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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贾赦揣着失而复得的拨银回执出了兵部, 本来跟着的小厮瞅着自家爷的脸上出了阴云,自然不敢再吵闹着要赏的事了, 顺顺溜溜在后面跟着。贾赦也不上马, 垂着头往前溜达, 一直行了数丈, 贾赦才忽然驻了步, 猛一抬头道:“这是去哪儿呢?回户部也不是这条路啊!”跟着的小厮有伶俐的忙上前道:“爷说往哪里便往哪里。小的跟着以为是爷忙完了公事要带着小的去吃顿好的呢!”
这话说的逗趣,贾赦听了也是一乐,哈哈一笑道:“你们这群小的,就会说些哄爷乐的话, 心里琢磨着要赏呢吧!”贾赦从银袋里翻出几个银馃子,往后一丢道:“爷赏的,随爷去将回执交了, 我们打道回府。”
贾赦去户部交了回执销了帐, 又和方中正闲聊攀谈了几句,这才从户部出来。贾赦行了几步,回头瞧了瞧官邸的牌匾, 摇了摇头, 心里暗叹道:“本以为自己将府里收拾停当便已是不易, 如今看来,自己还是见识浅薄地很呢!这当官才是真不易。自己此番在官场中算是滚了一番, 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能咂摸出来。以后还是安安生生做自己这虚职将军吧。”
贾赦带着众人回府,如今这心中大石算是落了地,自觉连步子也轻快不少。这忽然间卸了担子, 贾赦倒觉得有几分不适应,在书房转了一圈,命管家将府里管事都聚了来,先将贾瑚婚事筹备之事细问了一番,后又盘问了一遭府内未决断之事。管事各个都是提心吊胆的,暗自揣测今日大爷怎会问的如此细致?各自都是谨慎回话,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触了老爷的霉头。一来二去,说了近一个时辰,贾赦才将这些事都处理完毕,便单留了大管家单独问话。
“这府里诸事你倒算是尽了心力。我且问你这分宗一事筹备的如何了?”
大管家齐全旁的不怕,就怕贾赦问即此事,可是老爷问话又不能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老爷,小的办事不力,这分宗一事倒是、倒是……”
贾赦见齐全说话吞吞吐吐,便追问道:“倒是什么?你直说便是。”齐全咬了咬牙道:“倒是不大顺利。”
贾赦听闻将手中捧着的茶盅放下,指尖敲了敲桌面道:“是哪里不顺?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几日忙着皇差,想着你昔日办事是个利索有轻重的,才将这等大事教与你筹备,怎么如今你也学起赖大之流了?要欺上瞒下不成?”
齐全一听缩了缩脖子道:“老爷息怒,老爷息怒。老爷命小的做了这府中的管家便不敢松懈一日半时。凡事都尽心尽力生怕有半点差池,更别提敢效仿赖大之流了。只是老爷说这分宗一事实在是难办。这、这……”
“这什么?”贾赦怒言道。
“老爷,俗话说:有律按律,无律按例。可这分宗多则因是宗族过大而族人中迁徙去了他乡,或是族内出了俊才往上追溯的,但另表彰的。可如咱宁荣二府如此这般的哪有分宗的道理!基本分宗那黄表纸上又如何告慰先人,不瞒老爷,此事我已劳烦了五六位西席了,无一人敢应的。只此一项便是如此,那后面的请牌位等事更不知如何了!而且这样的大事,稍微出点偏差,实在有损府中的名声和老爷您的威望啊!”
齐全倒是个直肠子将这些话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贾赦听完略略沉思片刻道:“果真这世上名声二字最为累人。你说的倒也不假,不过这有例按例,无例就开个先例便是了。至于黄表纸上如何告慰先人,我倒觉得不如实话实说,何苦粉饰太平,若是先人有灵真知晓了此事,倒应该欣慰我的英明决断才是。这事你也不必寻什么西席来写,我自己写便是了!”贾赦顿了顿又问道:“除此两桩事外,还有什么你决断不得的?”
齐全想了想道:“贡献之物均以齐备周全,操礼之人也请了族里年长之辈,族中众人也都下帖请到了,做个见证,请出牌位的供奉之所也依照老爷先前嘱咐打理收拾停当。至于亲戚朋友么,也只按照老爷的意思一概不请。只是一样,怕那日宁府使个袢子,横生枝节。”
贾赦听了点点头道:“横生枝节有何可怕?若是他们生事我便要去让族人评评这个理去,看那时是谁真真将贾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齐全再一旁不敢多言,只得诺诺称是。此时廊下有人来报说是有老爷的信到了。贾赦命小厮将信送进来,展开一阅笑道:“齐管家,我又给你添了个事做,你且去将公中重要账册尽数取了来。分家倒是有例的,此番也别烦劳还要动个二回了,一并就料理了吧。”
齐管家一愣,望着贾赦道:“老爷,这是、这是何意?”
