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怔怔抬眸的瞬间,就看到不远处,男人茕茕的身影离开,白袍轻荡、衣发翩跹。瞙苤璨午
只反应了一瞬,她便拔腿追了上去瑚。
“公子,公子”
她一连叫了好几声,直到她气喘吁吁地快要追上他,他才似乎极不情愿地顿住脚步。
回头铄。
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说实在的,那一刻,女子有些被他眼中的淡漠、戒备、微憎和不耐吓住,甚至一度忘了自己喊住他要做什么。
怔了怔,才记起自己的目的,遂对着他略略一鞠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桑成风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她以为他要无视她并接着离开,谁知,下一瞬,他又再度回过头看向她。
“不错,我是替你付了十两银子,也希望从真正意义上救了你,不仅是你这个人,还有作为一个人应有的品德。”
女子懵了懵,疑惑地看着他。
她听不懂他的话。
是真的不懂。
见她睁着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他鼻子里似是轻笑了一声,又似乎没有,说出来的话却越发冷了几分,“听不明白还是在装?”
女子的脸就微微失了血色。
这句话她懂了。
“以后装失忆,就装得彻底一点,三一,你说你叫三一,”桑成风轻笑,这次是真的笑了,只不过,比不笑时还要显得清冷:“你识字吧?”他问。
女子摇摇头,又不懂了。
桑成风也不想再跟她多做解释,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看来,十两银子也没有将这种女人的品德救回。
他不知道她在公堂上说的那些话有多少是真的,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她撒了谎。
她说她的记忆只有这三日的,也就是三日之前的所有一切她都失去了记忆。
他是医者,非常清楚失忆症分很多种。
有些人的确在失去一些记忆的同时,还记得一些东西,譬如识字。
但是,对于一个只有三天记忆的人,说白就是彻底失忆,彻底白纸,原则上讲,曾经认识的字,也会忘记,就算记得,也只可能是一些日常见得多的简单字。
而她,在茶楼里说她叫三一。
当时,茶桌的桌脚上,号码正好是三一,可能茶楼为了突出百年老店和古朴的气息,字体是用的云漠很久远的古书上才会出现的云漠老体字。
她识了出来,不是吗?
他不知道,一个好好的人为何要这样坑蒙拐骗,也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手臂上会有那么多的伤痕,他只知道,苦难并不能成为一个人变坏的理由。
走了很远,他无意识地回了一下头,发现那抹身影竟然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隔得有些远,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当然,他也并不关心。
夏日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早上刚刚下过一场雨,白日就放晴了,结果,晴得好好的,桑成风去茶楼取了马儿准备打道回府,天空竟然再度下起雨来,且雨势凶猛,见天色也不早,桑成风便决定在临波镇停留一宿。
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便下楼准备用晚膳。
远远地就听到楼下很吵,他以为是客人多的缘故,也没甚在意,可等他下了楼才发现,是掌柜的在驱赶一个乞丐。
哦,不,不是乞丐。
哪有穿着嫁衣的乞丐?
当那一抹大红入眼,桑成风脚步一顿。
怎么又是她?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只希望相逢不会被赖上才好。
不知又在唱哪一出?
轻凝了眸光,他看过去。
女子在乞求,乞求掌柜的收下她。
掌柜的不要,让她出去。
女子拉着掌柜的袖襟,因为淋了雨,头发和身上的喜袍都是湿的,让原本就狼狈不堪的她更是惨不忍睹。
也难怪桑成风第一眼以为是个乞丐。
只不过,也因为淋雨,发丝湿漉漉地耷贴在头上,显得一张小脸越发的白皙瘦削,眼睛就更大,又黑又亮又可怜兮兮。
而且夏日本就衣着单薄,湿透的喜袍尽数粘贴在身上,裹出她凹凸的身材玲珑有致。
掌柜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拉拉扯扯中,语气就软了。
“你会做什么?”
桑成风轻笑。
又得逞了么。
“我什么都可以做,端茶送水、扫地收拾都可以…”
女子欣喜激动地说着,一个抬眸,就毫无征兆地撞上了桑成风的视线。
女子一怔,似是不意又遇见他。
许是读懂了他眼中的那一抹轻嘲,女子脸色微微白了白之后,也没有跟他打招呼,就收了目光,微垂了眼帘,声音也低了几分,继续道:“我也不要任何酬劳,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可是我们已经不缺打杂的,你换算账吗?”掌柜的问。
女子摇摇头。
“那识字吗?”掌柜地又问。
桑成风看着女子。
女子继续摇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还是走吧!”掌柜的抬起手臂,将女子落在他袖襟上的手无情拂掉。
女子有些失望,不过,却也没有再看桑成风,默默转过身,颓然地往大门口走。
外面雨幕成帘、天地一色。
桑成风眸光微微一敛,淡漠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便继续拾步下楼。
这时,一个小二急急跑过来,“掌柜的,楼上的几个客人在投诉,说马桶里的夜香没倒,没法入住,要退房。”
掌故皱眉:“倒夜香的吴婶呢?”
“她家里有急事,下午回去了。”
“那现在”
“我去,我去,我去倒!”
掌柜的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红衣似火动,从眼前一掠,直直朝楼上跑。
竟是他刚刚拒绝、让她走的那个女子。
女子跑得急切,就好像是去抢什么好东西,生怕自己晚了一步,被别人抢去了一样,掌柜的想要阻拦都来不及,忽然想起什么,掌柜的对着她的背影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三一。”女子没有回头,回得清脆。
木质楼梯有些窄,经过桑成风的身边时,女子还差点撞上他。
桑成风伟岸身姿往边上让了让。
女子脚步不停,也未和他打招呼,“噔噔噔”而上。
身形交错的那一瞬,他看到女子脸上的那一份喜悦,不像是装的。
他怔了怔,下了楼。
楼梯上很多水,一路逶迤而下。
是方才女子衣袍上滴落的。
用过晚膳,桑成风便回了房。
因为他要的是客栈的上房,也就是最好的房,所以,条件还不错。
不仅独独一间,跟其他厢房隔得有些距离,还有两扇窗,南北通透,而且,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虽然书不多,但对于一个客栈来说,已是不易。
小二端来热水,他沐浴之后,便在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倚在床头翻了起来。
暴雨初歇的夜很凉爽,也很静。
甚至连夏虫和蝉鸣都难得听到一声。
唯一清晰的便是自己手中书卷翻动的声音,一页一页。
忽然,门口传来响动,他刚抬起头,门就被人自外面推开,一抹身影走了进来。
他一怔。
烛火映着来人眉眼清晰,赫然又是那个叫三一的女子。
桑成风蹙眉,想起方才他在书架上挑书的时候,小二曾经进来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然后,退出去以后便帮他带上了门,当时,他挑书挑得入神,便也忘了栓门闩。
但是,就算没有栓门闩,进人家的房首先要敲门,这也是最基本的礼貌吧。
何况深夜,何况男女有别。
刚想冷声问向女子,却蓦地发现,女子就像没看到他一样,目不斜视,直直朝一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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