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间,河南总兵陈永福被任命为大同总兵,,率领所辖兵马九千出城西去,这山东的兵马去往那一处,地方官都是竭尽所能的给山东兵马筹集粮饷,供应所需,可这新任大同总兵陈永福所率领的朝廷兵马,则都是人人不待见。
按说过了黄河,到了北岸,那可是朝廷管辖的地盘了,对于陈永福这等弃暗投明的义军应该是大力的相助。
实际上黄河北岸的河南州府都已经是对朝廷的兵马深恶痛绝,督师侯恂率领大军驻扎过一段时间,尽管这恶行比不上当日左良玉的穷凶极恶,可地方上依旧是苦不堪言,好不容易侯督师率领着大队兵马前往陕西招募边兵,大家喘了口气,可这陈永福又来凑什么热闹,投奔齐国公不也很好。
结果在卫辉府停驻了十天,若不是有些钻进钱眼里的商人们跟着大军,这九千多豫兵的军饷补给都是筹办不齐。
黄河北岸的人都是惊叹不已,心想这河南总兵陈永福做官这么多年,果然是积攒了大批的金银底子,居然能自己花钱支付军饷,购买粮秣,果然是脑子烧坏了。
卫辉府没有一城让陈永福进驻,城内的民壮都是如临大敌,坚决不让河南兵马进城,当日间督师侯恂率领的大军也是差不多的待遇。
既然卫辉府没有一座城池愿意向这九千豫兵开放,原本打算在彰德府北面进入山西的陈永福一气之下改了主意,索性向着西去,在卫辉府尚且是得不到什么好待遇,离开开封城越远,进入怀庆府也是如此。
眼下河南人惊叹的是山东的商人们真是什么钱都敢赚,大批的船队以开封城为中转,跟随这九千多豫兵前进,支应粮饷补给,有人也是奇怪,心想这帮商人这么胡搞,那齐国公连周王都敢下手诛除,还不会收拾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商人。
然后河南上下的人才知道,原来这山东工商颇为兴盛,齐国公除却向这些商户工场收税之外,其余并无太多干涉,并且派人保护原材料,给他们打开销路,山东的几个大城,现在都是天下间有数的富庶之地。
开封城内有些家底的富商都是颇为的心动,拿着金银窝在开封城这样的孤城之中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思,不如去山东两淮之地碰碰运气,就算没有运气,在那繁华开放之地当个富家翁也是好的。
开封孤悬近一年,城内尚且能支撑,城外以及其他的州县小城池已然是有如地狱一般,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求活挣扎求生。
现在周王已经死掉,开封周围州县几乎成为白地,这样王庄私田,大批的无主土地空置了出来。
这些土地都是被山东掌握在手中,河南布政使司衙门、开封府开出了大批的地契文书,一座座占地广大的屯田田庄都是建立了起来,那些求活的饥民都是得到了招募,从兖州、从两淮、从归德大批的粮食运来。
对于是不是失去自由,是不是将来半农奴身份,要饿死的人谁也不会去注意,能有一口饭吃已经是天大幸运了。
控制了河南和湖广大部分土地的大顺兵马也没有太多的力量去收拢流民,正规起来的流民军队自己也是开展了军屯,但在他们自己控制区之内的流民已经是照顾不过来了,再兼顾其他的地方,实在是力所不及。
并且河南的地方广大,开封府的饥民,想要跑到其他州府差不多就饿死了,开封城周围设立屯田田庄,大批的流民被招募了过来。
河南巡抚李仙风和河南巡按高名衡看见城外的那些工作,真是瞠目结舌,这几乎是一月成城,那么多的流民,那么多的田地,山东迅速的运来了口粮、种子、农具,还有过来的大批屯田管理人员。
开封城周围初设屯田田庄的时候,因为担心流民会趁机进城,巡抚李仙风还找归德游击袁时中商量,是否应该缩短开放城门的时间,因为大批的饥民难免会趁机冲进城内求食,流民大军围攻这开封城都没有打下来,如果让这些饥民得手,这岂不是个笑话。
