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下意识看向老爷子,秦老爷子闭了眼叹了一声:“云丫头,你进去吧。”

  三太太松开手,云茴对她点点头,又对老爷子道谢,这才上前一步,推开了门。

  卧房的窗子关了大半,只开了半尺来宽,初秋的正午,天光高远,风也透着怡人的温软,吹拂着白纱窗帘,长长的流苏尾端,拂过地板,摇曳着拖长了光影。

  云茴站在门边,一眼看到安静躺在床上的他。

  一时之间,竟是生出近乡情怯之意来。

  光影与晦暗之间,他像是浮沉游离于这世俗之外的一抹脆弱绝色,除却那鸦翅一样漆黑的鬓发,和紧紧闭着的狭长的眉眼,余下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留白,连那唇色,几乎都要归敛于那苍白之中,揉碎了消弭无踪。

  云茴渐渐觉得眼窝里如同针刺一般剧痛无比,渐渐的,有滚烫膨胀的酸楚袭来,她低下头,眼泪跟着跌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连绵不断。

  “你相不相信我?”

  “好,以后如果有人欺负我,我就告诉你。”

  “怎么是你呀。”

  “不可以么?”

  “你可真会骗人。”

  “以后……不会再骗你。”

  “如果天底下的人都觉得我不祥,或者是神经病,疯子呢?”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感觉到的。”

  “秦湛,只要你一直一直信我,我就不会负你的。”

  云茴缓缓仰起脸,将所有的眼泪都逼了回去。

  是啊,只要他一直一直相信她,那么,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云茴将泪咽下,迈步走到床边。

  他的呼吸很弱很弱,弱到仿似你的呼吸声稍微重一点,都可以惊扰了他。

  云茴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疏朗英挺的眉眼,“秦湛……”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只有长长浓密的睫,在他苍白透明的脸容上,投下了一片浓重的暗影。

  “其实,我挺没用的。”遇到你之后,我常常会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

  “好了,不说这些了。”

  云茴一点点的收回自己的指尖,她在他床边坐下来,将随身带着的那个布包打开,取出了那只小巧古朴的铜制纸鸢。

  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落在纸鸢的双翼上,纸鸢的双翼嗡鸣震动不停,如有电流一般,顺着她的掌心弥漫全身。

  云茴轻轻闭上了眼。

  她听到了有陌生的声音渺远传来,在她耳边轻问:

  从今以后,你愿意代替他承受所有的痛苦,折磨,一直到死吗?

  她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如果你有一天后悔的话,也无法中止你的献祭,你,确定,自己永远不会后悔吗?

  确定,她再一次用力点头。

  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你,你会悄无声息的全身腐烂痛苦死去,即使如此,你也不会动摇吗?

  不会,永远不会。

  好,如你所愿。

  双膝忽然一阵冰寒剧痛袭来,仿似手指粗的钉子直接被人用尽全力凿入骨髓,钉死在腿骨之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