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竹微怔,有些意外会让她看。
宫里有太医院,太医院里有太医,宣过来也是很快的事,而她,毕竟跟卞惊寒和聂弦音关系匪浅,原则上,就算她主动提出来要看,他也应该不会让她看才对。
所以,这反其道行之是
是试探她吗?
如果她说,不是迷晕药,他再找太医过来确认,揭穿她的包庇谎言,来坐实聂弦音的杀人之罪?
脑中快速一思忖,借着人群所掩,她袍袖轻动,然后拾步从人群中走出,接过如清走过来递给她的小瓷瓶。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屏住呼吸,拧开瓷瓶盖子,看了看里面的药粉,眉心微拢,又将瓷瓶盖盖上。
攥于掌心,对着皇帝双手一抱拳。
“启禀陛下,此瓷瓶里的确装的是迷晕药。”
一语落下,全场哗然。
却又听到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迷晕药有多种,这位死者应该不是被此药迷晕。”
众人一怔,哗然声、议论声戛然停止。
弦音也怔了一下,凝眸看向她。
卞惊寒轻抿了薄唇。
皇帝眸光微敛:“神医此话怎讲?”
厉竹举了举手中小瓷瓶:“这瓷瓶中的迷晕药将人迷晕时,昏迷者不是此人这般症状,中此药者虽然昏迷,却应该很痛苦,可此死者面色安宁,就算被人捅了一刀致死,也非常的安宁,应该中的不是同一种迷晕药。”
“是吗?”皇帝神色不明。
厉竹没做声,转身,见十一王爷卞惊澜就在近旁,她伸手攥了对方手腕,将其朝自己面前一拉,“得罪了,十一爷。”
话落,便松了手,拧开小瓷瓶的盖子,作势就要将里面的药粉抛洒到卞惊澜的脸上,忽的想起什么,又紧急停住动作。
“不行,十一爷跟三王爷交情甚好,恐被大家说有作弊之嫌,”厉竹兀自说完,又转过身看向皇帝,“陛下,此药对身体无害,请皇上指派一人现场给大家试一下吧。”
卞惊澜汗哒哒,怒目瞪向厉竹。
所以,这厮方才拉他,是想不经他同意,就直接对他用迷晕药?
这厢皇帝“嗯”了一声,示意如清。
如清也是汗哒哒。
这种差事怎么又落到自己头上啊?虽然对身体没有损害,可这神医不是说,会让人痛苦吗?
天子吩咐,岂能不从?心中虽不乐意,却还得欣然上前。
厉竹便将瓷瓶里的药粉朝如清口鼻上一撒。
如清呛得打了一下喷嚏,下一瞬,便眉头一皱,眸色痛苦地倒向地面。
众人吓得纷纷后退了一步。
如清倒在地上之后,就一动不动了,但是,五官却还是痛苦地皱巴在一起。
众人唏嘘。
果然呢,果然与神医方才所言一致,表情与死去的顺六子截然不同。
皇帝没说话。
厉竹盖好瓷瓶,走过来呈给皇帝。
皇帝依旧没做声,伸手将瓷瓶接过,拿在手里垂目端详了片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厉竹又走回到如清身边,自袖中掏出一枚银针,蹲下身,刺向如清颈脖后的一处穴位。
银针取下,如清就睁开了眼睛。
“公公已经没事了,刚刚多有得罪。”
厉竹收针站起。
众人再次一片唏嘘。
如清从地上起来,已完全恢复如常。
沉默良久的皇帝忽然出了声:“朕有些好奇,神医身上是不是还有一个跟此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呢?”
皇帝是笑着说的,边说,边指了指案几上刚刚那瓶迷晕药,似是玩笑话,又带着几分认真。
众人愣住,厉竹亦是微微一怔。
言下之意是,怀疑她方才掉包了,怀疑她将聂弦音的那瓶药换下来了是吗?
厉竹弯唇:“所以,皇上的意思是”
“神医能将自己袖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给大家看看吗?”皇帝笑容不减,说得婉转,意思却直接。
厉竹还未做出回应,卞惊寒先出了声:“父皇,神医她是客!”
他故意顿了顿,再咬了几分语气说“是客”二字,他想提醒一下他的这个父皇,人家可是来给他看病的。
皇帝却一副宁愿自己的病不看的样子,反问他:“难道你不好奇吗?”