就在山东系统之外的袁时中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他去和城外的屯田田庄头目询问,商议之后袁时中没有同意缩短城门开放的建议,而是要求一切如常,三个团六千人的胶州营正规军,足以荡平任何变乱。
看这一个个大田庄迅速的在城外建起,先前还被认为是变乱根源的那些饥民都好像是听话的羔羊一样在田地上劳动,大批的物资从船上卸下来,通过各种途径送到这些田庄之中去。
李仙风也算是个有见识的官员,他可知道要是让大明的官员来做这些事情需要多少时间,先不说那上下其手的常例钱,但说这迁居划分,恐怕折腾个一年都不会有结果,河面上那些充沛的物资更是让人不可思议,山东、南直隶的江北地的确都在李孟的控制之中,可这些田地是一样的农民来耕种,为什么就能积蓄下来这么多的物资。
这得要多么高的效率,这要多大的力量,而且这些田庄建立起来之后,几乎是可以遇见的,他们的力量还会跟着膨胀变大。
如果说在屯田田庄兴建之前,开封城内的官员,上至李仙风,下到普通吏员还都是对山东有所疑虑,现在这些怀疑可都是烟消云散了。
最有说服力的事情就是,在屯田田庄兴建之前,一直有开封城内的官员小吏携家带口的坐船过河,去往北岸,或者是搬迁到其他非李孟控制的地方,等到这屯田田庄建成,人员外逃的现象大大的减少,甚至是不见。
七月中旬的时候,大同总兵陈永福率领的九千多兵马才到达了陕州一带,看来是要从陕州、平陆这边进入山西。
陈总兵如何形同的消息早就是传到了山西那边,原本是大同总兵候选,却被陈永福顶了位置的新人太原总兵姜襄很是尖酸刻薄的指出来这大同总兵的目的,若是在彰德府那边入晋,路程尽管短了不少。
可经过的州府县城都是山西的贫瘠之地,沿途行进一点油水也捞不到,要是在陕州和平陆那边走茅津渡那边过来,走的是还算富庶的平阳府一线,沿途经过曲沃、临汾、霍州等富庶地方。
并且号称山西最富的汾州也能经过,那边的富商大贾对待军队一向是大方,这又是一笔油水。
河南府靠近山西这一边,因为流民大军和官军历次在这里拉锯鏖战,河南府北面几乎是一片白地,大顺名义上控制了这片区域,可实际上对这里却投入的力量不大,基本上把这里当作一个缓冲来使用。
原来的河南总兵陈永福率领了九千多兵马进入这里,那简直就是个笑话,先不说这陈永福是个败军之将,这九千多兵马在近百万的顺军跟前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还不够塞牙缝的。
但这陈永福率领的九千多军队却是这段时间第一支敢于进入顺军控制地盘的军队,负责这片区域的顺军军将少不得要领人过去看看。
这边负责的顺军军将算是个偏师,带兵的不是顺军正规军的威武将军,而是一个后来归附的旁系,称呼上都是叫老掌家,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正规化的顺军,享受了正规化的种种好处,也有了正规化的种种弊病,这名老掌家率兵去查探情况,却没有和上级的军将谈及此事,因为目前大顺军也在改编整训,很多旁系的兵马,甚至是罗汝才的次级部队都是被找个由头打散了重新改编。
这名老掌家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处,被上面抓到了把柄,导致被裁撤回家种地,心中打定了若是有功,那就上报求赏,若是无功,那就把这桩事压下来,不让上面知道。
当然,这名老掌家对同等兵力下吃掉一支官军还是颇为的有自信,要不然也不会率兵前往,双方在谷水那边遭遇。
新任的大同总兵陈永福看见这支追兵追过来,除却让部下兵马列阵戒备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只是派遣自己的骑兵使者来到这支顺军的阵前,用颇为客气的口气说道:
“这九千豫兵子弟,只想安然去往山西镇守,不想在河南多做厮杀,大家何必在这里损伤了和气,不如让开一条路,大家太太平平,而今乱世,想要活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少些刀兵吧!”
