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听完方人豪的话:“方公子今天走错了地方吧?”
方人豪微微收起笑容,看看织锦行的招牌:“怎么可能,在下可是特意前来,有很大的诚意;大姑娘可能有所不知,那些来为我做工的自梳妇,可是什么样的好手都有,你们织锦行的东西,现在不论是哪一样,我随时都可以做出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方公子,你来到我织锦行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那就让吕掌柜的好好陪着,价钱却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们织锦行向来是童叟无欺的。”红锦淡淡的应了一句:“我还有事情,便不陪方公子了。”
方人豪上前一步拦住红锦的去路:“生意的事情,大姑娘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懂吧?在下可不是和大姑娘说着玩儿,大姑娘拒人于千里之外,就不怕明儿织锦行的东西满条街的铺子里都是?在下向仰慕大姑娘很久,不如我们凤方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也不失为我凤城的一桩美谈。”
红锦一哂:“看来方大公子是真得走错地方了,吕掌柜,怎么说我们也和方公子相识一场,总不能看着不理会;你叫人把方大公子送去医馆吧,我看他病得不行呢。”
吕孔方原本气得都要让伙计们赶人了,听到红锦的话马上脸上带笑凑到方人豪面前:“方公子,这边请;我定把您送到本城最好的大夫那里,不过诊金却要方公子自备才成——您带着银子了吧,不会病得糊涂没有带银子出门儿,那我们织锦行垫付了还要到方家去讨了,多少有些麻烦不是。”
方人豪的脸色微微一变:“大姑娘,我可不是在同姑娘说笑话;虽然在事情上我动了些手脚,但对姑娘的心意天日可表,此时大姑娘应下此事绝对没有坏处。”他倒是少有的慎重。
红锦看看他:“我也不是在和方公子说笑,病成这个样子满口的胡话,我也不能见死不救的,方公子又何必同我客气?冷兄,麻烦你和吕掌柜送方公子去医馆,再让方公子满大街乱走,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倒底是桩憾事。”
方人豪看到冷炎过来,他后退两步看向红锦:“大姑娘,不是在下有意相逼,亲事还请大姑娘三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被冷炎捉住扔到了马车上。
吕孔方并没有跟上去,有冷炎一人足矣;他看向红锦:“要不要看自梳妇那里……”
“我去就成,你做你的事吧;”红锦回头看向吕孔方:“以后生意上的事情就全交由你打理,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全权做主。”
吕孔方张了张嘴:“呃,那个,东家,没有……”
“就这样;”红锦笑道:“生意嘛总是有赚有赔,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吕孔方在经商上的天份绝对高过红锦,她才会把生意完全交给吕孔方打理。
红锦看着吕孔方的样子笑了起来:“你以后不止是大掌柜,也会是东家的,此事等我稍后回来和你说,我先去看看赵大娘。”她说完带着人上了马车便走远了,只留下吕孔方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
德馨堂的大门即使在白天也是关着的,茜雪上前叫开门,开门的婆子识得红锦等人,便让打开门让她们进去,只是嘴巴里却低声道:“现在我们堂里正乱着,幸亏大姑娘您来了,可要救一救我们大娘的命。”
红锦听得一惊:“赵大娘怎么了?”
“病得很厉害,可是孙二娘就是不肯放过她;”婆子轻轻说了一句看着前面走过来的几个妇人连忙住口立足,不肯再伴红锦往前走了。
迎过来的几位妇人看到红锦皮笑肉不笑的道:“哟,这不是凤家大姑娘嘛,可是来看看我们这些苦命人做得活儿如何了,还是来看看我们这些苦命人为你赚了多少黑心钱?”开口便没有半句好话,带着挑衅盯着红锦,而且目光里也全是鄙视。
红锦看着几位妇人道:“我今天主要是来看赵大娘的病,再有就是来看看有哪些人被昧了良心的银子糊住眼,还好意思厚着脸皮到我跟前来说话。”她上下看了看几位妇人的穿戴:“我记得第一次见几位时,你们可是面黄肌瘦,听说一个月也难得吃一次肉,现在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之后,对着我这个东家没有半分客气,不知道你们可还知道良心二字如何写。”
说完红锦也直直向着几位妇人走过去,她并不想绕过几位妇人去。
