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龙吟宫门口的那个小太监叫顺六子,见弦音拾阶上来,想来也只能是来面圣的,便主动出了声:“皇上不在呢,在前面凉亭跟太子殿下以及王爷们赏画去了。”
“嗯,知道的,”弦音脚步不停,微微笑着,“就是皇上让我来的,替他取样东西。”
昨日厉竹跟她说了,她袖袋里揣着的这迷晕药,不仅可以将人迷晕,还会让对方失去晕倒前半个时辰之内的记忆,醒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有人对自己下过药,所以,她便也没有什么顾虑,不仅不用装哑巴,还张口谎话就来。
但是,她不能就在这大门口将人迷晕,太容易让人看到了,得先将人骗进殿里才行。
听说是过来替皇上取东西的,顺六子一怔:“取什么东西?”
顺六子年纪小资历浅,没有跟皇帝随行去过三王府,弦音恢复自己原本的容貌后,也没有进过宫,所以,顺六子并不认识她,但是,想着既然出现在宫里,今日又是赏画会,应该是哪个王府的女眷。
今日龙吟宫里除了他,其余的宫女太监都跟随皇帝一起去凉亭了,那么多人呢,取东西怎么不让他们随便谁过来取,而让这个陌生的女人来取?他多少是有些戒备。
“取风披,劳烦公公拿给我吧。”弦音边说,边径直入了内。
顺六子连忙紧步跟上。
弦音走在前面,身影挡住顺六子的视线,快速自袖中掏出那个小瓷瓶,拔出盖子,屏住呼吸返身就朝顺六子脸上扬手一撒。
白色的粉末纷扬。
顺六子张嘴正欲说话,便接个正着,声音还未从喉咙里出来,人就眼睛一闭,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艾玛,神医果然是神医,这迷晕药制得真不是盖的,见效快、药性强!
她赶紧盖了盖子,将药瓶拢回袖袋,直奔内殿。
内殿的龙案上奏折都堆成了小山。
边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笔都未挂回笔架,砚台里的墨也未尽干,想来正与那个宫女所想的一样,皇帝去凉亭前还在批阅奏折。
其实想想,除了一堆的性格毛病之外,这个皇帝还算勤勉的,至少荒淫无度跟他无关、昏庸无能跟他无关。
顾不上多想,她赶紧找那本关于她身世的匿名奏折。
方才那宫女的心里是,已经摊开还未来得及看的,可桌面上并没有摊开的奏折。
想来是谁又收拾了一下,折起来放好了,她又飞快地在那几座“小山”上找。
总共三座小山,想来是已经分了类,比如已批的、待批的、有问题的之类的。
拿了一本,见上面皇帝已经用朱砂笔批过的,她又快速放下,从另一摞上拿一本,果然,这一摞是没有看过的。
可是,也并不是她要找的那本,就一普通的赋税方面的奏折。
没有办法,她只得一本一本往下翻,一本一本打开粗略看一眼。
不是!
不是!
还不是!
她心里就有些急了。
难道已经被谁拿走了?
应该不可能啊,那个小太监不是一直守在门口吗?而且,拿走关于她的奏折,等于就是帮她,这种事,除了卞惊寒会做,谁会做?
今日参加赏画的这些人,除了卞惊澜跟卞鸾,怕是都恨不得皇帝早点看到吧,就连那个宫女都迫不及待想看她的下场,何况其他人?
所以
她又低头看了看桌底桌周边,恐是掉在了哪里,也没有。
一摞未批过的奏折都快速看完了,都没有找到关于她的奏折,凌乱了一桌,也顾不上收拾,她又开始在另一摞上去找。
找着找着,她忽然眉心一跳。
尼玛,不会是圈套吧?
可是很快,又被她否定,不可能,如果是圈套,那个宫女就必须知道她会读心术,才会故意在她面前去想这些,诱她入瓮。
张山已死,这世上,除了卞惊寒、厉竹、管深、薛富、秦义,没有人知道她会读心术了。
虽然否定了,但是,她的心里却还是没来由地打起鼓来。
毕竟,毕竟按照那个宫女的心里,这本奏折就是摊开的,应该很好找才对,就算被人收拾了,也不至于她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
安全第一,她还是不能久留。
赶紧将桌上被翻得一团凌乱的奏折收拾起来,可还没有摞好,就蓦地听到外殿里传来一声惊悚地尖叫:“啊———”
不知是太监,还是宫女,声音尖细刺耳。
弦音心跳一滞,吓得手里的奏折都掉了。
还未做出反应,就听到有人惊呼:“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杀人?