若是不示弱,没准那老掌家还会放出一条路,可这一想讲和,这位老掌家却琢磨着对方心中胆怯,没准可以去捞取些便宜,一口吃掉这支兵马,擒杀对方的总兵,这也是了不得大功一件。
或许能因为这件功劳做个顺军正规军中的威武将军,当即不理会对方使者的好意求告,吩咐队伍列阵开战。
在谷水两岸这边已经是接近崤山附近,地形并不是那么一马平川,双方也不能展开太宽的阵型来野战。
顺军的三名大掌家率领三千人冲在前面,按照顺军的想法,这三千人冲到跟前去,差不多这九千多豫兵就应该被冲垮了,谁想到冲进几百步的距离之后,对方居然迅速的架好了火炮,干脆利索的大炮轰来。
按照常规,不可能这么快就会把火炮架起轰打过来,顺军这三千人的冲锋部队完全是措手不及。
三名冲在最前面的大掌家当即是被炸死了两个,头领一死,后面的兵丁失却了主心骨,顿时是散乱起来,谁想到对方这火炮打的倒是飞快,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第二轮火炮又是轰了过来。
这下次彻底的把这三千人打散了,三千多名顺军士兵闹哄哄的朝着后面本队跑去,这么一来,直接又是把本阵冲了个乱成一团。
那名老掌家这时候可顾不得什么功勋了,连忙带兵后撤,本阵要是被冲乱,对方趁势杀过来,恐怕整个的部队就要散掉了,任由对方掩杀了。
可这九千多的豫兵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举动,仅仅是逼退了这支顺军,继续的朝着山西行进。
若是李自成手下那些亲信大将率领的顺军,方才那两次炮击肯本不会取得那么大的杀伤,因为队形会变得很散。
同样的,这两轮炮击造成的杀伤不足以阻拦冲锋的步伐,因为所谓的李自成嫡系部队,也有非常坚定的作战意志,可部队的规模一大,这良莠不齐的现象必然会出现,这次得来的老掌家率领的万把兵马,不过是南阳府那边才聚拢两年左右的新军,也就是一群拿着武器的农民,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意志。
等到后方的顺军知道了消息,并且开始朝河南府北面运动的时候,陈永福和他的子弟兵已经是渡过了茅津渡,进入了山西。
既然不在顺军的控制区之内,目前大顺也是在整合控制区内的力量,也不会去山西追击,或者是过多关心这支奇怪军队的动向。
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河南总兵陈永福率领的九千豫兵,他们的火炮厉害了许多,以大明的炮术,每到开炮的时候,要先挖坑填土,要把笨重的火炮从箱车上卸下来,还要用木橛子固定。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在敌人冲锋的时候,就已经是做好了开炮的准备,并且还能造成那样的杀伤效果。
“山东火器,精利如此,怪不得会百战百胜。”
进入山西境内,在闻喜县边扎营休息的时候,总兵陈永福来到单独扎营的山东兵马营地处,抚摸着火炮感叹道。
新任大同总兵陈永福的九千多看家豫兵之中,有两千多年纪偏大的子弟兵留在了开封城,毕竟这些兵人头熟悉又是河南的地头蛇,山东兵马在河南的许多行动都是需要他们,同样的,也有一个团的山东兵马加入到这九千兵马之中。
这一个团的山东兵马和正规军的编制不同,正常的山东兵马一个团,是四百名火铳兵,三门三磅炮。
而这个团则是一千杆火铳,六门三磅炮,河南总兵陈永福对接纳这些兵马并没有什么意见,可却觉得,这六门火炮或许会影响行军的速度,这火炮都是粗苯的东西,搬运不便,却没有想到胶州营的这些火炮带着炮架炮车,行动上就和那大车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加的迅速些。
等到开战的时候,更是一等一的利器,炮兵可以用很迅速的动作把火炮架好,朝着敌军轰击,并且很有准头。
在明军之中,火炮大多是用于攻城或者是守御,很少被用在野战上,也不由得这陈永福感叹,这种利器,威力巨大,看起来的确是胜利的原因。
陈永福来看炮,这支山东部队的首领也应该陪同,听到总兵陈永福的笑谈,边上陪同的那人用生硬的汉语官话开口说道:
“总兵大人,胜利的原因是军队的纪律,而不是这武器。”
这话颇为的刺耳,河南总兵陈永福咧嘴一笑,却也不和说这话的人计较,自己新入山东兵马,尽管这次带兵是自己统属,可随行来的这位据说是齐国公的亲信,地位相当的崇高,而且一个洋人,不知礼法,也没有必要和他计较。