几位妇人被红锦说得脸红耳赤,其中一位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堂子里的姐妹们也不会心大了、心花了,再也不想在这堂子里住下去,居然动了那凡心要出去那花花世界!就是你污了我们德馨堂的名声,你就是我们德馨堂的罪人。”
红锦毫不客气的把那妇人推开:“你说这话时看看你自己的穿着打扮,再拍拍你的肚子问问自己吃过什么——你想要穿粗布吃素食,我可没有强迫你穿上绫罗非要吃肉不可;你回房去换过衣服,再饿上几天来找我理论,我认为你底气还能足三分。”
那妇人辩不过红锦,虽然她身上的衣服是以灰暗色调为主,但是料子却是上好的,做工也是极细的,何况还有她手腕上金钏、头上金簪:她刚刚说得那番话,此时都变成耳光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一怒伸手就去扯红锦,却被红锦身后的丫头一把抓住了手腕:“你想做什么?离我们姑娘远一些,偷了我们姑娘的东西倒没有什么,千万不要往我们姑娘身上塞什么东西做栽赃之举。”鸣音就当着众人的面儿打开了那个妇人的手,在她的手中居然握着一个锦囊,很小巧的锦囊。
那妇人脸色一下子便白了,想把锦囊收回来时,却被鸣音收走:“这锦囊可不是我们姑娘的。”院子里还有不少人,都看得清楚那妇人根本还没有接近红锦,就被鸣音给捉住了,自然知道锦囊不是红锦的。
鸣音把锦囊打开后看了一眼,便递给了红锦。
红锦看过后轻轻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我看,这事要由赵大娘处置才好,我们倒底是客人,不好过问的。”她说着话把东西递到鸣音手中:“一会儿交给赵大娘吧。”看看那拦路的妇人:“带上她一起去见赵大娘。”
其余几个妇人要离开,可是却被鸣月给留住了:“嫂子不忙给我们姑娘带带路吧,赵大娘的房间在哪里,莫要让我们姑娘走错了才好。”
几个妇人想要不去可是身不由己,鸣音和鸣月虽然对付真正的高手并不成,可是要对付她们几个那是绰绰有余,只能跌跌撞撞跟在红锦身后向赵大娘住处而去。
到了赵大娘的房外,红锦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因为有好多人正在那里争吵,看样子再无人管就要打起来。
房门打开脸色腊黄的赵大娘扶着丫头的手走了出来,一旁有人给她放好了椅子,那厚重的猩猩毡压在她单薄的身子上,让人担心她都会呼吸不畅。
红锦没有想到才几个月的功夫,赵大娘居然病成了这个样子;她推开拦在身前的人,走到了赵大娘身边;可是她还没有开口,那边孙二娘已经道:“大姐,您可算是出来了,我们想见你一面儿还真是不容易。”
红锦把身上的灰鼠皮大氅解下给赵大娘披到身上,按住她要推脱的手:“大娘,是我的不是,倒让你受累了。”如果不是红锦当时想用自梳妇们做工,也许赵大娘也不会被孙二娘逼到如此地步。
自梳妇中间的矛盾红锦听赵大娘提过那么几次,可是赵大娘并没有深说过,每次都道她能处理;因为是自梳妇内部的事情,红锦也就没有过多问。
但是看到风华绝代的赵大娘病得瘦骨嶙峋的样子,红锦于心何忍?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朋友原本就不多,所以自今日开始她是不会再由着她的亲人、朋友吃苦受罪,只要是她能做到的、能帮到的她定要做到最好。
而且如果没有赵大娘在后面默默无闻的支持,织锦行也绝不会有今天;饮水思源,红锦也不可能放任赵大娘任人欺辱。
赵大娘轻轻摇头:“都是我不好,和大姑娘你没有关系。来人,给大姑娘设座、奉茶;今天大姑娘来得不巧,倒让你见笑了。”她并没有看一眼廊下的孙二娘,说话还是如平常的一样温文,带着那种说不出来的慵懒之姿,就算是在病中依然有七分醉人的风采。
红锦轻轻摇头:“大娘何必同我客气。”
赵大娘闻言笑了:“也是。”她转过头去看向孙二娘:“你闹了这么久还不足够?我们已经是世上最可怜的人,名利于你来说还看不破、看不透吗?”
孙二娘呸了一口:“你不要再做出如此恶心的样子来,我们是可怜人,但是我们却不需要谁的可怜,尤其要自重自爱让世人看看我们的骨气;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那几个年青的贱婢进了我们堂子就是我们堂子的人,怎么可以任由她们离开再嫁!我们德馨堂的名声何在。”
她说到这里一指红锦道:“都是因为她,不是因为她我们德馨堂还原来的德馨堂,大家谁也不会去外面的花花世界;就是因为她,才让我们堂子里名声全丢了,这里已经不再能让我们住下去,我们走难道走不得?大姐,把堂子里帐册拿出来,姐妹们为你和凤大姑娘辛苦那么久,银子可不是大姐你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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