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唐芯拎着一精美食盒回来,孙御厨赶忙迎了上去,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状:“你小子有出息!咱们这御膳房里,分位升得最快的,非你莫属啊。”
唐芯心口中了一箭,这种殊荣她完全不想要好么!
与孙御厨交好的厨子一窝蜂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她道喜。
“师傅,你看她那得得意劲儿!”小东子愤愤地冷哼道,嫉恨的目光不要钱般丢向院中的唐芯。
张御厨微微眯了眯眼,阴恻恻的说:“慌什么?过了正午,他这御厨做不出皇上钟意的膳食,你看她怎么死!”
巳时,御书房内炊烟袅袅。
李德特地派了名太监来此,督促新上任的唐芯做午膳,准时准点送往乾清宫。
“小唐,别愣着啊,这菜单子都给你了,还不快动手做菜,等什么呢?”张御厨身边的爪牙,阴阳怪气的笑道。
“你该不会是不会做菜吧?”一旁的同伴笑着奚落道,谁不知道他初来乍到,跟着孙御厨学厨工没几天,能有什么本事?
‘咚’
菜刀狠剁在菜板上,与那明晃晃的刀身交相辉映的,是唐芯炫酷的两排白牙。
“风凉话说太多,当心咬了你们的舌头。”丫,当她是软包子,谁都能捏上两下么?
“……”好恐怖的表情!
三名厨工恐惧的咽了咽口水,还没来得及反驳呢,就见她利落抓起篮子里洗净的新鲜白萝卜,手腕一转,众人只看见眼前掠过一道白芒,下一秒,刀光剑影,蹬蹬的切菜声传至耳膜中。
“刷”
菜刀一贴一转,一颗颗四四方方的萝卜丁哗啦啦掉入碗中。
“好厉害的刀工。”孙御厨双眼程亮,惊叹道,“他居然偷藏了这么一手?”
“不错嘛小唐,真人不露相哦。”一个小太监亲昵地勾住唐芯的脖颈,哥俩好似的夸赞道。
那当然!没点真能耐,她敢说自己是个合格的吃货么?
唐芯得意的想道,嘴上却说得分外谦虚:“和师傅相比,我这点功夫,算得了什么?”
一句话,可把孙老哄得眉开眼笑。
“他好像有点儿真才实学啊。”张御厨有些吃惊,忙招手把小东子叫到了院子里,同他耳语一番。
午时。
最后一道白笋炒肉丝即将出锅,溢开的香味,馋得大家伙口水直流。
尝过味儿后,唐芯一脸失望的摇了摇脑袋:“哎。”
火候没掌握好,肉稍微老了些。
“小唐,你出来一下。”背后冷不防传来一道呼唤声。
唐芯扭头一看,嘴角立时瘪了瘪,心不甘情不愿的问:“张御厨,您老有何贵干?”
“让你出来就出来,废什么话?”张御厨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给她点儿颜色,她竟敢摆谱?
“去吧,往后相处的日子还长,别闹得太僵了。”孙老轻拍着唐芯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道。
去就去!
匆匆擦了下手上的油渍,又拜托厨工帮着把菜出锅装盘,唐芯这才不紧不慢地晃出火房。
本以为张御厨寻她有什么要紧事,哪想到,这厮把她带到御膳房外僻静的角落里,旧话重提,又来挖墙角。
秉着尊老爱幼的高尚品德,唐芯勉强听他把话说完,然后十分坚定的拒绝了他。
“没其它事儿,小的这就告退了。”她刻意忽略掉张御厨阴沉难看的脸色,笑眯眯的福了下身,调头返回御膳房。
“啊切!”洪亮的喷嚏声,从敞开的木门里飘出,“小唐,你这菜里……究竟放了多少……啊切……胡椒面儿啊?”
捂着鼻子不停打喷嚏的厨工,一脸怨念地问道。
“胡椒?”唐芯一个箭步冲到灶台前,从贴着几块肉片的铁锅里,可不就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胡椒味儿吗?
眼前顿时一黑。
“菜,锅里的菜呢?”求告诉她,菜还没被端走!
“乾清宫的宫人刚拎着食盒出门……”孙老的话未能说完,唐芯已如火箭般冲了出去。
把守乾清宫的侍卫远远就瞧见了一抹横冲直撞狂奔而来的身影,步伐往前一跨,硬生生把人拦了下来。
佩刀出鞘,刀刃再次亲吻上唐芯的脖颈。
“无圣上恩准,任何擅闯乾清宫者,杀!”
杀气腾腾的警告,如一盆凉水迎头浇下。
唐芯即将失控的神志总算回笼了一些,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小的是皇上钦点的侍膳公公,劳烦各位行个方便,让小的进去伺候皇上用膳。”
话音刚落,庄严的寝宫前殿内,飘出一连串无比清晰的喷嚏声。
“噗通”
“你做什么?”侍卫拧眉瞪着忽然瘫坐在地上,一副面如死灰表情的小太监,恶狠狠问道。
完蛋了……
唐芯的脑子被这三个字疯狂刷屏。
她知道要想活命,她得在问罪前逃走,可是,她的腿抖成了风中残烛,别说是逃,就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唐御厨?”侍卫顶着满头的问号,接连叫了好几声。
给皇上喂食胡椒面,绝对会死得不能再死好么?
