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锁,这是咋回事儿啊?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韩明秀一看小锁这身伤,就知道是他爹和他后娘的杰作,但还是想再证实一下。
小锁吸着鼻子,强把满肚子的委屈咽下,哽咽着说,“我爹和我后娘打的。”
韩明秀心中一窒,“是因为你给我割草的事儿吗。”
“嗯。”
小锁微微的点了点头,委屈的说,“小墩儿看着我给你草了,就欠欠儿的告诉了他娘,他娘又告诉我后娘了,我后娘就撺掇我爹把我揍了……”
韩明翠心疼的看着小锁,说,“这多大点儿事儿啊?咋能打成这样呢?这也太狠了……”
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她是个心软的女人,见不得孩子受委屈,看到小锁满身是伤,腿都被打折了,不由得脑补出孩子被殴打时的惨象,又想想孩子这几天遭的罪、受的委屈,就忍不住哭出来了。
小锁看见翠姐哭了,自己也跟着哭了,边哭边说,“我爹要带着我来讹秀姐,我不肯,他就打我,我还是不肯,我爹就火了,说要打死我,就把我打成这样了!”
韩明秀心疼的摸着他的脑袋,说,“都怪姐不好,姐不该叫你帮姐干活儿,是姐连累了你了。”
“不怪姐,真不怪姐。”小锁见韩明秀自责,连忙说,“是我自己乐意的,帮姐干活儿这几个月,我能吃到饱饭,还吃到肉和糖了,真的,我乐意帮姐干活的,我爹打死我我也乐意帮你。”
韩明秀看他都这副样子了,还知道安慰她,不由得更心疼他了。
她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珠,说,“告诉姐,身上的伤还疼不疼了?你爹有没有给你找大夫瞧瞧?”
小锁的眸子黯了黯,低声说,“没有,我爹怕别人讲究他,不叫别人知道他把我打伤的事儿,也没给我找大夫。”
韩明翠一听更生气了,都气哆嗦了,“孩子都打成这样了,还不给找大夫,这还是人吗?”
韩明秀也气坏了,简直气炸肺了!
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此言果然不虚。
这个丧良心的孙黑子,后老婆生的孩子叫蜂子叮一下他都赶紧领去看大夫去,前老婆生的腿被他打折了他也不管,就往家这么一扔让孩子自生自灭,都说虎毒不食子,他连畜生都不如了!
她脱下鞋子上了炕,“小锁,来,姐看看你的伤。”
韩明秀想仔细的检查一下小锁的伤势,看看孩子没有什么致命的要紧的伤。
可是,这会儿天已经晚了,有点儿看不清,她就对大姐说,“你去上东屋找找油灯和洋火去,要不这黑灯瞎火的我看不清。”
小锁一听忙说,“翠姐,别去,要是我爹和我后娘看见我祸害油灯了,又得打我了。”
“没事儿。”
韩明秀握着他的小手,坚定的说,“你放心,从今往后,姐不会再让他们打你一下了。”
小锁看着秀姐清冷决绝的眼神,一颗不安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他顿了一下,低低的说,“秀姐,你要是我亲姐就好了!”
韩明秀说,“那你就把我当成你亲姐好了,从今往后,我也把你当成我亲弟弟。”
这孩子为了她腿都被他爹打折了,就冲这份心意,她也该把他当成亲弟弟疼。
听韩明秀这么说,小锁高兴起来,他扯着嘴角,信誓旦旦的说,“嗯,姐,一言为定哦,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姐,我就是你亲弟弟了,等我好了,我接着帮你干活儿,等过两年我长大了,有力气了,你啥活我都帮你干……”
韩明秀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就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再说。”
韩明翠把油灯拿来了,她举着灯帮韩明秀照亮,韩明秀弯着腰,仔细的检查小锁身上的伤。
小锁伤的很重,浑身上下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几乎没一块好地方了。
最严重的是他的腿,因为没处理好,整条小腿已经肿起来了,肿的锃亮锃亮的,也不知道发没发炎,得尽快上医院处理才好。
还有他的脸上,又黄又瘦的小脸儿上,有好几处挠伤,看起来应该是满桌子的杰作,那几处挠伤的伤口周围也发红发肿,一看就是发炎了。
满桌子是个不爱讲卫生的老娘们,指甲盖里常年都是黑的,被这样的指甲盖儿挠破了,又没有消毒处理,不感染都怪了。
还有,孩子身下的破褥子湿哒哒的,带着一股重重的尿骚味,应该是尿在炕上了没有人处理。
韩明秀暗暗磨牙,这两个天杀的,把孩子折磨成这样却不好好伺候,简直丧心病狂,就他们这样的畜生,让蜂子把他们叮死了都不为过!
