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那次被桑成风从临波镇带回来的时候一样,他策马,她乘车。
只不过山路崎岖陡峭,马车无法通行,到了山脚,便停了下来。
桑成风问三一,会骑马吗洽?
三一摇头,说:“殿下不是早就问过奴婢吗?在临波镇的时候。奴婢就告诉过殿下,奴婢不会骑马。钤”
桑成风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三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惹他不高兴了,还是自己不会骑马让他无法上山所以他生气,见他沉着脸,便也不敢多语。
可是,明明他知道她不会骑马的不是吗?
不然,为何出发的时候不直接让她骑马?
算了,他就是这么一个琢磨不透的男人。
最终,当然只能是两人共乘一骑。
桑成风一身胜雪白衣,头顶同样是一根白色发带束发,俊美如谪仙。
许是长期跟药草打交道,身上还有一种淡淡的很闻的清冽药香,让人很安定。
她坐在他的身后,双手环抱在他的腰上,平素两人之间一直隔着一堵墙,第一次两个人的身体这样紧紧地靠在一起,因为山路的颠簸,时不时起些摩擦,她胸前的丰盈就撞在他结实的背上。
她心跳踉跄、面红耳赤,所幸,他面朝着前方,看不到身后的她,而她也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两人才不至于太尴尬。
当然,或许只有她一人觉得尴尬,对方并未觉有什么,毕竟,心虚的永远是做贼的那一人。
终于到了山巅。
白雾缭绕、鸟语花香,一处红墙碧瓦院落。
下马他走在前面,她沉默地跟在旁边,她不知道他带她来这里作甚。
跟桑成风寝宫的院子里一样,红墙碧瓦的围墙内也种了各种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三一知道,那些多半是草药。
院子里鹤发童颜的老人正在晾晒着一簸箕柴胡,见到桑成风甚是高兴,慈祥地笑:“风儿来了。”
“师傅,”桑成风尊敬地喊他,轻车熟路地将马儿栓在院中一株梨树下,老人见到边上的三一,微微一怔:“这位是?”
“哦,她叫三一,是一个梦游症患者,风儿今日将她也带上山,就是想顺便让师傅帮看看她的病情。”
桑成风平静如是地介绍着三一给老人,老人点头:“难怪,除了蔚卿,我还从未见过风儿带过哪个姑娘上山过。”
桑成风淡淡浅笑,三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一个梦游症患者。
原来,在他的眼里,这就是她的身份。
说是他的婢女,也比这让人心里舒服吧。
三人进了屋,屋中收拾得很清爽干净,提壶给他们二人倒了一杯水后,老人便说他去喊蔚卿。
三一并不知蔚卿是谁,不过,从方才老人的口中,她知道,那是唯一一个被桑成风带上山的女人。
三一眼梢偷偷睨桑成风,却见他静静饮茶,面沉如水。
很快,那个叫蔚卿的女子就来了,“成风,”人未到声已至。
声音清润如珠,似黄莺出谷。
三一循声望去,就看到素衣素裙的女子踉跄奔至,显然心中急切,再看她的脸,肌肤皓如白雪、五官似是出自妙笔,特别是眉间的那一粒朱砂,鲜艳夺目。
好一个倾城女子,这是三一的第一感觉。
第二感觉是这个可人儿眼睛有问题。
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倒影,竟然是个瞎子。
显然非常熟悉屋中的环境,女子虽看不见,脚下步伐也急切,却能避开每个障碍物,可行至跟前的时候,女子反而慢了下来,最后在跟桑成风还稍稍有两步距离的地方站定,微微笑:“有客人啊?”
“嗯,”桑成风未出声,老人应了一下。
三一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便连忙起身站起,对着蔚卿笑着打招呼:“我叫三一,有梦游症,太子殿下带我前来请神医看病。”
是怕女子误会吗?不,不是,她只是在陈述事实,这个男人刚才就是这样介绍她的。
“嗯,我叫蔚卿。”女子面朝着她的方向,含笑落落大方回应。
三一微微垂了眼帘,眼角余光看到桑成风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沉:“坐吧,让师傅帮你探脉。”
三一弯了弯唇,这一句,无非就是为了告诉女子,她所言非虚,是吗?
心里面忽然隐隐痛了起来,就像是千万枚细针在扎,不强烈,却非常密集,几乎就要夺了她的呼吸。
山里的夜很凉,三一拥着薄被却怎么也睡不着。
披衣下床,她想去院中坐坐。
院子里早有两人站了多时,绵长月辉洒了两人一身,皎洁的颜色让白衣男人越发清冷,而让蓝裙女子也更显忧郁。
“成风,你没有发现这次储泪瓶里的眼泪明显多了吗?”
静谧夜色下,蔚卿声音幽幽。
男人面色无波,缓缓转眸朝她看过去,没有吭声,似是等着她继续。
蔚卿轻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会有所反应,或者心疼,毕竟,一个正常的人又怎么会流眼泪?”