弦音一张小脸瞬间失了血色。
声音来自外殿,这次听清楚了,应该是一个太监,不是方才守门的那个小太监的声音。
所以,是守门的小太监死了?
弦音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龙椅上。
果然,果然是个圈套!
怎么办?
现在怎么办?
躲起来?
脑中一片空白,她慌乱地四下环顾,发现这内殿中竟然躲的地方都没有,连床榻下方都是封死的。
而且,躲,能躲得过吗?
就算有地方藏身,一会儿势必要被搜,一搜还是会被搜出来。
那到时自己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是,可是,现在她也跳到黄河洗不清啊!
就在她心急如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之际,附近巡逻的禁卫已经闻声赶来。
凉亭这厢,包括皇帝在内的众人都在边欣赏、边品鉴。
卞惊寒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朝恭房方向不时张望。
那丫头怎么那么久还未回来?
终是不放心,唤了边上的一个宫女,“去那边的那个恭房看看,聂弦音怎么那么长时间还未出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宫女怔了怔,鞠身领命:“是!”
其实,她想说的是,上个恭房能出什么事?那么长时间未出来,肯定是来大的呗!
当然,她不敢讲。
主子吩咐,做奴婢的照办便是。
只是,这心里呀,对那个叫聂弦音的女子很是羡慕嫉妒起来。
宫里都在传言,三王爷爱此女子如命,看来,传闻非虚,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就要去找人家。
哎,真是人与人不能比呀,都是下人出身,有人就能被人捧在心尖,而且还是那么俊美无匹、天下无双的男人,而有人,比如她,就只能每日看人脸色过活。
这头,皇帝带着众人看着,一个回头,皇帝见厉竹就在身后,便跟她搭讪起来。
“听老三说,神医对字画方面也颇有研究,府中也收藏了不少名人真迹。”
厉竹弯唇。
她不知道是卞惊寒说过这话,还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自己故意说的,她只知道,这并非事实。
“皇上过奖了,厉某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哪能谈得上研究?”
皇帝亦是笑:“神医谦虚了。”
厉竹忽然心念一动,上前,与他并排而立,指了指悬挂在自己面前的一副字画的某处。
“皇上,请问这个是什么字?写得龙飞凤舞的,厉某看了半晌愣是没看出来。”
皇帝也伸手,指向那个字:“这个呢?”
“不是,”厉竹摇头,“那个。”
“这个?”皇帝又指了指边上一字。
“也不是,这个。”厉竹再次伸手过去指。
两人的手正好碰上,厉竹指尖快速娴熟地探上皇帝手腕上的脉门。
皇帝自是也感觉到了,眼角余光警惕地左右瞥了瞥,见并无人注意,刚想着要不要配合一下,就蓦地听到有人声急急传来:“皇上,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这时,刚探到脉搏的厉竹眸光一敛,欲再探确认,皇帝已将手拿开,转身看向凉亭外急急跑过来的大太监如清。
单德子死后,皇帝便让此人接管了龙吟宫大太监一职。
“何事如此慌张?”
“回回皇上,顺六子被人杀了!”
啊!
所有人震惊。
什么情况?
是说此时此刻、光天化日之下、在戒备森严的皇宫,有人被杀了?
皇帝自然也是变了脸色。
“在哪里?是何人干的?”
“在在龙吟宫”如清话都说不清楚了,抬眸看了看卞惊寒,才低头道:“是是三王府的聂姑娘。”
卞惊寒浑身一震,愕然看向如清,完全难以置信,都未等皇帝反应,他先开了口:“你说谁?”
如清不得不再重复了一遍:“就是就是跟王爷一起的那位那位聂姑娘,如今已经被禁卫当场抓住了。”
卞惊寒身子微微一晃。
全场震惊。
皇帝也甚是错愕,待反应过来,便拂袖快速出了凉亭,直直朝龙吟宫而去。
卞惊寒大步紧随其后。
众人也纷纷离开凉亭,朝龙吟宫的方向走。
厉竹也是惊错得不行,那丫头跟她拿迷晕药难道是
可她绝对不是会杀人的人啊!
心中忧急,她也蹙眉跟了上去。
身后卞惊澜、卞鸾都唤她。
“神医。”
“神医,等等本王,一起走。”
她也顾不上去理会。
一行人经过的时候,那个帮卞惊寒去恭房查看的宫女正好从恭房里出来,刚想跟卞惊寒禀报,恭房里没人,见卞惊寒理也未理她,面色很不好地跟着皇帝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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