检查完露在外面的身体,韩明秀又要去脱他的裤衩,小锁看到秀姐要脱他的裤衩子,急忙一把拽住了,脸红脖子粗的说,“姐,我……这里……没事儿……”
一看就是不好意思了!
韩明秀微笑说,“你刚才不还说要把我当成你亲姐吗?怎么,在亲姐跟前还害羞?”
小锁满脸通红,吭吭哧哧的说,“姐,我脏,我都尿好几回炕了。”
韩明秀说,“那你尿炕了他们都不帮你收拾吗?”
“不帮……”小锁低声回道。
“那你拉屎呢?拉屎咋办?”
韩明秀注意到了,这炕上虽然尿骚味挺重的,但是并没有屎味,孙黑子两口子既然连孩子的尿都不管,屎就更不可能管了,那孩子的屎哪儿去了呢?
小锁低低的说,“从打受伤,我还没拉屎呢,我后娘怕我拉屎,天天就给我喝点稀的,这些天我一泡屎也没拉……”
说到这儿,他又抬起眼,满脸渴望的说,“姐,你那有吃的吗?我好饿……”
“连饭都不让你吃?他们咋能这么丧良心呢?”韩明翠儿叫了起来,一只手还紧紧的抓住了胸前的衣襟,抓着衣襟的手还哆嗦着,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心疼的。
听到小锁这些话,韩明秀也被深深的刺痛了,她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说,“大姐,你去把队长、会计、妇女主任他们都找来,再把得双爷爷和咱们屯子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找来,今天我非得跟这黑心的两口子好好说的说的……”
“行,我这就去!”
一向胆小怕事的韩明翠第一次这么勇敢,听到妹妹的吩咐后,二话不说就出去找人了。
大姐走后,韩明秀从兜里掏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剥好后放进了小锁的口中,温柔的说,“吃吧,姐这儿暂时没别的,先吃点糖补充下体力,等会儿姐回去给你熬小米粥去。”
其实她的空间里就有粥,但是也不方便往出拿啊,就只能先给他吃几块糖补充一下体能,等跟孙黑子他们交涉完了再好好给孩子整吃的喝的。
小锁吃到了糖,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痛了,他说,“姐,糖可真好吃,等我好了我就离开这儿,上大城市挣钱去,挣多多的钱,天天都买糖吃。”
韩明秀说,“你要离家出走?”
“嗯,我不在他们家呆着了,我要自己出去过去。”小锁说道。
韩明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笑着说,“你刚才还说等你好了要帮我干活儿呢,这会又要上大城市挣钱去了,你倒是想帮我干活还是想出去挣钱啊?”
小锁急忙说,“春耕秋收的时候我回来帮你干活,等过了春耕秋收,我就出去挣钱去,挣了钱也给你买糖吃。”
韩明秀笑了,说,“大城市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得有能力有力气有技术才行,你有啥呢?”
小锁被问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韩明秀看到他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安慰说,“其实你可以先留在屯子里,好好的学本领,把自己养的高高壮壮的,到时候自然就有机会了。”
小锁鼻子一酸,倔强的说,“我不想等那么长时间,我一天都不想在这个家呆了,我就是要走,就算我到外边啥也干不了,我去要饭也行,就是要饭我也不在这家里呆着了。”
韩明秀摇摇头,“要饭可不行,要是遇到拐子把你弄残了去要饭去,你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不过,离开这个家倒是可以,你跟姐说说,除了你爹和你后娘,你还有啥可靠的亲人能收留你的?”