来自萨克森公国的欧曼加里斯就是这个团的统领,到了现在,他对胶州营的军制有了很充分的了解,知道自己处于一个什么位置上,知道山东的部队到底是强到了什么地步,而大明的军兵又到底是一个什么层次。
临来之前,按照山东那些同僚们的介绍,这位河南将军的兵力算是这个国家比较强的,可亲眼见到,也就是一群稍微强点的农夫而已,比起山东的部队来,根本没有得比,在欧洲的西方人极为相信血统,华夏这种王朝更迭,一介平民百姓也可以称王称帝的现象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但看到所谓的精兵也是这番的模样,连一向是古板的欧曼加里斯也都是觉得,以山东这样的实力,如果不去取得天下,那才是天理不容。
既然是瞧不起对方的实力,这位萨克森雇佣军的军官自然对这位河南总兵陈永福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和好态度。
总兵陈永福心中尽管不满,可这等官场上厮混多年的人,怎么会把情绪表露在脸上,用严厉的目光制止要发作的亲兵,陈永福索性也不出声了,沉默的看着周围的这个营地。
因为并不急着赶路,所以每日间扎营的时间特别的早,自己的七千多兵马尽管是颇为安静,可那种低声的嘈杂还是能从营地中飘过来,可在山东兵马的营中,一切安静无声,士兵们拿着自己的晚饭安静的用餐。
每一堆围坐的士兵数目都是固定的,他们的武器也是按照一定的样式拜访,陈永福不知道这个样式的精细处,不过却知道,若是有事,这个样式可以最迅速的拿起武器战斗。
平阳府的闻喜县周围还算是太平,山西表里山河,外面的敌人想要进来很是困难,可就算是在这样的安宁的局面下。还是有预先安排的巡营士兵列队肃然的走过。
此时每个人鼻间缭绕着食物的香味,陈永福知道自从自己的后勤军需由山东负责之后,士兵们可是吃的兴高采烈。
东西或许不是什么珍馐美味,可毕竟能够吃饱,让每个士兵都能吃饱,陈永福记得自己没有被围到开封城的时候,根本做不到,只能是维持自己的家丁亲兵和直属部队勉强做到,在开封城中的时候有个好处,那就是周王和城中的富户都舍得花钱供养这支给他们保命的军队。
那是非常特殊的情况,开封城解围之后,陈永福就知道自己的部队好时光或许要过去了,要维持这种每名士兵都能吃饱的状态,就必须要投靠山东李孟。
看着慢慢靠近的巡营士兵,总兵陈永福注意到身边的亲兵护卫的神色渐渐变得郑重,这些山东兵马各个精强,每个人看着都不次于自己的亲兵精锐,而且听说,这次跟自己前来的并不是李孟的亲兵营,不过是在徐州抽调的一支普通步兵团而已。
这些巡营士兵手中拿着的武器都是保养的很好,看不见什么锈斑,有几名士兵身上还是带甲,想必是头目一类,这样的装备,更是自己的军队想都不敢想的。
这个时候,陈永福方才被欧曼加里斯的冷言冷语挑起来的几分火气也是烟消云散了,如此的军容风貌,如此的训练,如此的装备,如此的补给,这样的兵马强悍,肯定不是依仗什么兵器。
可这等强军,强悍的原因也不可能仅仅是纪律,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充沛的补给,哪能维持这等纪律。
但说这个也都无所谓了,胶州营的兵马强盛,这个是铁一般的事实,可以庆幸的是自己走对了这一步,投靠到齐国公的麾下,或者更准确的说,自己和手下的子弟兵都是幸运之极,不知道有什么本事,居然能蒙齐国公青睐,主动点名招致麾下。
看来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是低调,约束军纪,练兵勤苦,果然所做的努力都有了好的回报,这也是幸运的原因。
欧曼加里斯满意的看着刚刚经过的这些巡营士兵,尽管他们不是自己手下实验大队的好小伙,可依旧很出色,给自己,给山东,也给公爵大人在其他的军队面前展示了强大和争光。
陈永福被加里斯顶了一句之后,一直没有出声,思绪复杂的打量着这个团的士兵和营地,可在这时候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禁不住笑着说道:
“我和欧游击同行一路,直到现在陈某才想起,小儿托人捎信过来,说是表现卓异,已经进了齐国公身边的亲兵营实验大队,这实验大队的统领就是欧游击吧,小儿顽劣,你可要多多照顾才是!”
