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口不缝合,不愿愈合,就算好了也会留下一条狰狞可怕的伤疤,可没针,没线,悄悄一点办法也没有,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无奈地站在了老御厨床前,很抱歉地说。

  “你这么老了,还是个太监,有疤,就有疤吧,索性伤疤在背后,你自己又看不见,就当它不存在好了。”

  “谢,谢谢”破床上传来了低声断续的声音。

  悄悄吓得一声惊叫,后退了好几步,这家伙什么时候被她折腾得苏醒了过来。

  老御厨趴在床上,眼睛张合了几下,又闭上了,然后手指慢慢地抬起,指向了一个角落。

  “药,药”

  “好,好啊,我去拿,你别乱动。”

  悄悄飞快地跑了过去,扔出来一堆破东西,发现这些东西的下面竟然有一个药箱子,奇怪这药箱子看起来和太医院初夏的差不多,打开之后,发现里面不但有针,还有线,一些止血消炎的药粉,想不到这个老疯子,竟然偷偷地准备了一个药箱。

  拿出了药箱,悄悄回头怀疑地看着破床上的老头儿,此时她开始怀疑了,他是真的疯了,还是在装疯

  老御厨的手臂又无力地垂落在了床边,一动不动了,好像刚才根本没有清醒过来一样。

  悄悄拿了药箱子走到了床边,开始动手缝合伤口,她从来没想过她缝合人的皮肉竟然这么麻利,胆子这会儿也大了,聚精会神,手指都没斗一下,在伤口上敷了药之后,又将伤口包扎好了,待一切都做好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很适合当一名大夫,可惜,阴差阳错的,却成了御膳房里的一个杂役。

  叹息了一声,悄悄一边收拾药箱子,一边想,她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进入太医院啊。

  想到了太医院,悄悄不免想到了那个锦装的男子,想到他在屋顶上,对她说的那句恼人的话,他让她赶紧下去

  她一个弱质女子,若想下去,就只能摔下去了。

  一直到现在,那句话还让悄悄满心懊恼着,看来在人家的心里,她不过就是个小宫女,死活根本就不重要,也许松香的事儿,他早就忘记了。

  扑上来一群

  惆怅地合上了药箱子,悄悄又将它放在了墙角里,然后用一些杂乱的物品将箱子盖住了,才站了起来,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本要转身离开的,可想想悄悄又退了回来,老御厨的伤情严重,房间又这么冷,若感染了风寒,情况可能就更糟糕了,他对她也算帮助不少,她不能扔下他就这么走了。

  悄悄在房间里的火炉子里生了炭,虽然炭火不算多,却也让房间里有了些许暖和气儿。

  “你自己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不管他是真疯,还是装的,对悄悄都是无害的,单凭一道御锦麻香鳝,悄悄就对他感激不尽了。

  悄悄转身推开出去时,老御厨仍旧没动一下,维持着那个姿势。

  出了门,一股子冷气迎面吹来,悄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赶紧将身后的门关上了,拉近了衣服,向幽暗中走去。

  抬眼望去,天边只冒出了一点点的微光,天还没亮,算算时间,她出来到现在,有两个时辰了,必须在东方冒出鱼白之前,钻回被窝里去。

  可悄悄的脚才迈进外御膳房的门时,突然眼前呼啦啦地扑上来一群太监,不容分手,直接将她按在了地上。

  悄悄的脸被一只手掌用力地挤压在了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半张脸瞬间冷麻了,沙子石头咯得她的脸生疼,她没看清扑上来的是谁,只知道不少于五六个,想爬起来是够呛了。

  “干,干什么,放,放开我。”

  悄悄气恼地大叫了出来,心下却有些慌了,不会有人知道她半夜出去了,提前通风报讯,等她自投罗网,不然这些太监没有理由天不亮,就齐刷刷地等在这里的

  悄悄有些想不通,明明出门的时候没人看见啊,到底是谁发现她不见了

  就在她对此事费解的时候,小李公公阴邪的声音从头上传了下来。

  “好啊,李春香,你胆敢私自跑到外御膳房的外面去说,你去哪里了”

  竟然是小李公公

  悄悄喘息了一下,无暇分析是谁通风报讯的,只知道落在这厮的手里,可得好好想办法度过难关了。

  她的脸贴在地面上,四肢都被压得死死的,挣扎了几下,想爬起来,可几个无耻的太监却将她按得更大力了,她的脸都要变形了。

  视线范围内,除了小李公公的一双脚,什么都看不见。

  “出去,当,当然有,有事儿了”

