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画锦察觉到了宋词的目光,心里不禁狠狠的震撼了一把,此人的目光很纯净,热切之中带着疑惑和深思,一看就是个心思纯净的好人。
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反而心跳急速。
不过,这个时点,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保持淡定从容的神情,快步走到大元帅唐泽的跟前,恭恭敬敬的,大礼参拜:“民女东方画锦,拜见元帅!”
唐泽连忙虚扶了一把,态度很是和蔼:“东方姑娘快快请起,请入军帐喝杯茶,好好歇一歇!”
对于东方画锦的到来,他很是纳闷。
看样子,她这是一个人,骑着马来到边关的。这一路上,年方十二的她,到底是如何克服万难,安然到来的呢?她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来找她的丈夫?可是,为什么,点名要见他呢?
不过,无论如何,人既然来了,他就没有冷落的道理。当初,东方祈安一人一骑,不但救了马有功,还在万分危急之际,毅然以身涉嫌,把敌人给引开,为整个小分队十一个人赢得了一线生机。
那个时候,若不是东方祈安舍身成仁,整个小分队都没有一个人可以活下来。其中,也包括东方祈安自己。
这样的情操,这样的人品,这样的袍泽情,还是让唐泽挺感动的。可惜的是,他知道的太迟了,也就在一刻钟之前,这才了解到。就在昨天,他和宋词这才从京城回来,这半年以来的事情,除非是军政大事,否则的话,他还真是不清楚。
但愿,一切还可以弥补,但愿英雄的妻子儿女,依然安然无恙。日后,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绝对不让英雄死不幂目,也绝对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东方画锦微微一笑,一点也不拘束的,就跟着元帅进了宽大的军帐。一起跟进去的,还有三人,其中一人,就是宋词。另外一人,是军师叶朗,以及他的儿子叶倾。
叶倾是宋词的好友,二十一岁,从六品昭武校尉。
东方画锦跟唐泽相对而坐,其余三人,各自坐在了唐泽的左右。
“东方姑娘,一路辛苦了,请喝茶。”唐泽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态度十分的和蔼亲切,就跟对待自己的女儿一般。
这个年方十二岁,还梳着姑娘头的少女,他实在没法跟“马识图的妻子”这个身份联系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心酸,对眼前这个失去父亲的女孩,很是同情和心疼。
他最大的孙女儿,都已经满了十岁了。眼前这个女孩,看上去却还没有自己的孙女高,那表面看上去的纷嫩肌肤,也难掩体质的虚弱。
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又得干重体力活的缘故。
只是,既然如此,她的肌肤,怎么能这么好呢?
好奇怪啊!让人疑惑难解。
“谢谢元帅!”东方画锦也不扭捏,落落大方的端起茶杯,接连小啜了几口,这才把茶杯放下。
唐泽和气的道:“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请尽管说!”
东方画锦离座起身,深深福身行了一个礼:“回元帅的话,小女想要跟马识图和离,这次来找元帅,是请元帅帮忙,助小女一臂之力!”
唐泽十分的惊讶:“不是,你要和离?好好的,为什么要和离?”
须知,这个世道,无论是被休的女子,还是和离的女子,世人都十分排斥轻贱。将来,要找一个好人家,找一个好男人,可不容易啊!
东方画锦的态度十分的坚定:“和离,是肯定的,也是必须的!不和离的话,我这一生,就这样被毁了。之前,我就去阎王殿走了一圈,要不是被一个隐世高人偶然救下,我早已划为尘土了”
东方画锦满心的愤怒,将小草的过往,还有小草的家人的遭遇,细细讲述了一番。声情并茂,将在场的人,带入了其中
那一天,她跟马太太要来了三百两银子,带着冬瓜(已经改名为茅莓),乘坐着双马拉的大马车,去街上采购了十匹麻布、两匹普通的锦缎、五匹棉布、一百斤盐、六百斤粮食、一百斤干果(其中九十斤盐、九十斤干果和五百斤粮食、一匹棉布、一匹麻布,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的,放入了随身空间里)、两只鸡、五斤五花肉、五斤猪板油。
另外,还去裁缝店里,定做了两套麻布衣裳,两套棉布衣裳,一套普通的锦缎衣裳。去鞋店里,给自己定做了两双千层底的布鞋,给父亲也定做了两双布鞋,两套棉布衣裳。时间上赶得很急,她还分别去了三个裁缝店和两个鞋店定做。
另外,又去药铺,买了大量的药材。这些药材,大多数是用来配制止血药粉的,还有一些是治疗风寒、伤寒、腹泻等病的药材。
三百两银子,哗啦啦的,一下就去了一百两银子。
茅莓看得目瞪口呆。几次想要劝阻,都没能开得了口,实在是主子的气势太强大了。而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银钱有一天会用得没有了。
赶车人,是东方画锦指定的,赫然是马府的外管事马忠,正是大伯一家子都认识的人,爷爷奶奶也见过这人。村长和一个族老,也认识这马忠。
今天,她要借助这个马忠的威名,将自己一家子分出去单过。日后,不再受大伯一家的奴役和压迫欺凌。
在出发之前,马忠就已经领教过了东方画锦的厉害,又受马太太派遣。心里虽然有点不甘不愿,却也不敢拒绝,只好带上一个婆子,一起送东方画锦回娘家去。
走到半路上,在一个树林边,东方画锦呵令停下马车,将马忠和那婆子软硬兼施的,好好的教训了一番。彻底的,将二人的小心思打压了下去,对她那叫一个心服口服,半点歪心思都不敢再有了。
并且,齐齐发誓,保证去了翠竹湾,坚决不会多嘴多舌,不会乱说话。东方画锦叫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多余的话,一句都不会说。
翠竹湾,就是东方画锦娘家所在地,一个有三百多人的村庄。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比较大的村落了。
在村口,东方画锦看到了一场闹剧。
大姐和二姐,竟然被捆绑住,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把她们往一辆牛车上拉扯。二人的嘴巴都被堵住了,满脸的泪痕,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其中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哭什么哭?再不老实一点,就把你们狠揍一顿!一人五十两的银子,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大姐二姐绝望的看着围观的村里人,向他们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三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和五六个健壮的女人,实在忍不住了,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下就围了上去。就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大喊道:“你们把人放开,买人得人家自愿,你们这样跟强盗一样,那是要遭报应的!”