蔚卿的声音低了下去,明显有些黯然失望。
“本宫以为,本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月光将男人伟岸的身影拉得很长,男人终于出声,声音和身上的月光一样清冷。
“你是说得很清楚,不清楚的人是我。”
“夜已深了,本宫先回房了,明日一早还要赶着下山,你也早点歇着吧。”
男人转身,衣发在夜风中盘旋,举步,他回了屋。
蔚卿没有动,依旧站在院子里,忽然开口:“出来吧。”
躲在廊柱后的三一心头一撞,是说她吗?
桑成风已进屋,院子里没有第三人。
无疑是说她。
其实,她也不是有意偷听的,见两人站在院子里,本想转身回屋的,可不知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一双脚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迈不动,便隐在了廊柱后面。
这样也能被蔚卿发现?
她不是眼睛看不见吗?
磨蹭了片刻,她甚是不好意思地走了出去,本能地解释:“对不起,是这样的,蔚姑娘,我是想要出来乘凉,然后……”
“没事,”蔚卿朝着她的方向,璀然一笑,月光下,风华尽绽。
“你喜欢殿下?”蔚卿骤然问。
啊!
三一浑身一震,惊错地睁大眼睛,这个女人虽然眼盲,却比任何人都眼尖啊,这个也能看出,而且还如此直白地问她。
“没没有怎么会?”她讪讪笑着否认,手心一片汗湿。
蔚卿却是不以为意,依旧浅浅地笑着:“殿下是个好男人,值得天下所有女子喜欢,只可惜”
蔚卿顿了顿,唇角笑容也敛了干净,面色微颓:“只可惜,我曾经有眼无珠,辜负了他,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老天要惩罚我,便真的让我眼睛看不见了。”
说完,蔚卿又落寞而笑,三一怔怔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她跟她不熟,她对她跟桑成风的过往也不熟。
“想听我跟殿下的故事吗?”蔚卿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问她。
想啊。
当然想。
非常想。
“承蒙蔚姑娘看得起和信得过,三一自是愿意洗耳恭听。”抑制住心里的激动,三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
蔚卿便真的讲了起来,从她还是中渊的公主说起,说到桑成风为了她不顾朝臣反对,带领十万大军压境,再说到后来自己中毒为了解毒上了这座山投靠他师傅。
“为了治好我的眼睛,他这些年一直在培植‘瞳颜’,只等‘瞳颜’开花做药引。‘瞳颜’不适合山里气候,他就在他自己的东宫培植,‘瞳颜’不能浇水,得浇人的泪水,所以,每隔一段日子,他都会上山来,取我的眼泪”
三一震惊了。
原来如此。
原来蔚卿就是那个桑成风深爱的女人。
难怪他窗台上的那盆‘瞳颜’看得比他的命还重,原来也是为了救治这个女人的眼睛。
一颗心又开始密密透透痛了起来。
蔚卿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些年他对我的态度冷淡又决绝,我知道。我也不怪他,毕竟当初错的人是我,是我对不起他。他曾经跟我说过,看一个人,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人可以言不由衷,却敌不过情不自禁。所以,我知道,他的心里始终有我,不然,也不会这样执着地给我治眼睛,更不会这么多年了,还孑然一身、独自一人。”
“其实,我心里也是很难过的,又内疚,又心痛,如果我跟他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我还是真心的希望他幸福,不想他寂寞一生。就算再也找不到他爱的女子,也希望他至少能找一个爱他的女子。三一,如果,如果你真的对他心仪,真的喜欢他,我可以帮你!”
三一大骇,心中巨痛的同时,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喜欢他。”
就算再也找不到他爱的女子,至少能找一个爱他的女子。
三一苦涩地弯了弯唇。
“蔚姑娘误会了,我真的不喜欢他。他是尊贵的太子殿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我怎么会痴心妄想,喜欢他呢?殿下是医者,我只是他手下的一个患者,仅此而已。蔚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蔚姑娘也不要灰心,既然殿下心系姑娘,原谅姑娘也是迟早的事。”
蔚卿轻轻笑:“不要那么急着拒绝,殿下如此优秀和尊贵的男人,你就算现在不喜欢,也迟早会喜欢上。”
“不会的,不会的,以后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他,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三一急死了,不知怎样才能打消蔚卿的误会,若是蔚卿真的帮她去跟桑成风说,那她可就丢丑丢大了,说不定东宫也回不去了,桑成风曾经跟她说过,人,不能太高估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分量,特别是在面对眼前的这个女子时,她更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见蔚卿面朝着她的方向,沉默不语,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说的,她又低低一叹:“我虽然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自己手臂上一手臂的伤痕从何而来,可是,我一直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有喜欢的男人,这些伤痕都是为那个男人而留。”
素子正加快节奏,大概一周的样子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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