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夜里,钟平开始大量地发汗,黄黄的汗液散发着一股腥味,我和星河不敢睡觉,我们守在钟平的床前,不停地为他擦汗、换毛巾,我也壮着胆子去楼下烧了两次热水换上。又把那补血汤热过以后,给他灌了一碗。
反正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都会努力下去,可是看着他气若游丝的样子,心里慌乱得要死!钟梅失踪了,钟平也得了这场重病,到底该怎么办!
我焦头烂额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星河也被我晃得眼晕起来,他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九点了,你饿不饿,那补血汤,你也喝碗?”
我迅速地摇摇头:“那味道,得了吧!我吃不下去。”
他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包里拿出两袋饼干来,递给我一袋,我接过来就着开水吃起来,刚刚吃了一块,就听见床上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响!
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钟平就像发狂了一样,从床上一翻身扑了下来,狠狠地往地上猛撞!星河扑过来,抱起他往床上拖,他仰着头嘶吼起来。
他的身上不着寸缕,身上的肌肉鼓了起来,狰狞无比!我瞄了一眼,心里格外害怕,把头低了下去。
“一尤,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呀!”星河的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我慌乱地点点头,跑过去按住他的脚,他的力气很大,一脚就向我踢了过来,要不是躲得快,估计也被踢晕了!星河在那边也被他打了好几拳,我狠劲一上来,拿起屋里的木凳就向他砸了过去,只一下,他脑袋一歪,就倒了下去,无声无息了……
我们一起用力把他抬上了床,盖上了棉被。星河喘着气说:“你刚才,真狠!谁要是娶到你,可就倒霉了!”
我瞪了他一眼,把那块掉落的棉布又给钟平重新搭好,这才发现,棉布已经被染成了一种怪异的黄色!
我和星河面面相觑之时,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了我的耳膜。
“是谁?”我迅速转过身去,门口那端着一个托盘的女子正是挽起长发的湘琴,她端的居然是一把磨得雪亮的尖刀!
我咽了下口水,站起身来傻傻地盯着她:“你、你这是……?”
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径直走过我的身边,看了看钟平,又撩起被子,撕开那个纱布看了一眼,然后喃喃低语道:“这毒疮快破了,所以他痛得发了狠,可是这里面的毒始终没有流出来,你们按住他的手脚,我只得为他开刀了!”
“开刀?”星河急忙说:“等等,我去找几个布条把他绑起来,他那力气,再来几个壮汉才按得住!”
我们很快准备好了一切,把他的手和脚用长布条绑了起来,星河下楼去提了一壶开水,湘琴准备了干净的毛巾和纱布,一切就绪以后,湘琴拿着尖刀,准备开始了!
“等等!”我忽然阻止起来,他们纳闷地看着我。
我拿了一长布条,把它卷了起来,塞进钟平的嘴里,然后吐了一口气:“开始吧!”
湘琴拿一张软布擦了擦那刀尖,吹了一口气,她的动作娴熟无比,看得我打了个冷颤,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对着那毒疮就划了上去!
钟平惨叫一声,身子就像一张弓一样弯了起来,痛苦至极!牙齿咬得紧紧的,若不是刚刚垫在嘴里的布条,他咬断舌头都是极有可能的!
湘琴咬着下唇看了他一眼,把那刀子在那切口处横着划开来,钟平的惨叫声更猛烈起来,脑袋疯狂地甩来甩去,手脚拼命地挣扎着,似乎马上就要挣脱那布条!
可想而知,这种切疮之痛,是没几个人可以忍受的!这时星河传来了一声惊呼声:“那脓液流出来了!”