贾赦笑笑道:“既然荣宁二府都要分宗了,索性,连带着一并分了家也好。”齐全听了这话,唬的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天才缓了神道:“老爷,您方才说的可是分家?”
贾赦点了点头:“正是分家,反正早晚都要办,索性一起办了吧。省得有人拿府里的名声说事,如今让她们瞧瞧我这大老爷在荣国府里说的话就是生了根的,哪里容得他们外人多嘴置喙。”说完重重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齐全缩了缩脖子,心想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来的信,偏巧是赶在这时候,这惠是将老爷彻底惹怒了。齐管家虽心有抱怨,可也不敢再规劝贾赦,忙应了事,退下筹办张罗分家的事去了。贾赦将信往身上一揣,起身去寻贾母。
史菲儿因分宗一事也被族人烦的不行。现代人对宗族一事多少还颇有反感的。特别是这样宁国府负责扯后腿的猪队友,史菲儿本心也希望能早早撇清关系为妙。可分宗毕竟是大事,关乎多家利益,便总有不知趣的来打探消息,生怕扒不住荣国府这棵大树。史菲儿心想着若是见到贾赦,也想问问进展,巴不得此事早早落停才好。正想着,贾赦便到了。
例行问过安后,二人又扯了两句闲话,史菲儿照例又问了问贾赦的皇差办的如何,贾赦倒也坦诚,将今日之事尽数都说与贾母。自然也没漏掉贾政去忠敬王府带礼登门一事。
史菲儿本来就是个聪慧的,听贾赦单说了此事,必知其定有下文。便笑着道:“你今日如此急急来寻我,定是还有事,你便一起说了吧。别遮遮掩掩的。”
贾赦笑道:“老太太果然独具慧眼,我这点小心思是一点都瞒不住您老人家的这双火眼金睛。”
史菲儿笑笑道:“这好听的话,听多了也便腻了。你还是省些口舌,说正事吧。”
贾赦听言点点头将自己怀中的那封信递与贾母道:“老太太今日儿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太太能应允。”
史菲儿接过信瞧了两遍,看了眼贾赦道:“你且莫说让我猜猜便是,你这不情之请可是要让我应了在分宗之后再行分家一事?”
贾赦点点头道:“老太太果然厉害。我的心思您一眼便知。”
史菲儿摇摇头道:“哪里是我厉害,这信里不都写明了么,分宗一事,这王家便在背后来这一套,哄着贾珍那个毛头小子上了贼船不说,背后又欲参你一本。真是这样的亲戚少些往来也是好的。”
贾赦点点头道:“原本我也是未有这心思。可是这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早年也对您应过您在便不提分家一事,可如今也不得不食言了。如此下去别人还未怎样呢,自己倒是打起来了,岂不是白白让旁人看了笑话?索性也别再折腾耽搁,分家这事我平日里也提过,这次就借着分宗一起办了。我自会秉公办理,不会亏待他们便是。还请老太太体恤儿子为了荣国府的心。”
史菲儿略略沉吟了片刻,才又道:“我对分宗分家一事无有异议,只是今岁府上还有两桩婚事,瑚儿是娶亲也还罢了,可大姐儿是出嫁,若此事分了家,让他们去寻了他处,怕也是不便。”
贾赦道:“老太太思虑的周全,此事我也想过,元春侄女我自然也是疼爱,我这做大伯的也不会此事为难她。定然是会让其从这荣国府的大门风风光光地抬出去的。除此外侄子珠儿也要应试,不能打扰挪动,但旁人则要腾腾地方便是。”
史菲儿听贾赦如此说,也算是略放了些心。自己也清楚分家是早晚的事,昔日里因自己顾虑许多,一直觉的时机不妥,但如今瞧着此番倒是个良机。如今贾赦做事瞻前顾后考虑周全,自己也能放心,此事便由他去吧。便开口道:“你既想的周全,便依了你吧。按例行事便好,尽力将事都做周全齐整了。”
贾赦点点头,将放在桌上的信小心收好又揣入怀中。【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