“就是,把人给放开!不然的话,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没错,把人给放了!”村长闻讯赶了过来,用力的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被气得快要吐血了:“岂有此理,竟然明目张胆的,来翠竹湾抢人,当我东方族人是泥捏的么?!”
村长来了,更多的村里人围了上来,将那七八个男人团团围住。大多数的人,手中都拿了扁担棍子或者镰刀,什么都没有带来的人,干脆弯腰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握在手中。
那七八个的大汉,可不是吃素的,快速抄起放在牛车上的标枪,恶狠狠的对着村里的人:“放屁!这两个女人,是我们用银钱买的,出了很高的价钱!这两个女人的爷爷奶奶都在卖身契上,盖了手印,她们的大伯母还签字了!这人,不是我们抢的,是合法买来的!”
现场,顿时火星四冒,一触即发。
村长听了这话,顿时无语望天,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此时此刻,若是东方鹏飞在场的话,他肯定会忍不住,给这软骨头黑心肝的一巴掌。天杀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自己嫡亲的侄女儿,竟然强行给卖掉了!人家有亲生母亲,家里的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有二十多亩的田地呢。就在几个月之前,小草的夫家还给了几百两银子的聘礼,那银钱指定还有很多,并没有花完。
如今,又卖小草的大姐二姐了,简直没有天理啊!
“那不算,孩子的母亲和大哥都不同意,这买卖就不算!”村长喊完这话,猛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咯噔了一下:对了,小草的娘和大哥呢?为什么,没有来送行?莫非,出什么事情了?!
按理说,小草的娘和大哥若是不同意话,这个时候,应该哭着追出来了才对。若是同意的话,也该来给孩子送行啊?
无论如何,被外乡人捆绑着带走,这事情就不对头!作为一村之长,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来人,拦住他们,把织锦和墨锦送回家去!”
村长微微闭了闭眼睛,很快做出了决定。
那几个男人的领头人,听了这话,顿时怒火万丈:“岂有此理,我看谁敢?!”话音未落,手中的标枪横扫了过去,眨眼之间,就有十几个村民倒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其余几人,也将手中的标枪舞得飞快,将逼近的村里人,尽数扫落在了地上。其中,甚至有一个村里人受了重伤,惨呼连连。
村长和村里的人,都不禁呆住了。心里,一下就涌起了一股股的恐慌,暗叫一声“不妙”。如此的强悍,又如此的不留情,出手就是伤人!这样的人,跟那亡命之徒,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唉,看来今天是救不下这两个孩子了!
村长满脸的悲戚和愧疚,正想要做最后的努力,劝说歹人发发善心,把织锦和墨锦留下。
没错,在他的心里,那几个男人,赫然贴上了歹人的标签。
领头人不耐烦,再次用力一挥手中的标枪,正好打在村长的头上:“滚开,老子要赶时间,没有功夫跟你们在这里瞎闹!”
村长的额头被打破了,鲜血迷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东方画锦及时赶到了。
一个村里人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东方画锦大怒,当即下了马车,抄起村里人跌入在地上的一根扁担,对着那几个男人,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那几个男人大吃一惊,连忙纷纷出手。
然而,不过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全都被打倒在了地上,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早已有人帮忙,把大姐二姐的绳索解开,扯掉她们嘴里的破布。
“三妹啊,呜呜呜”
二姐见了她,抱着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真是瞌睡送枕头啊!
东方画锦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原本她还担心,找不到足够的理由,跟村长族长提分家的事情呢!早知如此,根本就不用坐马家的马车回来,看今天这情形,不用借助马家的威压,爷爷奶奶和大伯大伯母,也是不得不同意分家的!