“唐大人?”
如果她强行解释,自证清白,冷面神会相信她,并且放过她吗?
“唐鑫!”
一声惊雷般的高喝,令唐芯苏醒过来。
“啊?”她傻愣愣的抬起头,看向不知几时走到她跟前来的李德。
卧槽!抓她的人来了!
“你来得正好,皇上传你进去呢,随杂家走吧。”尖细的公鸭嗓落在唐芯耳朵里,宛如阎王爷的催命符。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一个鱼跃,从地上弹起来。
“公公,你一定要相信小的,小的没在膳食里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菜出锅前,有人把小的叫到外边,故意支开小的,小的怀疑东西肯定是那时候被人趁机偷下,他们蛇鼠一窝,想暗算小的,您明察秋毫,待会儿要为小的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啊。”气不喘的一席话,噼里啪啦说出了口。
李德听得耳膜发嗡,忙罢罢手:“行了,你这呱呱呱的,谁听得明白?天大的事儿,等皇上嘉奖你后,再说不迟。”
“真的不是奴才做……嘎?”喊冤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她茫然的眨眨眼睛,试探性的问道,“您说皇上要嘉奖小的?”
不是要砍她的脑袋?
“杂家骗你作甚?”李德没好气的反问,手中浮尘轻轻一甩,“走吧。”
“……哦。”唐芯垂头闷答,心不在焉地跟在他后边。
从院外到前殿正门,不过区区两百来米的距离,她却反反复复确定了好几次,深怕要嘉奖她这话,是她受惊过度产生的错觉。
乾清宫正殿,一抹伟岸如松的身影端坐在上首,殿中落针无声,气氛很是压抑。
唐芯偷瞄了沈濯日一眼,恰巧同他的视线隔空撞上。
这货的眼睛真美,比她以前在海边bbq时,见过的夜空美多了。
黑且沉,内敛华光。
她在打量着沈濯日,他亦在回望着她。
许是心情极好,越看这唇红齿白的小太监,愈发觉得顺眼。
冷冽的气息回升许多,擒着抹意味不明的笑,问:“这次你又想向朕讨要什么赏赐?”
“诶?”唐芯火速回神,小心翼翼的说,“为皇上效力,是奴才的分内事,奴才不敢求赏。”
管他是一时脑抽了还是咋的,这么回总是没错的。
“呵,”这奴才,嘴上抹了蜜么?笑意加深些许,“是你亲手做的膳食,治好了朕打嗝的毛病,此乃大功一件,朕岂能不赏你?”
早朝后,他吃了几块糕点,就一直打嗝,若非她备上的菜肴,不知还会难受多久。
想及此,沈濯日轻唤道:“李德。”
“奴才在。”李德忙俯身作揖,静等帝王的旨意。
“近日天凉了,传令绣衣局尽快把这奴才的衣裳做好,再赐他棉衣锦袄一件。”
“嗻。”
唐芯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胳膊。
“嗷!”好疼!她不是在做梦?冷面神不仅没罚她,反而还赏了她?
自以为不起眼的小动作,被天子尽收眼底。
黑眸染上一丝笑意,面上却佯装出薄怒的模样,沉声问:“怎么,朕平日里亏待了尔等?区区一件袄子,竟让你如此意外?”
唐芯背脊一寒,堆着笑说:“怎么会?奴才向来待民如子,体恤宫人。”
“哦?”沈濯日意味深长地睨着她受伤的胳膊。
唐芯忙不迭握住伤处,解释道:“奴才一天里连获两道赏,总觉得像做梦一样,只能用这笨法子,确定一番。”
她一边说,一边卖力点头,加强说服力。
“朕从不亏待尽心做事的奴才。”沈濯日冷声说道。
唐芯丝毫没有在乎他冷漠的态度,从善如流的接嘴:“奴才往后会更加用心的。”
“嗯,”他略感满意,挥挥手,示意唐芯退下。
直至人消失在殿外,沈濯日寒霜遍布的面庞,渐渐放柔。
回想她方才孩子气的举措,一声愉悦的闷笑悄然滑出。
见此,李德暗暗将唐鑫这号人物升做了需要交好的目标之一。
单凭他能哄主子开心这一点,足够证明这小子前途无量啊!
“回来了!那小子回来了!”站在御膳房外东张西望的小东子见鬼似的冲进了火房。
“什么?”张御厨不可置信地惊呼道,那家伙又死里逃生了?
他不信邪地走出院子,正巧碰上进门的唐芯。
前者瞳孔愕然瞪大,后者却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睛。
“张大人~”甜腻腻的口吻,激出了张御厨一身鸡皮疙瘩,“您知道皇上对小的说了什么吗?”
他死死抿住唇瓣,没有吭声。
唐芯也没奢望他会回答,回来的路上,她把事儿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铁定是这货,想布局陷害她,要了她的小命!
唇瓣一翘,笑容灿若天上骄阳。
“他老人家说,多亏了小的在膳食里添了些胡椒面儿,治好了他打嗝的病,为此,还赏了小的一件锦衣呢,”她故意顿了顿,脑袋凑近些,巧笑嫣然的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怎么样?好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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