  就算出去没事儿,悄悄也得找个事儿说话了,不然这么大冷的天,天还没亮,她出去做什么说出去透气,鬼也不信啊。

  可出去办什么事儿呢她现在还没脱离小李公公的管辖,平时除了扫地擦门,也没什么急事儿要出去办的。

  “什么事儿本公公怎么不知道”

  小李公公狞笑了起来,这厮这次终于抓住收拾李春香的机会了,绝不会轻易地放了她,按照御膳房的规矩,杂役宫女没有主管太监的吩咐,随意离开御膳房,是要重打二十大板的。

  也许其他宫女犯了错误,打二十个板子,也就是受点皮肉之伤,小李公公若是让人打李春香这个眼中钉,还不得将她往死里打不用二十个板子,十个就她见阎王去了。

  什么理由,能让她跑出去呢

  突然间,悄悄灵机一动,医女初夏好像说过,她二日要来看看悄悄的腿伤,可不知什么事儿耽搁了,整整一天,也没有出现,悄悄完全可以找这个借口,说自己的腿伤口伤情恶化,她虽然受伤了,却只是一个小杂役,不敢劳烦别人,只能支撑着自己出去找医女,这个理由似乎也算合理。

  只是不知道急于收拾李春香的小李公公会不会买了这个账

  就在悄悄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潋云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出来后,直接跪在了小李公公的身边。

  “公公,公公,这不怪春香的,是我叫她出去的。”

  潋云的一句话,让悄悄一下子愣住了,这丫头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叫她出去了她这么做,是想替悄悄承担错误吗难道打一个不行,还得搭上一个吗

  “你说什么”

  小李公公这个时候,恨不得马上打李春香的板子,又怎么允许别人节外生枝他一听这个,一脚将潋云踹了出去,羞恼地说“一个刚来的丫头,就想替人顶事儿,我看你是皮子紧了,欠收拾了。”

  这一脚踢得够狠,潋云直接捂着肚子趴在了地上,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悄悄虽然不明白潋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小李公公这么过分对她,悄悄怎能气得过,立刻大喊了起来。

  “喂,你踢她做什么,这不关她的事儿。”

  “本公公当然知道这不关她的事儿,是你们姐妹情深吗好了,既然这么深,一会儿本公公也赏她二十个板子,看看她的命是不是比你还硬”

  小李公公俯身下来,揪住了悄悄的头发,用力一拽,悄悄疼的脸都白了。

  “有理说理,你是管事公公,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

  悄悄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只手用力地抽了出来,挥手就给了小李公公一巴掌,虽然这一巴掌只是打在了他的手,却在他一躲之际,指甲直接在他露出的手背上,划出了三个血檩子,这厮一看见了血,气得哇哇大叫了起来。

  “打,打死她”

  小李公公在御膳房干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牛脾气的宫女,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这么厉害,好像母老虎一样。

  今儿他不打死这个宫女儿,他怎么有颜面在御膳房里混下去

  就在小李公公要让人痛打悄悄的时候,潋云咬着唇瓣,再次爬了过来,脸都是青色的,她一句一字地说。

  “公公,半夜我肚子难受,疼得厉害,就让春香出去请医女,这大半夜的,春香不敢去打扰你,就直接出去了。”

  “肚子疼”

  小李公公因为手背被抓伤,恼羞成怒,不想听任何理由了,潋云这么一解释,他的火气更大了,眯着眼睛俯身下去,不怀好意地拽住了潋云的裙子。

  谁通风报讯

  小李公公邪恶地看着潋云,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来。

  “本公公倒要看看,你肚子哪里痛”

  “公公,这里痛”

  潋云似乎并不紧张,神情异常冷静,她纤细的手指抓住了裙角,轻轻一掀,眸光冷冽地看向了小李公公。

  悄悄的头被压着,手被人再次束缚了,看不清是什么状况,却能听见小李公公无耻的声音,心里暗暗地咒骂着,这个死太监,真不要脸,人家女孩子肚子疼,他也要看,就算他不是男人,可也得顾及女孩子的颜面啊,大庭广众地露出肚子来,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不要”