两个人在一起差不多一月有余,陈永福才想到这个关窍,实在是有些可笑,不过这陈永福本来就是对山东的军制颇为不熟悉,欧曼加里斯又是个不和人接近的性格,双方打交道不多。
而且陈德去往山东后先是在老营的直属步兵团锻炼,然后因为考绩优秀被选拔入实验大队,这消息还是运送给养的船队捎过来的。
这也是得到了胶州营高层的单独授意,就是为了让出征在外,远离河南的陈永福安心,把陈德消息给他报个平安,让他高兴高兴。
关于自己的儿子在山东投奔亲兵营失败,并且还和亲兵营的普通士兵进行比试的逸闻,陈永福在卫辉府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原来这陈永福以为凭着自己儿子的优秀,进入亲兵营不是什么问题,可却闹出来这么个故事,实在是让人感叹。
这也让陈永福知道了,山东的规矩严格,那亲兵营更不是个寻常的地方。
没想到今天,这陈永福却想起来这么一茬,方才欧曼的那句话让双方有些尴尬,正好接这个套套近乎。
此类的行为并没有什么错误,大明的官场都是这般,陈永福已经算是难得的纯朴角色了,可大明的问题也是这般,军将之中,懂得官场利害,朝廷争斗的武人那是车载斗量,可懂得怎么行军作战的,那则是稀罕的了不得。
而山东的军将则是纯粹的军人,他们只是执行命令,作战,研究作战,取得胜利,仅此而已,这也是来自北德意志的萨克森雇佣兵欧曼,会这么容易融入山东军队之中。
总兵陈永福这句套近乎的话语又是起到了反效果,欧曼加里斯又是冷冰冰的回答道:
“总兵大人,您的儿子能通过考核进入实验大队,那就说明他并不顽劣,而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您的话我不能赞同。”
说这个话的欧曼加里斯并不是要彰显自己的铁面无私和刻板,在欧洲,无能的贵族高官子弟进入军队取得优渥的军官职位也是处处皆是,即便是佣兵部队之中,佣兵部队的几名长官的亲属也会得到优待,这世界总是不平等的。
不过欧曼加里斯在亲兵营实验大队期间,却没有发现山东有这样的现象,每名进入实验大队的士兵都是符合标准并且经受住了足够的考核,自己是这个团队的教官,这让欧曼加里斯为其自豪,陈永福的这些话,让欧曼认为是对那些优秀年轻人的侮辱。
被这么硬邦邦的顶回来,总兵陈永福错愕的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这话是顶撞他不给他面子,却也是大力的夸赞了他的儿子陈德,陈永福想想陈德,心中就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见识到了这一营的强悍,对来山西的作为更加有信心了些,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多呆,陈永福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陈某也不多说什么了,接下来这些时日的军饷粮秣还需要欧游击多多操心费神,陈某先回营去了。”
欧曼点头行了军礼,也没有过多的客套,在河南境内的时候,山东的商人们可以通过水路运输给这支军队提供给养,但是进入山西之后,大部分的路程都是陆路的行进,自然就鞭长莫及。
但这一切都有过安排,欧曼加里斯携带了足够的金银,在山西境内,新任大同总兵的兵马地方上多少会支应一些,加上有足够的钱财购买,倒也是可以不愁军需补给,山东的几名能独当一面的大将,都是被众人熟知。
派出来可以放心,并且能独当一面的,而且能指挥火器装备占优的部队,好像也就是这个欧曼加里斯了。
这个古板的萨克森佣兵将领的确可以率领这两千人的部队,远离山东完成任务,而且欧曼加里斯年纪大些,并且做过佣兵团的将领,给他金银去筹备粮饷倒也是让人放心。
九千豫兵进入山西之后,山东商人们停止了后勤军需的补给,看起来当然是河南和山西之间路途艰难,这军需粮秣的生意做起来无利可图。
大同总兵可是挂着征西前将军名号的大将,整个山西地面多少要给几分客气,实际上过了闻喜县,就不用欧曼加里斯来花钱筹办粮饷了,汾州和太原府的商人们开始纷纷的主动报效。
尽管总兵陈永福表示本将绝对不会扰民,所有的粮秣军需都是按照原价付钱,但这些商人们那里会让陈永福付钱。