小锁见秀姐支持他离开这个家,很高兴,本来他还担心秀姐叫他忍呢,这下好了,秀姐支持他,他就啥都不怕了。
“我还有姥爷,舅舅,他们都很疼我,就是他们家太穷了,养活不起我,我也不想去给他们添麻烦去,还是我自己一个人过的好。”
韩明秀说,“要是你想跟你姥爷舅舅他们一起过的话,姐想法帮你赚钱,保证你不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你要是不想跟他们过,想一个人的过的话,姐也有办法叫你跟你爹分家,不过你可想好了,一旦分出来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小锁高兴的说,“姐,你真有办法吗?有办法你就帮帮我吧,实话跟你说,我躺炕上这几天,我天天都在想,等我能动弹了,我就是爬也要离开这个家,死都不会回来了。”
听到小锁这么坚定,韩明秀也就放心了,她弯下腰,在小锁的耳边嚓咕了几句,小锁听了,立刻惊喜的瞪大眼睛。
“行,姐,我都听你的,只要能让我跟他们分家,叫我咋的都行!”
“哎,他爹呀,你说今儿这蜂子能不能是小秀那死丫头招来的?”
从大夫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孙黑子一家五口走在回家的路上,满桌子越想越觉得纳闷,那老些蜂子怎么就一点儿知会都没有凭空冒出来了呢?她总觉得这事儿跟小秀那个死丫头有关。
损黑子没好气的说,“你别胡咧咧了,那蜂子是她控制得了的?她要是有那本事,就不用在咱们这小屯子里待着了。”
“也是哈……”
满桌子嘟囔着,觉得确实是她想多了,可是,那老些蜂子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她看的真亮的,真是呼的一下冒出来的,不是从别处飞来的!
“哎你慢点走,等会我啊!”看到自家老爷们欻达欻达的走的飞快,满桌子有点儿跟不上了,就喊了一声。
孙黑子不耐烦的说,“跟不上你就慢点儿走呗,谁还能把你抢去了咋滴?还当个人是十八的大姑娘呢。”
今儿个孙黑子格外暴躁,他跟几个孩子都让蜂子蛰了,其实他们本不用遭这份儿罪的,都怨这个败家娘们,蜂子蛰她的时候她要不往屋里跑他们爷几个不就不用遭这份罪了,都怪她!
因为这,所以这会儿他还满肚子怨气呢,跟满桌子说话也没个好气儿。
满桌子看她男人跟吃了炮仗似的,没一句好话,也就不吱声了。
走到家门口,忽然发现家里的窗户亮着呢,而且还是小锁那屋发出的亮光。
满桌子看到家里的灯光,先是一愣,随后心疼的叫起来,“哎呀,你瞅瞅小锁那死孩子,就一个人在家点什么灯?这不是祸害人的吗?”
孙黑子听到他媳妇儿下舌,这次破天荒的没跟她一起骂小锁,毕竟脸上的蜂子包现在还疼着呢,他还没忘这死老娘们招来蜂子叮他这个仇,所以一时半会儿的,不打算跟她站在一个战线上。
满桌子骂完,抬起眼皮看看她男人,见她男人黑着脸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撇撇嘴,拧哒的进屋去了。
一进门儿,她就气势汹汹的直奔小锁那屋,想找小锁算账。
然而,进到小锁屋里,却赫然发现小锁屋里里竟然坐着好几个人。
队长,会计,妇女主任,还有几个辈分高的老者,以及五六个在村子里比较有威望的村民。
还有韩明秀姐妹俩!
“呦……队……队长,你咋来来呢?”满桌子瞥了一眼炕上伤痕累累的小锁,心虚的上前跟队长打招呼。
队长眼睛一瞪,严厉的说,“你说我咋来了?我要是再不来,这都要出人命了。”
满桌子心虚的一笑,说,“队长,看你说的,哪就那么严重了。”
“还不严重呢?孩子腿都打折了,身上脸上没一处好地方,你要是觉得不严重,把你也打成这样试试?”韩明秀尖刻的说道。
这时,孙黑子也跟着进来了,一见这个阵仗,心里一哆嗦,明白是坏事儿了,急忙解释说,“队长,是这么回事儿,小锁这孩子不听话,我管他他还不服,我一时生气就下手重了点儿,不过我有分寸,你别看他那伤瞅着挺严重的,其实没啥大事,就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孩子腿都折了你还说没事?孙黑子,你咋舔脸说这话呢?要不把你腿也打折了试试?看看到底是不是皮外伤,不碍事?”
