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姐姐来了也不说寻我们顽,只知道和林姐姐说体已话。”
正说话间,便见探春穿了一身鹅黄色绣折枝梅的衫子,底下着翠绿底撒花长裙,长发高挽,只插了一支金步摇并一朵纱堆白玉兰花含笑进来。
“让我寻你顽,你可有好茶招待。”宝钗笑着拉过探春打趣:“三妹妹几日不见,越发超逸了。”
探春笑笑:“你且别兴头,一会儿二姐姐和四妹妹过来和你闹,我看你怎么应付。”
“怎的全都得了信?”黛玉倒是有些稀奇。
探春拨弄着腕上的赤金缠丝手镯:“都是薛姐姐送的那些物件惹出来的,东西值不值钱先放一旁,只我们瞧着很有意趣,尤其是那些微雕的景观,还有那个木制的房子,并送四妹妹的成套的玩偶,四妹妹可是喜欢的不行,这不,知道薛姐姐来就又来寻,想着让薛姐姐再帮她弄些小玩意。”
说到此处,探春又问:“我听说姐姐家识得一位制墨名家,想求姐姐帮我弄些好墨来。”
宝钗知探春善书,她求墨倒也是正常的,只惜春怎的会喜欢那些小玩偶,又一想惜春现今年纪还小玩心重了些,自然喜欢那些小孩子的玩意。
“正巧我家管事要去南边,我回去便告诉他一声,若能寻来,自然少不了你的。”宝钗笑着答应了:“四妹妹想要的那些小玩艺我也能寻来,只是……”
她含笑瞧瞧探春:“你和四妹妹要如何答谢我?”
“且等着。”探春咬牙:“你寻了来我和四妹妹摆酒席答谢如何。”
“这还差不多。”宝钗作一脸得意状。
探春叫雪雁:“雪雁,你们家的茶呢,且给我煎一碗。”
她这里正要茶呢,迎春和惜春便赶了来,两人进门便听探春指使雪雁,都笑了起来,惜春也凑了一回热闹:“雪雁,给我和二姐姐也煎两碗茶来。”
雪雁答应一声出去了,探春叫过惜春,叫她赶紧谢过宝钗,只说宝钗还能寻来许多的稀奇物件,惜春听了满心欢喜的向宝钗道谢。
迎春最是稳重,面上带着浅笑却也不言语,又过了些时候,等茶水端上,迎春喝了两口茶才问:“你和林妹妹说了这么些个话,到底在说什么?”
宝钗想了想,也不瞒着,只管讲了出来:“正和林妹妹说要上学的事呢,我临来的时候义父给第一女校的校长写了信,叫我去那里上学,正巧林姑父也托人给林妹妹办理入学的事情,我这不正催妹妹告诉老太太一声,好和我一起去学校。”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三春脸上立时黯淡了下来。
探春强笑一声:“薛姐姐和林妹妹好福气,这第一女校可不那么好进,每年里收的学生也都有数,入学考试是满京城里最苛刻的,只你要是入了学,自然能学的东西也多,先生也都是大才,这么些年来,第一女校出来的那些女学生可个个不凡呢。”
“三妹妹求求老太太,我们姐妹一起去吧。”黛玉一听顿时打起精神:“我和薛姐姐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有几位姐妹一起去,我们也就安心了。”
“这……”看迎春的样子是极想去的,只是她低了头却不敢答话。
惜春也叹了口气:“我家的女孩子向来都是不出头露面的,便是求了老太太也无用。”
探春脸上的光彩也渐暗了:“我和二姐姐的出身……哪里去得了。”
本来大家都挺欢喜的,可一提这个话题,气氛顿时淡了下来,宝钗瞧了便赶紧寻个话题道:“我在金陵时便听说了京城歌剧院的大名,只不知那里的歌舞是如何的好,等得闲的时候,我们去瞧瞧如何?”
她本想活跃气氛,谁知,她不问还好,一问,三春脸色更加不好。
惜春到底年幼些,冷笑一声:“薛姐姐莫说这个了,我们贾家在京城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让女眷瞧过那个,不说我们这些姑娘,就是凤姐姐又何尝去看过。”
“这又是怎么说的?”
黛玉更加不解。
“父兄们只说那些西洋歌舞不雅,怕我们看了心野了。”探春解释了一句:“不说出去瞧歌舞,便是亲友故旧家里请客举宴的,我们又哪里去过?”
黛玉不由想起在扬州时她随贾敏出去做客的情景,还有小时林如海带她看杂耍的样子,低下头,竟是思乡了。
宝钗也想及幼时坐在父亲肩头看戏的样子,又有重生之后她和同窗出去玩,父亲母亲向来不会拦着,只会叫她好好的玩,又会叫她带许多银钱出去,只怕她玩的不痛快,不由的也有几分酸楚。
三春心情不好,只坐了一会儿子就要告辞,宝钗看她们起身,赶紧叫住惜春:“四妹妹,你且等一等,我有些话和你说。”
惜春便停下脚步,等迎春和探春走后,她才坐定,宝钗坐到她身边低声问:“你最近可见过你哥哥?”
惜春摇头:“并不曾。”
宝钗道:“我听说女校教绘画的先生可是极有名的,除此,还有几位西洋画的先生,妹妹喜画,很该去学习的。”
惜春低下头,双手绞着帕子不说话。
宝钗笑笑劝道:“你和二姐姐三妹妹不一样,你是东府正经的嫡女,若是想进学其实并不用听老太太和这里两位老爷的,只管求你哥哥,想来,你哥哥只你一个妹妹,必是疼你的,你平时远着他,他一个爷们也不好进后院,自然疏忽了,可你若是好好和你哥哥说,我想着,必是能进学的。”
“真的?”虽然惜春被教的和贾珍关系冷淡,平时并不曾怎么往来,可打心底里还是想着要亲近的,更何况,她内心深处是极想进学的,若是能进学,她也不介意去求贾珍。
“自然。”宝钗笑着鼓励她:“在金陵时,我哥哥的名声可是很不好的,旁人说我哥哥的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可在家里,我哥哥对我,对我妈,都是很好的,我有一线委屈,我哥哥都能上天入地替我报仇,我想着,这天下间的兄妹大抵都是如此,一家子亲骨肉,再没旁人比你们更亲近的了,面上便是再冷漠疏远,可到底骨血相连,骨子里是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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