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失笑:“你们说的那是敬大老爷所写的道书,这些书现在哪还有什么人瞧,恐怕白给人家都嫌麻烦呢,要印出来,自然是要自己花钱的,可林妹妹这却是奇幻小说,若印出来要看的人肯定多,自然的,林妹妹是可以凭此赚到钱的。”
“这是真的?”
黛玉一脸惊喜:“我还能自己赚钱?”
“这是当然。”宝钗看着手中的书,只觉得自己恐怕又寻了一棵摇钱树,不过,对于黛玉,宝钗真是真心对待,不想亏了黛玉,便问:“若是要印出来,有两个法子,一呢,便是我给你一笔钱,把书买断了,书印出来归我,赚多赚少,或者亏了都是我的事情,你是不许有怨言的,二呢,便是我不给你钱,我负责印出来,也负责售卖,卖的钱多少我与你分成,你要选择哪种法子?”
黛玉想了一时,笑了笑:“便分成吧,姐姐说喜欢瞧,可旁的人却不见得如此想,若是我卖要姐姐一笔钱买断,若姐姐亏了,我岂不是不好意思,分成的好,若是不赚钱的话,我便写信回去求爹爹给我些钱补给姐姐。”
若是别人,说分成恐怕是有些怕宝钗占自己便宜的意思,可黛玉只是一片热心,真真是怕宝钗为了自己倒贴钱,所以才这般说。
宝玉听的一阵头疼:“你们也是,都是一家子亲姐妹,算那么清楚做什么,再者,林妹妹也不缺那些个钱,薛姐姐家也不是揭不开锅了,怎么口口声声都是这些铜臭。”
宝钗听的一时好笑一时好气,拿着帕子拭拭唇角:“你嫌我们铜臭自离我们远些,你口口声声说旁人铜臭,可你自己却也脱不开这铜臭,又有何资格去评说旁人。”
“我怎么……”宝玉有些不服气。
宝钗冷笑一声:“你穿的这身衣服料子是上好的江宁织造去年才出的新花样,一块料子造价便有八九两银子,卖出去再加上针线做工,只一身衣服便有几十两银子了,再加上你头上的玉冠,腰间系的玉佩,只这一身便有几百两银子,你吃的用的什么不是好的,这些不用钱哪里来的?凭空变出来的不成?可不都是铜臭,你们贾家祖上拼死拼活挣下了这份家业,老太太和姨妈还有凤姐姐精打细算维持这个家,还不都是为了你吃的好一些,活的开心自在一些,你呢,非但不感激,不说帮着长辈料理一些家事,反而口口声声说别的人铜臭,你不想想,没有我们这些铜臭的人,你现在又在哪里?恐怕早在出生的时候就因为没钱冻饿而死了吧。”
黛玉没有想到一向颇和气温柔的宝钗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呆住了。
便是惜春也在心中反复思量宝钗的话有没有道理。
宝玉更是痴病发作,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宝钗:“薛姐姐,我……我……”
“不要你我的。”宝钗心里这股气从上一世存到现在,好容易把心里话讲出来,便要讲个痛快:“伺侯你的那些个丫头,比如袭人,比如晴雯,你当她们都乐意卖身为奴?还不是家贫,为了挣个活命的机会才小小年纪受人措磨,你当林妹妹为何一听写书还能赚些钱便这般高兴?还不是想着替林姑父分担一些,她们还都是女子,便有这份志气,有那个心胸,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思怎么立于世,反而口口声声嫌弃旁人,你又有何立场去说别人。”
“姐姐还是去别处说这些话吧,想来,好些人乐意听呢。”宝玉被宝钗连讽带刺竟是有些急了,一时脸上红红的,脱口说出这么句话来。
宝钗听的好笑:“我在林妹妹屋里说话,林妹妹还没有赶我,宝玉,你又凭什么赶我。”
“凭,凭……”宝玉更急:“姐姐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怕你教坏了林妹妹和四妹妹。”
惜春这时候似是有所得,抬头看了宝玉一眼:“我并不觉得薛姐姐的话有任何不妥。”
黛玉也点头:“宝玉,我觉得薛姐姐的话很是,你只说薛姐姐只看到钱,却不想想蜀地地震,薛姐姐家可是捐出万贯家财,那些钱不知道救了多少百姓,让多少人不用受流离失所之苦,薛姐姐这样你也说铜臭,那你和我说说什么样的人才真正清白。”
宝玉被黛玉问的噎住了,翻来想去的说不出话来。
宝钗看他脸上带出茫然的样子,又想到前世宝玉的作为,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如今其实并不恨宝玉,宝玉其实心地真不错,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只是,他的许多想法为世所不容,他心中茫然,又寻不出出路来,所以才出了家的。