我一看,那切口处,鲜血混合着脓液一股一股地流了出来!此时的钟平泄了力气,手脚无力地垂下来,一动不动了。
我赶紧拿起纱布递给湘琴,她把那流出的东西擦拭干净,等到黄色的脓液没有了,鲜血却依然汹涌地往外流淌着。
湘琴没有停下来,拿着纱布继续擦着,一张又一张。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那疮口丝毫不见止血的样子,我担心地说:“流这么多血,可怎么办?”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伤口:“他这么强壮,是经得住流血的,这也是他能够活过来唯一的指望了。”
又过了好一阵,那疮口已经不太流血了,她拿过托盘上的一块纱布,上面已经敷了一层黑黑的药膏,她把那纱布贴在破皮红肿的表面,拿长布条牢牢地包裹了起来。
她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此后的8个小时是危险期,如果能醒过来,也有了八成的活下来的希望。那些炭盆水瓶不用了,喂些补血汤就行。”
“谢谢你!湘琴。我们……可以谈谈吗?”我给钟平盖好了被子,然后对走到门口的湘琴说。
她的背影微微一怔,似乎深思了那么一小会儿,她头也不回地说:“好好照顾他吧,明天,我会来看他。”
说完,她开门走出了房间,我望着微微晃动的门窗,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的味道,不知道从何时起,湘琴和我之间,就像隔了一层薄膜,我猜不透她的心思,她也冷眼旁观着我,我们不知不觉地变得这样陌生了起来!
星河轻咳一声:“这满地的垃圾,我去清理一下,再给他擦把脸。”
我冲他温柔地笑笑,面前的这个妖孽十足的男孩子竟害羞地红了脸,他指指门外:“我、我去了。”
此时满屋的凌乱,我却无心收拾,我走到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
所谓的窗外,依然是一片黑暗,黑到极致反而带了一点灰蒙蒙的感觉,我心底很多疑问,孟晏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还有湘琴肚子里的孩子,这次见面,她穿的都是宽大的衣袍,遮住了本来变得鼓起的小腹,事隔好一阵了,那发育本就超常的肚子应该是很显杯了吧?
这时,我听见吱呀一声,就像是门被风吹开的声音!我迅速回头一看,房门正大大地敞开着,屋外空无一人。
风?不对,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风?难道刚刚屋外有人,我飞快地跑到门口,只捕捉到了一抹快如闪电的身影,那身影在我的眼睛里只出现了一秒,就从走廊拐角消失了!
那是谁?为什么跑到这里来?我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却没胆量追上去。
这时,一只手轻轻地拍向了我,吓得我一哆嗦,迅速转了过去。
“一尤,在看什么呢?痴痴傻傻的。”星河正拿着个抹布站在我后面。
我呼了一口气:“刚刚有个人影从这里跑了过去。”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把我拽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这才轻声地说:“我在想,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宅子里好好打探一下,什么活死人呀!我只听说过活人、死人。可那活死人是个什么玩意!我压根不相信!”
“星河,别去,这宅子诡异得很,万一遇到什么东西,连个逃跑的地方也没有!”我企图打消他的念头。
他拍拍胸口:“我阳气重,没事!你看你那朋友,根本什么也不说,看起来人也古怪得很!而且你看她那样子,哪里像个活人了?”
我摇摇头:“她是遇到一些事情,才会变成这样的,现在我们只有选择相信她,毕竟,也是她救了钟平。”
“不行,一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就甭管了,我自有打算。”星河坐在一把竹椅上,晃荡着长长的腿。
我摇摇头,不再理他,走到床前,查看起钟平的情况来,他此时的面色很平静,脸色虽然难看,可是呼吸听上去倒是正常了许多。露在外面的手臂软软地搭在床上,我小心地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这时我瞥到了他肩膀上的伤口!
之前一直忙活着那个毒疮,一直没有留意这里,现在才发现,这里已经溃烂起来,那些黑线就像虫一样,在皮肤里鼓着,极为可怕!
“星河,你见过这种伤口吗?”我招招手,唤星河过来。
他走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这难道不是疫病的表现吗?我刚刚站这边,我还看到这里一鼓一鼓的呢,我以为你朋友知道,也没问。”
我摇摇头:“这个伤口是之前的,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伤口,钟平才会染上疫病。不行!我去问问湘琴,你在屋里守着他吧!”
我不待他回来,端起一支烛台就推门走了出去,我先去洗漱间洗了一下手,这里的墙上,竟然有着一面模糊不清的铜镜!那铜镜隐隐约约照出了我的样子,扎起来的马尾,鹅蛋脸上的一双眼睛亮得似乎能反射出光来!
这时,我忽然想到秦家大院的这个位置,也有一面镜子,我也是在那里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胭脂。
想到这里,我不禁地打了个冷颤,不再看那片铜镜,我低下头,舀起木桶里储存的水,洗起脸来,洗干净后,我径直向隔壁的闺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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