  悄悄的下面的“脸”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人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她翻了一下眼睛,看到了一根手指,手指在的眼睛前做了一个动作,让她别出声了。

  接着传来了大块头低沉的声音。

  “行了,想压死她吗”

  好歹这些太监都是杂役房的,威慑大块头的体格,手劲儿都稍稍送了一些,却不敢将悄悄放开。

  头上的力气笑了,悄悄才支撑起了脖子,看了过去,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小李公公竟然放下了潋云的裙子,后退了一步,神情甚是不自然。

  这厮不是要看人家的肚子吗怎么老老实实地避开了还是怕这样做,被众人耻笑,像他这种人,还这么要脸,确实少见啊。

  潋云跪在地上,慢慢抬起了眼眸,声音怯懦地说。

  “公公,春香为了潋云出去找医女,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若是非要惩罚,就连潋云一起罚了,不然潋云的心里过不去,可这事儿,也得找平公公出来说个理,是不是宫女半夜生病,找不到管事的公公,就得等死了,若是这样,潋云也就无话可说了。”

  潋云的话,让悄悄十分吃惊,真看出来,平时傻呵呵的丫头,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若真的叫平公公,平公公也不能因此怪罪了谁,虽然实际上,宫女的命不值钱,可话这么公然说出来,就不好听,皇宫里,可有那么一位娘娘,是宫女出身的,这个,平公公可不是不知道。

  这话之后,小李公公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一下,眉头皱起,他缓缓转过身,虽然十分不情愿,可还是尖声地呼喝着那些太监。

  “还压着她做什么,都滚开”

  小李公公的一句话之后,小太监们纷纷收了手臂,不解地退到一边去了。

  悄悄这才踉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还粘着一些沙子,她抚弄了一下,几步走到了潋云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你不是肚子疼吗还不赶紧进去,我没找到太医院在哪里,一会儿叫别人去吧。”

  潋云这才挽住了悄悄的胳膊,回头又看了小李公公一眼。

  小李公公的脸白白的,话都说不出一句了,他一甩衣袖,转身回杂役间去了,他前脚一走,大块头就用手指用力地点着那些小太监的脑袋。

  “看见没,看见没都是榆木脑袋,难怪你们都是劈材的,连水都不让你们提,李春香是什么人旭日东升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说,她是刚刚初升的旭日,马上就升起来了,到时候,光华万丈,刺了你们的狗眼谁按她了谁用劲儿了谁将来就得倒霉”

  “啊”

  几个太监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好像真的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刚才那股子劲儿,这会儿都没了。

  “行了,我是李春香的哥,等着有什么事儿,我帮你们说说吧。”

  大块头苦大仇深地叹息了一声,抬脚向回走去,随后几个太监围了上来,一堆讨好地话涌向了大块头,估计今天他的水都不用提了,一群小太监愿意为他效劳。

  悄悄扶着潋云回了房间,想着那死太监凭白踢潋云的一脚,心里真是愧疚极了。

  “谁叫你出去帮我的,我都习惯他找我的麻烦了,大不了打几个板子,我又不是没挨过”

  其实悄悄很想说,她已经想到好的借口怎么应付小李公公,可看潋云这般为了自己,还是闭上了嘴巴,不说也罢。

  潋云揉了一下肚子,又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我来皇宫也没什么亲人,就认识你一个,不帮你帮谁啊。”

  看着潋云一脸真诚的样子,悄悄的心里有些自责了。

  从潋云搬进来到现在,悄悄都一直小心提防着她,这种戒备的心态,都是因为先前的兰卉,对她百般的陷害,让她对所有接近她的人都起了戒心。

  可经过了这次,悄悄知道,好人还是有的,她打算好好以后对潋云了,在这宫里,也不能一个朋友都没有啊,敌人多了,心也累啊。

  “刚才踢你的一脚疼不疼”悄悄关心地问了一句。

  “不疼,一点都不疼,我从小在乡下干活,身子骨好着呢,不过,春香姐,你晚上去哪里了”潋云随口问了一句。

  悄悄本要将事情对潋云说的,可想想又不行,老御厨在皇宫里挨了刀子,还是在脊背上,事情一定有蹊跷,万一老御厨得罪了什么人,自己这么冒失说出来,可就麻烦了。

  悄悄摇摇头,别的事儿可以说,老御厨的事儿一定不能说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御厨可是她的师父啊。【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