前世那样的世道宝玉没有出路,可如今的世道,宝玉这样的人却也有自己生存的空间,宝钗想着,说不得再点上几句,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心,了却了前世的夫妻之情。
“宝玉,你一向怜花惜花,却不想娇花虽美可不经风雨,一夜风雨无情袭来便是满地的落红,真正怜花惜花便不只是在花落时哭那么几嗓子便成的,而是想尽法子帮她们抵挡风雨,这世上娇弱女儿多的是,受苦受难的也大有人在,本来,世间便对女儿颇不公平,你若有心,便该当做出一番事业来,以后,也有能力护住你想要护的那些个女孩,这才是真正的怜惜呢。”
宝钗最后这一袭话真正点醒梦中人,宝玉有一刻恍然:“薛姐姐,你说的……我再想想。”
宝钗也不叫他,只让他在旁边坐着思量,而她和惜春还有黛玉小声说着话。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便听宝玉问:“薛姐姐,我不喜官场,也不爱那些人满口的生意经,我又该怎么做出一番功业来。”
问出这句话,说明宝玉真的在反思了,宝钗也替他高兴。
“摄政王陛下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便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只是官场或者经商才能成就功业,你还可以努力多学些东西,将来教书育人,或者如林妹妹一般写写文章,为那些受苦的人鸣鸣不平,我也听人说你爱淘澄胭脂水粉,你也可以做这个,弄个胭脂铺子,寻个可靠的掌柜经营,你自己只管弄出好的方子,做出好的水粉来,让漂亮的女儿家更加漂亮,岂不美哉。”
宝钗一气说出了许多的路子来,宝玉听的喜不自禁,抓耳挠腮的再也坐不住,起身朝宝钗拜道:“还是薛姐姐想的通透,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些。”
黛玉瞧着宝玉想透了,也是一阵欢喜,感激的看了宝钗一眼,笑道:“阿弥陀佛,他总算是不钻牛角尖了。”
宝钗摇头苦笑:“这些话本不该我说的,我已经是越过自己的本分了,你不怪我便是好的,我哪里敢受你的谢。”
宝玉总归是谢了宝钗,又坐到一旁不知道思量什么,宝钗又坐了一会儿子,看看到色将晚,便起身告辞离开。
他们这里在屋内说话,却没想到在宝钗劝宝玉时,探春带着侍书过来寻黛玉说话,正巧在窗外听到那些冷言冷语,一时听住了,听到后来,探春也没有进屋,直接带着侍书往回转去。
一边走,探春一边脸上隐隐带了怒色,而侍书也不敢多言。
等回到屋内,侍书赶紧给探春端了茶水,实在忍不住便言道:“姑娘,我瞧着薛姑娘太轻狂了些,宝二爷怎么说都是我们贾家的爷们,上面有老太太、老爷、太太都在呢,便是好不好的,哪里是能由她一个外人说教的,再者,她又不是宝二爷的长辈,凭什么这般教训宝二爷?”
一听这话,探春更加生气,原端起茶杯,这时候却又重重的放下:“可不是轻狂么,本就是商家女,整天抛头露面最没有规矩的,她若不轻狂,还有谁轻狂?”
“姑娘,我瞧宝二爷似是被她的话给迷了,我们要不要告诉太太一声。”侍书小心的询问。
探春想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先别忙,等等再说吧。”
她喝了一大口茶水,心里总是有些烦闷,便让侍书开了窗,让凉风往屋里透了透,咬牙道:“她当我不知道么,二姐姐、林姐姐还有四妹妹去上学还不都是她出的主意,还说什么大老爷是袭爵的,二姐姐本就比我身份高,四妹妹和林妹妹又都是嫡女,我是比不得的,她只和人比身份拿架子,却也不想想,我好歹总归是国公府的女儿家,她一个商家女,有何面目来说我。”
“或者薛姑娘不是有意的。”侍书想了一下劝道:“二姑娘本就不是什么能扶得起来的,便是上了学又能怎么着,大老爷那个样子难道还真心为二姑娘着想不成,再说四姑娘,还不是在咱们府里住着,东府珍大爷可曾管过她,说起来,还是姑娘好,老爷和太太到底是真心对姑娘的。”
探春撇了撇嘴,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王夫人哪里真心对她,只是想拿着她打击赵姨娘罢了,再者,她性子爽利精明,王夫人留着她还有用处,打着以后让她做宝玉助力的主意呢。
只是,她为了能好好的活着,也只能如王夫人的意,可着劲的作践自己的生母胞弟,若不然,她一个女孩子又能如何?rs【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