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师爷连忙的点头,“咱们”这个词让他心中颇为的热乎,正牌青盐的来路,宁乾贵始终是有些猜不透,他始终没有想到出盐的那些人居然是横行天下的“闯贼”。李孟心里面自嘲的笑笑,心想自己这算不算是不忠。
陕晋豫川几地,李自成和张献忠与官兵打的不可开交,自己这边却一直做着资助的勾当,要是被崇祯皇帝知道,千刀万剐是免不了的。
不过这也算是实现示好,好歹李自成也打下京师,当过一段时间的大顺皇帝,也算是两边下注。
“大人,而今在北直隶的侯山带回来的消息,马越来越难买,两个月一共才有七十匹马回来,而且过关卡的时候还被人扣下了十几匹。“
侯山目前算是胶州营最累的一个,因为他口舌便给,而且脑筋相对灵活,一些采买运送的事情都是他出去办理,买马对于胶州营自然是大事,需要很多银子,自然是侯山亲自出马。
本来这山东买马颇为的容易,在冀鲁交界就有大骡马市,可战乱纷纷,马匹不管是军民都是急需,自然大家都是看得很重,凡是有好马都被买卖一空,剩下的劣马价钱也是极高,本来当年的马政荒废,马匹都要依靠关外塞外输入,眼下和东虏女真,西虏蒙古都是打的不可开交,马匹极难过来。
山西的商人们自然有路子,可马匹赚不到什么钱,压根不去做这个买卖。
侯山连年都没有回山东过,北直隶,河南都是跑过去,也买的不多,而且大都是官兵和乱民的马匹,这些人也要换点银子回去过年。
李孟听到这个却有些闷,这次率领骑兵突袭东昌府,刘泽清的兵丁面对骑兵就好像是猪羊一般,冲击,砍杀,几乎没有遇到反抗。也就是两三处的营地,里面明显有老兵打过仗,聚拢兵丁,可也是骑兵列好一冲即溃。
骑兵的强大可想而知,更不用说在这个时代,马匹能够带来的强大机动能力,要是靠双腿走,恐怕自己现在还在东昌府没回来呢?
想到这里,李孟却有个更深的忧虑,山东的地形特别适合骑兵,矮山和丘陵根本不是阻碍,而且山东此地,在春秋战国时期开始,历朝历代就有很不错的开发,各个府县的官道小路都是四通八达,无形之中更是放大了骑兵的作用。
胶州周边,除却大海之外,没有可以凭借的险地,他日东虏女真若是南下,山东可是必经之地,女真、蒙古的骑兵加起来可不是用“百”或者“千”这个数量级来算数的,李孟脑海里面莫名的浮现出铺天盖地的骑兵朝着自己这边冲来的情景,禁不住有些晕眩,晃晃头才止住了这个无稽的念头,笑着对宁乾贵说道:
“跟侯山说,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马是小事,人才是大事,他安全比什么都好。”
宁乾贵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禀报事情的还不到中午时分,宁乾贵刚想告辞,李孟却开口说道:
“现在写个帖子给颜知州那边送去,就说本官下午登门拜访!”
