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一忍啊,我这里没有止痛剂。”
躺在一边乖乖输血的邓萌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哎,你去找找我的药,那里面好像有止痛的,我伤口不怎么疼了,就没吃,还剩不少,多少能给他缓解一下。”
“……不早说。”
她刚要离开,就听到那男人嗓音暗哑的开口:“不需要!你抓紧时间把子弹取出来!鼷”
啧,看这身板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还是个纯爷们。
她耸耸肩,又走了回来,声音已经明显的温柔了许多:“你再撑一撑,我已经看到子弹了,这就给你取出来。”
他中弹的时候,前面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帮忙挡了一下,否则这颗子弹不可能停留在这么浅的位置,被她轻易找到。
也算他命不该绝。
口袋里的手机一遍接一遍的响着。
邓萌听的不耐烦:“谁啊,大半夜的给你打騒扰电话,有病吧?”
郝小满默默看她一眼:“是谁让我甩掉司机的?时间一到我没回去,南慕白给司机打个电话就知道我跑了,你觉得他有可能不给我打电话问我跑哪里去了?”
邓萌恍然大悟:“对哦~”
郝小满抿抿唇,几乎可以预料到回去后迎接她的会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以及南慕白先生雷雨交加的脸色。
……
伤口刚刚缝合完,外面隐隐传来几声刺耳的刹车声。
男人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瞬间坐了起来。
郝小满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手扶了扶他:“你疯了?我刚给你缝合了,你小心再把伤口崩裂了!”
一边说着,一边瞥了邓萌一眼,没好气的道:“万一外面追来的不是警察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黑道人士,我们俩就等着给这个人陪葬好了!”
邓萌似乎也没料到还会有人追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她:“那怎么办?”
“他们不会伤害你们。”
床上的男人却哑声开口,视线盯着郝小满:“你!出去拖住他们五分钟。”
他应该是经常命令别人的,也只有经常下命令的高级人士,才能在自己随时都能翘辫子的时刻,还记得用这种口吻说话。
郝小满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刚刚把我人生的第一次手术给了你,你居然就立刻翻脸让你的救命恩人去外面送死?!”
欺负她看的美国谍战剧不够多是不是?那些追杀主角的坏蛋们可是从来不会在乎一个路人甲的命的,带着机关枪就突突扫射,她这会儿出去不得给打成个蚂蜂窝?
“出去!”
极度虚弱之下,男人的声音明显的有些喘,但依旧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冷傲之气,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枪对准了她的眉心:“要么出去,要么我送你出去!”
“好!好好好!”
郝小满忙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咬牙切齿的瞪他:“农夫与蛇的故事今天算是重新在我身上演了一遍!你小心下次别栽我手里,否则我铁定把你当尸体给解剖了!”
邓萌脸色一白,猛地拔下手臂上的针头冲下床:“小满!”
没等跑出去两步,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踉跄了下,身体颓然倒了下去,脑袋却在碰到地板的前一秒钟被一只大手稳稳托住。
耳畔传来男人低哑虚弱的声音,温凉的气息若有似无的拂过她的发丝:“她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只要对今晚的事情守口如瓶。”
……
郝小满一步三犹豫的下楼,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尖上,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惊恐颤栗感。
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被突然闯进来的人给突突了……
走下最后一阶,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打开了,那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骇人,郝小满吓的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本能的转身就要往楼上跑。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幽幽冷冷的声音:“你想跑哪儿去?”
郝小满逃命逃的太着急,以至于一抬脚就想跨过两个台阶,听到身后陡然传来的声音,疑惑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吓疯了出现幻听了,转头想要查看,脚下却还没有收到收回去的命令……
“啊——”
猝然一声尖叫,她的中心不稳,身体重重的摔到了楼梯上,咕噜咕噜滚了下来。
好在之前没能来得及跑上去几个阶梯,这会儿滚也只滚了三层阶梯就到平地了。
饶是这样,还是浑身都散了架子似的痛了起来。
不等回过神来,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将她捞了起来,灯光从头顶上方落下来,模糊了男人脸上的表情,唯能听到紧绷低沉的声音:“伤到没有?”
“没……”
她揉着摔疼的屁股,龇牙咧嘴的倒吸气:“你怎么会来……”
话还没说完,她就保持着揉屁股的姿势呆住了。
眼睁睁的看着十几名训练有素的保镖哗啦啦的从他们两侧冲上了楼,剩下几名保镖则谨慎而小心的一遍遍搜寻一楼的每个角角落落。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把黑色的上了消音器的枪!
怎么会这样?