韩明秀指着他的鼻子,愤然说道。
孙黑子被个小丫头指着鼻子扒扯,有点儿恼羞成怒了,干笑着说,“秀啊,这事儿其实跟你也有关系,我们都没去找你呢,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
韩明秀呸了一口,叉着腰大声说,“你还敢说这话?刚才小锁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我了。”
说着转向队长,激愤的说,“队长,我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韩黑子跟他那个不要脸的媳妇看我对象给我邮钱买了辆自行车,还以为我手里有多少钱呢,他们就眼红了,想用小锁讹我,可惜这孩子太实诚了,说啥也不肯跟他同流合污,孙黑子就恼羞成怒,把孩子打成这样了,事情就是这样的,队长,你可得给我跟小锁做主啊!”
孙黑子一听,忙说,“不是这么回事,队长,她撒谎,就是她管我家小锁要草,天天要,我们听到这事儿就挺生气的,还后就打了小锁一顿,这死孩子就记恨上我们了,就跟她一起合起伙来污蔑我,队长,你可不能听他们的冤枉我啊?”
队长横了孙黑子一眼,说,“你么两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我可听谁的呢?”
“当然是听我的,小锁,你快跟队长说是咋回事啊?”孙黑子急切的喊道。
小锁看了他爹一眼,把目光转向了我队长,说,“队长,我不能撒谎,我爹说的都是假的,他要让我讹秀姐的钱,我不答应,我爹就要打死我。”
“哎呀你这死孩子,你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孙黑子一听小锁这么说,嗷的一声炸了,随手拿起扫炕笤帚就要去打小锁。
被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给喝住了。
“孙黑子,你给我消停点,孩子都打成这样了你还要打他?你是不把他打死就不甘心啊?”
孙黑子气愤的说,“我也不想打他呀,可你们看看他,哪有把我当成他老子?哪有跟外人合起伙来害自己老子的儿子?”
韩明秀说,“你还知道你是他老子?你这几个孩子让蜂子叮一下你都赶紧去找大夫瞧,小锁的腿让你打折了好几天了,都发炎了你却不给他找大夫瞧瞧,有你这么当老子的吗?你有把小锁当成你儿子吗?这么虐待孩子,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小锁他娘来找你算账吗?”
孙黑子被她说的心里一激灵,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只觉得身上冷森森的。
虽说现在不兴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了,但鬼神之说毕竟在华国流传几千年,已经深入人的骨髓了,一时半会也不是那么容易剔除的。
他小时候就不止一次的听他奶讲过狐狸黄大仙的故事,还亲眼看见过一个已经咽了气儿的老太太突然诈尸了,所以对鬼神之说还是很敬畏的,这会儿听到说他前妻要在半夜来找他算账,他当然害怕了!
“你胡说什么?现在不兴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了,你再说这样的话,看我不去举报你的?”他瞪着韩明秀,外厉内荏的威胁道。
韩明秀冷笑说,“你举报我?我还要去举报你呢,你看看你把孩子虐待的,就凭小锁身上这一身伤,就够抓你下大牢的了。”
“我们家管孩子关你屁事啊?你欠欠儿的跑我们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咋的?你相中我家老爷们了,想上我们家来当家作主咋的?”满桌子阴阳怪气的嚷嚷着。
别看她喊的声挺高的,其实心里也慌着呢,她跟她老爷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孩子也是他俩一起打的,要是她老爷们被他们给定下虐待儿子的罪名,她不也得跟着倒霉吗?
还不擎等着一起给收拾了,所以她不能怂,没理也要搅三分,坚决跟他们磕!
韩明翠听到满桌子这么埋汰她妹子,气愤的说,“满桌子,你说啥呢?我家秀都是订婚的人了,你这么抹黑她,就不怕公安局抓你吗?”
“哎呦呦,可吓死我了,这把你们能耐的,说句话就能让公安局来抓我,你倒是让公安局来抓我试试啊?臭不要脸的!”满桌子一脸不屑的骂起来。
队长说,“满桌子,你人家小秀跟他对象是军婚,受国家法律保护的,你说这些话人家要是追究的话,你还真得抓起来!”
满桌子一听,顿时被队长的话给吓到了。
她一个农村妇女,整天在自己家这一亩三分地儿上转悠,哪知道什么军婚不军婚的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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