卞惊寒正欲回答,厉竹的声音先他一步响了起来:“没关系,想必大家都好奇,我掏出来给大家看看便是。”
见她如此说,想她定是有把握,卞惊寒便没再做声。
厉竹伸手探进袖袋,将里面的小瓶瓶罐罐一样一样都掏了出来,放在边上的一凳子上。
掏完一只衣袖掏另一只。
两只袖袋里的东西掏完,众人发现,小瓷瓶的确有好几个,却没有跟聂弦音的那个一样的。
见皇帝眸光微敛没说话,厉竹又甩了甩自己两只胳膊,表示袖袋里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东西了,不仅如此,她接着又将袍袖挽起来,将外衣、中衣,甚至里衣的袖袋都翻出来给大家看。
见她都做到如此,皇上自是不好再说什么了,笑道:“朕只是开个玩笑,神医不必当真。”
厉竹也未接话,低敛着眉眼,将袍袖都一一放了下来。
卞惊澜就站在厉竹的边上,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胳膊皓腕,撇撇嘴。
一个大男人,细胳膊细腿的,跟个女人一样,如此弱不禁风,也不知道玲珑姑娘喜欢这个男人什么?
什么眼光嘛?
“所以父皇,聂弦音肯定是被人陷害的,肯定是有人知道她身上有迷晕药,便故意将顺六子先迷晕再杀害,目的就是为了证据确凿、将她是凶手坐实,却不知,她身上的迷晕药,跟普通的迷晕药不同。”
说话的是卞惊寒。
全场鸦雀无声,都看向皇帝。
皇帝也神色不明、情绪不明地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虽然物证证明不了什么,但是,人证在的,聂弦音在朕的内殿被禁卫抓个正着,这是事实,朕会让刑部彻查此事,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聂弦音就脱不了嫌疑,先将人收监吧。”
说完,也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起身站起:“朕也乏了,今日赏画就到此,如清,让人赶快将外殿清理干净。”
话落就拂袖朝内殿而去。
“父皇!”卞惊寒喊了一句,他直接无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中殿门口,卞惊寒也没有再喊了。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喊了也是没用,这个男人是不可能开恩改变决定的。
当务之急,是查出真相。
“聂姑娘,请吧。”
有了方才搜身的前车之鉴,禁卫也不敢对弦音多有冒犯,并没有钳制她,而是让她自己走。
弦音转身,卞惊寒伸手一把攥了她的腕,重重一握:“别怕,安心等我,我一定救你出来。”
弦音点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慌过了头、怕过了头,就不知道慌不知道怕了,又或许是因为自己至少没有被立即处死,还或许是只是囚禁了她,并没有连累到卞惊寒,没有连累到三王府,反正,事到如今,她反而淡定了许多。
卞惊寒松手,她拾步,感激地看了厉竹一眼,她随几个禁卫走出龙吟宫。
众人纷纷离开,刑部几人抬走了顺六子的尸体,如清吩咐宫人们洒扫清理。
厉竹将自己的那些瓶瓶罐罐揣进袖袋,跟卞惊寒一起也出了龙吟宫。
走下台阶,卞惊寒让厉竹先回府,他得去天牢一趟,单独见一下聂弦音,他得跟聂弦音了解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不然,没法查真相。
厉竹依言先出了宫,卞惊寒去了天牢。
然,并未见到聂弦音。
因为皇帝随即就让人传口谕到了天牢,为了查明真相,也为了聂弦音的安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卞惊寒只得先作罢。
他走出宫门的时候,发现三王府的两辆马车都在,厉竹等在马车的边上。
“不是让神医不用等本王先回府吗?”卞惊寒走过去。
“我并非在等王爷。”
“那神医是”
“等别人。”
卞惊寒一怔,刚想问她等谁,就蓦地听得她道:“出来了。”
卞惊寒循着她扬目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一抹白衣飘飘的身影从宫门口走出来,赫然是卞惊澜。
“神医在等十一?”卞惊寒微微惊讶。
厉竹“嗯”了一声,朝卞惊澜走过去,那厢卞惊澜也看到了他们,喊了声“三哥,神医”,便朝他们这边跑过来。
厉竹直直迎上去,不对,应该说,直直扑过去,猛地将卞惊澜抱了个满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所有人惊错。
卞惊澜呼吸一滞,完全僵在了当场。
卞惊寒亦是面露错愕。
两个车夫更是瞠目结舌,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神医和十一王爷,两个大男人竟然
“神神神医,本王本王是不是有什么让让神医误会了?”
瘦弱的身子在怀,记忆中熟悉的那种淡淡清香盈入鼻尖,卞惊澜舌头直打结,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他对男人不感兴趣啊。
厉竹没做声,小手却是不动声色探进对方广袖,摸到那个小瓷瓶攥住,将手撤离的同时,也将对方一把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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