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不想失去腹中这来的悄无声息的孩子。
厉珒又何尝想?
只怪天不遂人愿。
让这胎孩儿和他们有缘无分!
哗——
手术室中一切准备就绪。
门哗啦一声开启后。
换好了手术服的慕一笙和魏晞,相继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
苏澜在手术台上躺着。
一双红肿的眼睛一动不动的仰望着头顶那明亮的刺目的灯,脸上的泪痕被室内的空调冷气风干又湿,湿了又干……
一双白皙修长的纤纤玉手始终寸步不离的轻放在小腹上,她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舍和悲伤,让慕一笙和魏晞在距离手术台一米之处硬生生的止了步。
“慕教授,该注射麻醉药了。”麻醉师出声将死一般的寂静打破,慕一笙这才上前迈出了最后一步,“苏澜……”
“一分钟!”苏澜飞快地开口打断了慕一笙,说,“一分钟!再给我一分钟的时间!让我好好的和他们道个别。”
说罢,她就一个人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尽管她现在笑起来的样子一定比哭还难看,但她还是要努力的保持微笑。
毕竟……
怀孕做妈妈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她欣喜万分的事啊。
宝宝……
笑完之后,她就闭上了眼睛,然后溢出两行清泪在心底说,“对不起……”
慕一笙则在内心默默的数了整整六十秒。
直到第六十一秒过后,才扬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麻醉师可以开始工作了。
这是一个漫长又黑暗的过程。
麻醉师把麻醉剂注入苏澜身体没一会儿,苏澜就彻彻底底的完全陷入了昏迷。
但是,在她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
苏澜嘴里一直都在哼着一首歌谣。
尽管她哼歌的声音很小。
但慕一笙还是一下就听出了这首曲子的名字。
——heaven。
翻译成中文就是天堂的意思。
这首歌的歌词很简单。
翻来覆去都只是——
heaven,heaven。
天堂,天堂
ooh,alwaysletitbe,heaven
让它成为天堂。
heaven,heaven。
天堂,天堂
ooh,waitgtherefou……
在那儿等着我。
慕一笙一听到这歌,整个人就立刻陷入了悲伤的回忆。
记得当年舒岚离开人世的那个夜晚,苏澜也是将这首名为‘天堂’的歌,反复的吟唱了一整晚。
苏澜说她当时最大的幸福就是和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姐相逢相认。
最大的遗憾则是和舒岚姐妹相认后还不到半年,就永远的失去了这舒岚这个血脉至亲。
为此。
她终日以泪洗面,哭了整整一个星期,在那段时间里,她每天都在向上天祈祷,希望舒岚的灵魂能够通往天堂,并在天堂等着她……
她期待着自己将来能够有一天能在天堂和死去的舒岚重逢,如今又新添了一个重要的人——她才刚知道他的存在就必须要拿掉他的孩子。
“苏澜、苏澜……”
魏晞轻轻的拍了拍苏澜的脸,回头对慕一笙说:“麻醉生效了,你主刀,还是我来?”
慕一笙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覆盖在眼睑上方的长眼睫下意识地就轻轻的颤抖了一下,他低头瞧着自己的手,眼中蓦地就多了一丝要犹豫和胆怯……
“算了,还是我来吧。”
慕一笙自从那次为了救苏澜而受伤之后,他这双手就没再拿过手术刀,平心而论,他是国内一流的顶级手术部医生。
他的医术和技术远比魏晞精湛,可现在……他却害怕的连拿手术刀的勇气都丧失了。
“刀……”
“钳子……”
魏晞有条不紊的将手术顺利的进行着,本该主刀的慕一笙,在一旁为她递刀拿钳子,做着助手的差事,看得室内一众医护人员目瞪口呆。
不过……
让他们惊讶的目瞪口呆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慕一笙放弃了主刀的机会,而是他们意外的发现,第一次同台做手术的二人,竟然出了奇的有默契。
而且……
cp感十足。
无论横看,竖看,还是360度旋转着看,都是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天生的一对。
厉珒在手术室门外度秒如年。
史蒂芬冷沉着脸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鲜见地出声问身旁的柯安晏:“有烟吗?”
“有。”
柯安晏轻点下了头,模样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史蒂芬。
史蒂芬打开盒子一看。
“操!”
他把盒子一把砸到柯安晏大腿上,冲他怒吼道:“老子要的是烟!不是口香糖!”
柯安晏却是没有再继续搭理史蒂芬。
他抬起了头。
双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厉珒问:“澜姐怎么就突然怀孕了呢?不是说她的生理期一直都是正常的吗?”