先不说军需供应的十足,而且陈永福自己也是腰包鼓胀,很是发了一笔横财,这些晋商们调子唱的很高,说是大帅从河南驻防我山西地方,可河南到山西这一路都是大帅花钱自己购办粮秣,这岂不是让山西士绅心中有愧,一定要把这个缺口补回来。
结果给陈永福的钱财,比他花出去的还要多出两倍要多,这还仅仅是平阳府和潞安府以及泽州商人们的孝敬,听说到了汾州和太原府,更有大批的孝敬送上。
对这些孝敬,陈永福真是颇为的诧异,在河南的时候,就算那些流民大军还没有闹到全境的时候,河南上下的人都是对军兵退避三舍,这些军兵每日间凶神恶煞的横行地方,又是天天吃用大笔粮饷。
偏生这些军兵吃了用了,却没有一点的好处回报,流民大军来的时候,一样是溃逃四散,平日里更是如此,城内的店铺买卖、城外的土地税赋,这些实利都是掌握在文官的手中,想要有丰厚的回报,还不如多给文官送钱。
谁会理会这大头兵……
没想到来了这山西,却有这等的好处到手,真是让人不解,还是一名来自山东盐帮的幕僚帮助总兵陈永福解惑。
泽州和潞安府需要向外贩运铁器,平阳府这些地方要向山西贩运盐货,盐货、铁器想要获得大利一个卖给流民大军,另外就是贩卖到大同北面的草原上去,在草原上卖给那些缺铁缺盐的游牧民族,尤其是暴利。
可想要把这些东西卖过去,那就必须要通过大同边兵守卫的各处关卡,陈永福乃是新任的大同总兵,正是掌管这些关卡的总头目,这些人不来贿赂讨好,又去讨好什么人。
至于汾州和太原府,更是豪商云集之地,他们之所以成为豪商就是因为从事着大宗的违禁贸易才成功,对这守卫边关的大将更是有讨好的理由。
世代将门的陈永福对这等靠着勾结鞑虏的商人心中始终有一种厌恶感,可听到这名幕僚介绍,也是忍不住感叹,在山西豪商这等的攻势面前,就算是铜浇铁铸的好汉,在这等财色攻势下,也会变成一滩烂泥。
结果还真是不出意料,由南向北的行进,到了霍州地界的时候,或许是听闻这位河南来的新任总兵治军极严,军纪很好,很有些油盐不进的味道,可眼下的这个局面,朝廷对能有兵来镇守山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想要临阵换马没有可能,那就只能是下重注了。
在灵石县,有人带着几辆大车说要求见大帅陈永福,直到目前为之,山西总兵陈永福对地方上还是颇为的客气。
白银五万两、大同绝色三名,对方只说是汾州商会的一名从事,而且只是说这些东西给大帅做个见面礼,并且送完之后,干脆利索的离开,也不说什么要求之类的话语,干净利索。
这一天晚上陈永福军帐之中灯亮了半夜,五万两白银,这仅仅是见面礼,可想而知后面还会有怎么样巨量的财富。
大明烟花风月,大同和扬州培养出来的女子并称,此次送来的三女已经是绝色,若是这仅仅是开头,那后面还会有怎么样的声色犬马,人生在世,不过图的就是声色犬马,富贵享受而已,看来这山西之地居然都能满足,那还有什么可求的。
大同总兵陈永福的犹豫是被一名亲兵的通报打断的,这名亲兵算是他的贴身心腹,深夜进帐来禀报,说是那个洋人率领的两千人已经是休息,不过巡夜的人却比往日里多了一倍有余,那名洋人穿着盔甲,始终没有就寝。
陈永福听到这里不过是苦笑了下,但那个亲兵接下来却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些山东兵马未免太目中无人,六门火炮夜里调整了方向,居然对着大帅的帅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云云。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陈永福终于是明白了自己该何去何从,荣华富贵、声色犬马,还是要有命去享受才好。
当晚,陈永福派人把银两封存,三名女子也送到一个单独的军帐中去,等到第二天就让那送的人领回去,自己则是严令各军,每日间不得私放外人入军营,违者严惩不贷。
八月初三那天,缓慢行进的九千豫兵终于是到达了汾州的平遥县城,这可是“高盛和”的总号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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