难道那个面具男子,是在南慕白手里受的伤?
她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谨慎开口:“那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带这么多人过来啊?”
南慕白眯眼静静看了她几秒钟,忽然一言不发的抱着她离开了别墅。
外面还守着好几个肌肉大汉,一个个面无表情的伫立着,无形中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郝小满被抱进了副驾驶座,男人倾身给她系上安全带的功夫,里面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出来了。
“南总,只发现了血迹,还有被取出的子弹,人不见了。”有人靠过来,恭恭敬敬的报告。
郝小满脸色一白:“那邓萌呢?邓萌怎么样?”
“里面的姑娘没有受伤,但似乎为那个人输了不少血,身体很虚弱,需要我们送她去医院吗?”
“好啊好啊!”
郝小满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眼角余光扫到南慕白盯着她的阴沉迫人的视线,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这栋别墅位处郊外,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湖,后面便是延绵数千公里的山峦,如果那个人还身受重伤,或许他们还能在附近找到他,不过看样子,他的小妻子已经替他把伤口处理好了。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她,话却是对身后的人说的:“知道了,辛苦你们了,都回去吧。”
郝小满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头,默默承受着他锐利视线的拷问。
好一会儿,他绕过车身进了驾驶座,面无表情的发动车子,嗓音冷漠的没有一丝温度:“是你主动给我解释一下,还是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郝小满抿抿唇,闷闷开口:“我不认识他,他受伤了,突然闯进邓萌家里,你也知道的嘛,我们学护理的,传说中的白衣天使啊,天使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你说对不对?”
南慕白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点点收紧,冷笑出声:“你知道他今晚杀了我几个保镖么?”
郝小满:“……”
“七个!”
郝小满吃了一惊,转头不敢置信的看他:“七个?!他一个人?!”
南慕白手里的保镖,都是他亲自从各国的特种部队中挑出的精英,是真正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普通的杀手,别说是七个,就算只有一个,也很难对付。
就像邓萌第一次遇袭的时候,进去的三个人,轻易的干掉了那个杀手,毫发无损的出来了。
可见这个男人究竟是个多么厉害的狠角色。
她凝眉仔细想了想,那个男人身材瘦削,看起来十分羸弱的感觉,如果不是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摸到他身上不含一丝赘肉的肌肉,她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飞贼了。
男人冷冷扫她一眼:“你这一天使不要紧,下次需要你动手术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郝小满窒了窒,明知道他这会儿正在生她的气,还是忍不住问:“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除掉他啊?”
“一个深更半夜无声无息闯入南氏集团总部大厦的人,我留着他做什么?”
“……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应该是南氏集团的对手公司派来的,而这其中有这能力的,大概也只有北氏集团了。
那个男人,会跟北梵行有关系吗?
应该没有关系吧?否则受伤后他为什么不去找北梵行庇佑,反而自己跑到郊外来了?
……也或许,他是怕被南慕白发现他跟北梵行的关系,才刻意没有去北梵行那里?
无数种可能性在脑海中一晃而过,似乎每个看起来都合情合理,又漏洞百出……
……
南慕白没有带她回南宅,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医生恭恭敬敬的为她做了一遍全身检查,确定除了轻微的磕伤以外再没有其他内伤后,这才回了南宅。
郝小满洗完澡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男人才开门进来。
天花板上的灯已经关了,只开着两盏床头灯,光线有些暗淡,却仍旧看得出他脸色不是很好,略显疲惫阴郁。
她合上书,坐直了身子,满脸歉疚的看他:“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他的模样……不然就找人帮他画幅肖像画了。”
样貌出来了,再想找这个人就容易了许多。
南慕白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不想再跟她提这件事情,淡淡的丢下一句‘没关系’后,便进了浴室。
郝小满咬唇,垂眸看着自己放在书上的手。
她知道她又给他闯祸了,可……今晚给那个男人清理伤口,寻找子弹又缝合伤口的感觉却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无关躺在她手下的男人是谁,但那种将一个濒死的人救活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如果她说不后悔把那个男人救活,南慕白听到后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她从二楼窗户丢出去?
她默默的合上书,关了自己这边的灯,躺下。
五分钟后,身侧的床褥重重陷了下去,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习惯性的横过她腰间,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哑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晚追杀他的人不是我,你下楼的那一瞬间,就有可能中枪身亡?”
郝小满怔了怔,转过身来看他。
他这么生气,难道不是因为她救活了那个男人,而是因为她冒着危险只身一人下楼?