“宫外孕。”
厉珒惜字如金,仅用了简短的三个字,就解决了柯安晏心中困扰了他许久的疑问。
“宫外孕?!”
身为一个连第一次都还有交付出去的大处男,柯安晏并不是很明白宫外孕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只骨碌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问。
“宫外孕不也是怀孕吗?既然是怀孕,那澜姐就应该停经才对啊!”
厉珒心情沉重,没有再搭理柯安晏这个常识白痴,倒是之前因为没要到烟而冲他撒了一通火的史蒂芬,好心的替他解了惑。
“宫外孕是异位妊娠……”史蒂芬向柯安晏普及医学知识道,“宫外孕在流产或是胎囊破裂之前,往往都毫无征兆和明显症状。
而且在宫外孕怀孕期间,孕妇会有类似来月经一样的出血症状,因此大多数怀上了宫外孕的孕妇都很难在第一时间就察觉自己怀孕了。
绝大部分都是像澜澜这样,出现了急性剧烈腹痛,也就是胎囊在腹腔中已经破裂了之后才会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怀孕很长一段时间了。”
柯安晏听得云里雾里的,在片刻的呆愣过后,注意力的重心又迅速转移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屎哥,那澜姐这次岂不是怀的双胞胎?”
嘎——
手术室的门打开,魏晞走了出来,她的手套上沾满了苏澜的血,一出来,便让厉珒浓黑的眉头用力地拧了起来。
然后她摘下口罩对厉珒说:“手术进行的很成功,现在正在进行缝合收尾工作,孩子我取出来了,只有一个,另外一个是卵巢肿囊,幸亏发现的早,给及时切除了,不然等以后发展成恶性肿瘤那可就麻烦了,这样一想,四嫂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孩子呢?”得知苏澜平安无事后,厉珒想看一看孩子。
魏晞身后,一名护士手中端着一个盘,盘中整整齐齐的放着两个肉团,小一点是从苏澜身上切下来的卵巢囊肿,大一点的就是厉珒和她那福薄的孩儿。
“四哥,尽快找个地方处理了吧,省的苏澜体内的麻醉药失效过后醒来瞧了伤心。”魏晞简单的提醒了厉珒一句,想着慕一笙自那次车祸后,状态就时好时坏,担心他在缝合术这一环节出岔子,正想转身进去,就听见里头一阵阵惊恐的叫声传来。
“慕教授——”
“慕医生——”
“小心——”
听到这一阵充满了恐惧的惊呼声,不仅是魏晞瞬间面色大变,被吓得花容失色,就连厉珒史蒂芬柯安晏,都纷纷吓得心中七上八落,深怕苏澜的手术会因为慕一笙这一突发事件而受影响。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就起身不约而同地跟随着魏晞冲进了手术室。
“发生什么事?”
率先第一个把这句话问出口的是厉珒,走在他前头的魏晞,则用飞一般的速度直奔慕一笙:“一笙……一笙你还好吗?”
此时的慕一笙已经被人从地上搀扶了起来,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眼睛里看起来不是特别的有神采,整个人都很虚弱。
“没……我没事……”他语速断断续续的回答着魏晞,眼睛里的视线看着的方向,却始终都是手术台上的苏澜。
见厉珒史蒂芬柯安晏飞扑过去,纷纷都用担心害怕的眼神看着苏澜,丝丝缕缕的笑意又从他的眼睛里绽放了出来。
“你们别担心,手术没出岔子,我是在帮澜澜的伤口缝合完了最后一针线之后才体力不支摔跤的。”
“身体状态不好,就不要逞能!万一澜澜的身体因为你的状态不佳而出了岔子!你拿什么负责?!”厉珒满含愤怒的字音在手术室内乍然响起,每一个字都声如洪钟,使人闻之心尖一颤。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在缝合这方面,我是在场诸位当中技术最好的,以为我亲自缝线,让澜澜的伤口以后留疤的可能性会小一些,却疏忽了自己的身体状态……”
说到此处,慕一笙倏地停顿了下来,继而目光暗淡的闪了闪,然后心情失落的站起身,又对厉珒说了句,“你说的对,今时的我不同往昔,今天不该逞能的……”
说罢,便转身垂头丧气地径直往手术室门外的方向走去,欣长落寞的背影映入魏晞的眼帘,立刻就心疼的受不了。
“四哥你个死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一笙他就快要……砰!”很快,走廊外面就传来了一道类似重物砰然倒地的声音,仅一声就吓得室内一众人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