颜知州在胶州城已经是快要五年,第二任任期也要结束,虽说事事由不得自己管,可却过得轻松自在,在胶州营的威慑下,胶州城未经允许,甚至连小偷小摸都不能出现,所谓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之像,也就在胶州才有。
而且胶州和其他地方不同,其他处对于朝廷的赋税都是千方百计的不交拖延,可胶州却是经常完成八成左右。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私盐才是大利所在,李孟因为自己的盐场产能的问题,对于私人煮海熬盐不怎么限制,但有一点却是死规定,那就是必须要由胶州营这边统一收购。
治下太平,赋税不拖欠,颜知州这人又是宁静淡泊,这就让他在户部的考绩已经是连续几年都是“上”,问题就在他是浙江人,朝中大佬大都是南直隶人士,苏松常的出身,所以才没有升迁。
不过,按照明白官场规矩的人来看,升迁是免不了的,就看是去那个大府做个同知,通判还是去小府做个知府了,或许是不在山东,反正是要提拔了。
可这颜知州对即将升迁这件事情,却没有太多的高兴,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几乎就是当日在家读书的生活,每日练习书法,回家陪着家人,所有的事情都不用他操心,下面的属吏都是客客气气,不敢有所违背,自从那个当面顶撞的典史被胶州营的军兵堵在家里揍了一顿之后。
这一切的原因当然是那个再打自己女儿主意的李孟,本以为自己是文官,对方品级虽说比自己稍高些,可文贵武贱,自己还能压服对方,谁想到李孟那边官位神奇的上升,现下已然是据守一方的参将,就算是莱州知府也要客客气气的对待,自己更要恭敬,真是郁闷异常,颜知州最烦的就是别人说他依靠女儿才有如此的好运气。
反感归反感,人在面前还要客客气气的对待,尽管脸上没有什么笑容,此时的颜知州就是脸上很僵硬的和李孟面对面。
说来有些可笑,若是其余的参将和知州这么相处,那知州被人一刀杀了都有可能,李孟之所以这么客气,无非是因为自己想娶对方的女儿。颜知州而今已经是在摆看女婿不顺眼的老丈人架子了。
李孟坐在那边,就当看不见对方脸上的不愉快,不紧不慢的在那里说道:
“这是托人在南京请来的青玉观音,知道小姐喜欢,这就送过来了,还望颜大人莫要推辞。”
这话说的别扭之极,可而今两人身份不同,推辞却也无法张口,颜知州艰难的说道:
“那就多谢李大人的好意了。”
一尊一尺高下的青玉观音放在茶几上,雕工材质都是上品,青玉并不是太名贵的材料,可这观音却花了李孟三千多两银子,这还是刘迁出面去买,对方肯定是收个成本价钱的原因。那观音放在桌上,如同水凝成一般,端得是精品。
李孟早就是委托那位苏婆子把消息带给了颜若然,想必颜小姐正翘首以盼这件青玉观音。
双方接下来就是尴尬无话,颜知州表面淡然,可手中的茶碗却端起来很多次,不过边上的下人却不敢喊“送客”之类的话语,只能希望李孟自己看到这个送客的暗示,告辞离开,但要让李孟理解这个时代的一些小动作含义,未免太为难他了。
李孟沉吟了半天,喝了两杯茶水,才下定决心一般咳嗽几声,站起来准备开口说话,他这一站起,颜知州心中惊喜,心想这武夫,莫不是要告辞,却看到李孟郑重其事的作揖施礼,有些僵硬的开口说道:
“伯父,李孟对颜小姐仰慕许久,今日自来提亲,还请伯父大人成全!”
这番话说的当真是铿锵有力,那边的颜知州一口水差点没有喷出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个小子直接开口,算是个什么事情,好歹也是参将的高位,怎么这么不知道规矩。
不过所有人对李孟的感觉都是觉得此人已经是四十岁左右,毕竟处事狠辣,手腕圆滑,手中的实力几年间就已经是发展到这般地步,可不是个年轻人能做到的,但李孟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年龄都没有过三十岁。
颜知州怎么会答应,这年头有些头脸的文官联姻都是要在文人名士这个圈子找,就连勋贵都未必入了法眼,更不要说李孟这等粗豪武夫,颜知州心里倒是有个打算,把女儿嫁给个南直隶苏松常出身的年轻文士。
眼下东林党几乎把持了官路,只要是出身在这三地的年轻文人,差不多的都可以在官场上很顺利,这才是有希望而且光明的路子,跟着李孟这武夫有什么用,没准那天李孟就死在沙场上,而且女儿是书香门第出身,嫁给这么个出身贫苦军户的武人还不是要受罪。
李孟弯腰作揖的动作保持了半天,那边却没有半点的回应,抬起头来一看,颜知州脸色已经是气得铁青,嘴唇有些颤抖,却是沉默不言。李孟心里有些恼火,心想我这里到底那点差了,这么诚心诚意你却如此态度。自古到现在,老丈人和女婿关系相处好的实在是少见,何况李孟这个未确定的。
他更不知道自己方才张口提亲的举动有些失礼,何况提亲这件事情本就是拒绝多次,提起来确实是有些难堪。
“文武殊途,李大人好意小女承受不起,还是算了吧!”
颜知州咬着牙客气了这几句,李孟却也有些火大,扬声说道:
“武夫又如何,天下乱世,若没有武夫刀剑,哪里有安生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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