她咬唇,安静了片刻,才闷声开口:“他拿枪对着我,逼我下楼,我也没办法……而且,他一开始就说你们一定不会伤害我!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想把我骗下去,没想到……”
显然,这个杀手很了解他们。
南慕白没有再说话。
郝小满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他的声音,以为他睡着了,生怕吵醒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却正对上男人深邃幽冷的眸。
小心脏毫无防备的被吓的哆嗦了下。
她一手捂着胸口,皱眉瞪他:“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没睡着你干嘛不说话啊,想吓死我?”
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上移,落在她的下巴上,不轻不重的扣住:“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不要乱跑?要我剥夺你南少夫人的所有权利,把你当做囚犯一样的看管起来,你才肯乖乖听话吗?”
让她继续这么任性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会自己跳进别人为她设计的陷阱里去。
明明只是一句生气时说的气话,可郝小满却莫名的有种他真的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把她囚禁起来的错觉。
如果没了自由,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她小脸一白,忙不迭的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不敢了,你别生气了。”
“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
他凝眉看着她,下颚线条冷峻而漠然:“小满,这一次我要你深刻的检讨一下自己的错误。”
郝小满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脑袋往后移了移,警惕的看着他:“……怎么检讨?”
“三天之内,写一份两万字的检讨书给我。”
郝小满眨眨眼,怀疑自己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她做了个掏耳孔的动作,靠近他:“写、写一份多少字的检讨书?”
“两万字,标点符号不算。”
“……”
郝小满忽然勾出一抹阳光灿烂的笑来,双手握成拳对在一起凑到了他眼前:“来,南总您量一量我手腕的尺寸,记得给我量身定做一副手铐,不要钢的铜的,要铂金的!白天我就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等着你,晚上您看看有兴趣的话就往我脖子上套个绳子带我出去溜一圈怎么样?”
男人眯眸,冷冷淡淡的瞧着她皮笑肉不笑的小模样:“你不会以为这招以退为进对我有用吧?”
郝小满火了,直接冲他吼:“不是以退为进!你欺人太甚!干脆囚禁我好了!来,我手在这里,你给我拷上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南总的禁脔!你尽情的践踏我吧!”
南慕白忽而冷笑出声,直接拿过手机来给林谦拨电话:“三天之内,给南少夫人量身定做一副铂金手铐!对了,再给南少夫人配一对同款的铂金项圈,买条短一点的绳子,我看什么时候下班早,会抽空带南少夫人出去遛一遛!”
郝小满:“……”
算你狠!
……
寒假眨眼间过去,关于以后是住在南宅还是继续住在南慕白的单身公寓的事情一直没有定下来。
郝小满是不想在南宅里住的,虽然公公婆婆对她很好,但要从此跟林晚晴朝夕相处下去,她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但家规摆在那里,南慕白终究拗不过南夫人,点头同意了。
郝小满没有办法,只得以还是学生,大部分时间要住在宿舍里才能专注学习为由,给自己争取到了不在南宅住宿的权利。
这么一想,就更诡异了。
南慕青的事业在美国,他很快就要回去了,到时候南宅就只剩下了南慕白跟林晚晴……
“你缺心眼儿啊?!”
邓萌忍不住爆了粗口:“把南慕白跟林晚晴单独留在南宅,这长夜漫漫,寂寞难耐,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他们有8767%的可能性会滚到一起去你知不知道?!”
郝小满铺着床铺,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她87后面零着的67是怎么算出来的。
“不会,南慕白又不是什么热血小青年,不会把持不住的跟她滚到一起去的。”
“就算不滚到一起去,他们俩没事儿眉来眼去一番,打情骂俏一番,搞个小暧昧什么的,也够你受的!”
郝小满一听,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会儿更没力气了,索性也不铺了,直接躺下了。
她也知道不能把南慕白跟林晚晴单独放在一起,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南宅的规矩摆在那里了,她跟南慕白已经结了婚,就必须搬回南宅住,在这一点上,南政桥固执的近乎于古板。
学校离南宅还是很远的,驱车都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她哪里有那么多的精力天天两头跑,还要时不时的承受林晚晴投向南慕白的各种情意绵绵的视线。
从那晚跟她摊牌后,林晚晴虽然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可一举一动都明显大胆了不少,投向南慕白的眼神热烈又专注,有时候甚至都不顾南夫人在场。
或许南慕白为她寻找医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或许在她的心里,这代表着她深爱的这个男人马上就要回到她身边了。
也或许……的确是要回去了。
她抬手,看着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银色戒指,想到这细细的戒指内侧刻着男人的唇印,默默的想,既然他送了她这个,应该是没打算跟她离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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