你要收收心了!”
佘暮阳一张俊脸顿时红白交错,心里应该是极为崩溃的。
他最向往的就是吃喝玩乐,回去管理家业不如让他去死。
蒲薇怔了怔,扫了一眼四周,问道:“鬼医离开了?”
东方玉竹淡淡一笑,“我下午将你写的两本医书送给了他,他看过之后欣喜如狂,大概是拿回去研究了,让我告诉你他先走了,改天还会回来找你的!”
云羿枫听到那句改天还会回来,面色顿时不好了,他未来的日子大概就是想着怎么把娘子藏得更深才是。
蒲薇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是浅浅淡淡的道:“这次还要多亏了他,不然现在的结果无法想象!”
苍婆死了,唯一懂得萨满巫蛊的人就是他了,虽然都没有把握,但她还是选择让他一试,再加上她和东方玉竹从旁帮助,花了三天时间才将皇上救过来。
所以说,皇上并没驾崩,今天不过是演了一场大戏而已。
也正是因为他这最后的选择,也才免于佘家的灭门之灾,最后只加罪了佘暮焱一人。
……
推杯换盏,酒坛脆响,整个王府今夜一片热闹,涌动了多少年的朝堂终于可以得到一时的平息了。
云羿枫有事去忙,她独自站在门口灯笼下,望着眼前已经醉醺醺的一群人,唇角挂着一丝笑,在这寒冷的夜晚多了几分暖意。
“恭喜你。”
温润的声音传到耳畔,让蒲薇轻轻怔了一下,转眸,看着走近的白衣男子,缓缓笑开,“付先生,你没喝酒?”
男人站在她身旁,负手而立,清俊挺拔,望着前方,淡淡笑道:“喝了些,这种时刻,不适合喝醉。”
尽管他也很想大醉一场,但是他更想真真实实的看着她最后一眼。
“我明日也要随佘家兄弟回去了!”
蒲薇一怔,侧眸看他,“不多住些日子?现在大楚也太平了许多,朝堂正缺人才,你可以做的还有很多。”
付子智眉眼微动,只笑不语。
以前他只是不喜欢官场的纷杂,如今也许……可以试试。
两人沉默了一会,蒲薇轻声问道:“下次什么时候再见?”
他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特别的人,或者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他那天突然出现在余家的小院里,她可能永远也不会遇到后来的事情,无关爱情,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他忽然笑了,似乎因为她的话而愉悦,“等到皇上将朝堂整顿好,也许就会为你和羿王筹备大婚,婚礼之时,我一定会到!”
“……好!”
……
少了一个人。
蒲薇在府中转悠了好久也没找到。
“王妃,您在找什么?”云晓问道。
“你见到菱轩去哪了吗?”
她一直都觉得今晚少了些什么,刚刚才猛然想起,菱轩不在,一晚上她都没看见他的身影。
云晓拧了拧眉,“属下今晚也没见到慕容公子。要不属下派人去找一下!”
“不用了!”蒲薇摆摆手,面上露出一丝失落,“他可能是走了吧!”
“我在这里!”清冷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蒲薇微微一惊,仰头看去,昏暗的屋顶上有一个黑影,“你下来!”
下一刻,男人抱着剑的身影落在她身旁。
“云晓,你先退下吧!”
“是!”
只剩下两人,蒲薇望着他道:“为什么躲到这里来?”
虽然他平日里也是隐于暗处,但是今晚明显有些不对劲。
昏暗的的烛光下,男人似乎低咳了一声,不自然的将脸转向别处,淡淡道:“喝酒!”
“一个人躲起来喝酒?”蒲薇似笑非笑,“难道不是想不告而别?”
男人又咳了一声,“不是。”
蒲薇不耐的皱了皱眉,“有话就一次性完整的说出来,这样憋着不难受吗?虽然我当初救了你的命,但是后来你也多次救过我,所以我对你的救命之恩,早就算是清了,你也没有义务一直保护我,我只是希望你能真正的做你自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菱轩有些恍惚了,低眸望着她沉静娇美的脸,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以前他没有想做的事情,他是杀手,只是为了任务而杀人,后来,她救了他,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她,如今,他不是杀手了,她也不再需要他保护了,他又该去做什么呢?
沉默了一会,他沙哑着嗓子出声道:“我……今晚就走。”
“去哪里?”
“哪里都行,到处走走!”
蒲薇微微一怔,面上露出一丝复杂,“好,祝你旅途愉快,什么时候能再见?”
男人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她,“你的婚礼我不能参加了,但是孩子出生时,我一定会回来,这个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你收下吧!”
蒲薇也不矫情,自然地收下,随后也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给他,“这里面是一些保命的药,你随身带着备用!你记住,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里的门永远都为你开着。”
男人眉眼间微微一震,随之欣然笑开,面上的疤痕似乎被这笑容淡去了很多。
他忽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一瞬间便松开,转身留下一句话,随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于黑夜。
“谢谢你,一定要幸福下去……”
蒲薇怔怔的望着,对于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去,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淡淡的失落,也有淡淡的不舍,但更多的还是祝福。
以前的蒲薇从不懂这些,但是现在她感受到了。
怔愣间,身子忽然被一阵温暖包裹,身后是男人硬挺的胸膛。
她僵了一下,随后便松散了身子软软靠在他怀中,低低问道:“你怎么来了?”
“娘子,你竟然在这里私会男子。”男人埋首在她后颈,闷声道:“还让他抱了你!”
蒲薇无奈一笑,“那是拥别。”
“爷不管,也要惩罚你!”他说着,霸道的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封住她的唇。
……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中传来几声低絮。
“羿枫,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故事的名字就叫:我从哪里来……”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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