果然,所料不错。
村长下令,把那几个“人贩子”绑了起来,派人看管住。然后,陪着东方画锦姐妹三人,一起往东方画锦家走去。一路上,大姐哽咽着,讲述了自己和妹妹被卖的经过。
听说她们的母亲和大哥大嫂,如今也被捆了起来,锁在了柴房里。老村长的额头青筋直跳,气得眼睛发红,猛然加快了脚步。走在半路,又伸手抢过一个村里人手中的扁担,气势汹汹的往前走。
见他这样,东方画锦的心里踏实多了。
转身,就将马忠和那婆子打发走了,又让茅莓和一个相熟的邻居大叔一起,盯着他们离开。免得到时候,这二人不守信用,跟大伯一家透露她在马府的处境,坏了她的大事。
到了老宅,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惊慌的迎了出来,大伯母赔笑道:“村长,你怎么来了?快快请进,俺正好煮了一锅鸡汤,请在俺家吃午饭吧!”
“滚开!毒妇!”村长一声暴喝,手中的扁担敲打在了她的腿上,把她给打得倒在了地上。又怒视着织锦的爷爷奶奶,破口大骂,完全颠覆了过去那温和的形象。
一个时辰之后,村长联合了族长和几个族老,开祠堂商议大事。东方画锦得偿所愿,把自己的小家,从老宅脱离了开去。安置好家人,又把茅莓留下保护家人,她这才匆匆踏上了去往边关的路途。
听完她的讲述,元帅心里的怒火,怎么多无法压制住了:“来人,去把马识图和他的父亲都叫来!”
马识图父子俩兴冲冲的赶了过来,还以为自己被元帅赏识,心里高兴得不行。一路上,得意洋洋,下巴仰得很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一路,自然惹来好多白眼。
东方画锦和马识图的目光对上。
这一瞬间,时间都似乎凝滞住了。
马识图无比的震惊,眼前这个美丽灵动的女子,就是他万般看不上眼的新婚妻子?!
不能吧?怎么可能啊?
东方小草,不是个又黄又瘦又丑的女人么?
难不成,他被骗了?府里的人,都说谎了?
东方小草的堂姐,东方明珠,对他说的都是假话?!好你个东方明珠,走着瞧,有你的苦头吃!
马识图不禁双手紧握成拳,心里万马奔腾。
震惊恼怒之余,他看向东方画锦的目光,变得热切了起来。带着一丝呆滞,两分惊讶,三分兴奋,四分志在必得。
嘿嘿,这个女人,倒是很有趣啊!
既然都娶回家了,是自己的女人了,她又找上门来了,都闹到元帅的跟前来了。如此,他就把她给留下来,让她好好的侍弄一下他。日后,是否给她正妻的体面,就看她今晚的表现的了!
此念一转,他看向东方画锦的目光,就不禁带了一点y秽。
几乎是瞬间,东方画锦就想明白了他的心理活动,不禁猛然涌起一股极度的厌恶。她恶狠狠的瞪了马识图一眼,目光里仿佛带着刀子和千年的寒冰,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甚至,那美丽的大眼睛里,还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意。
马识图不禁瑟缩了一下,连忙移开了视线。
真是见鬼了!这个女人的目光,怎么那么可怕啊?就跟那草原上的狼一样,又跟那山林里的猛虎一般,怪渗人的。
他的脖子忽然一凉,心里陡生寒意。
这个女人的目光这么可怕,她莫不是对他生了仇恨?如此,半夜睡着的时候,她会不会用刀把他给砍了啊?
马有功咳嗽一声,压下心里的不满,进了和气的对东方画锦道:“你这孩子,怎么悄悄的跑来了?这一路上,山匪路霸可不少,你这样多让人担心啊!日后,可不能这样了,若是要来看识图的话,也让人捎个信,我让识图去接你!”
马识图连忙笑着道:“就是啊,你不打招呼就来,这样可不好啊!”
东方画锦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道:“我这一次来,是来跟你和离来的!和离书,我都写好了,你过目一下,若是没有问题,就签字盖手印吧!”
“放肆!”那大汉厉声呵斥,看着东方画锦的目光,满是鄙夷和杀气。该死的,老爷是什么人?那可是堂堂的千户大人,又是家族的下一任家主,岂容一个卑贱的村姑如此羞辱!
“放肆的那个人,是你才对!”东方画锦淡定从容,丝毫没有被他给吓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然而浑身上下,却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凌厉气势。
渣男忍不住浑身发抖,被她看一眼,就好似被毒手给盯上了一样。仿佛有蚀骨的寒意,从脚底板,一直蔓延到了头顶。就连牙齿,都不禁在打颤。
这个泼妇,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人,还是那个在新婚之夜的时候,被他肆意羞辱并抛弃不管,却不敢有半点怨言的女人么?!
“那你怎么不说,你的嫁妆那样的寒酸,把马家的脸面都丢光了?你这样的女人,连嫁妆都没有,又会是什么好女人?是好女人的话,娘家的人,怎么可能这样对你?”马识图强行压制下心里的惧怕,瞪着眼珠子,厉声责问。
“你到底是傻子,还是白痴啊?”东方画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怎么就不想一想,如果我不是个好的,我娘和大哥大嫂,又怎么可能会心疼我,又怎么可能会坚决不答应你家的求亲?!”
听到这里,元帅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军师、叶倾和宋词的脸色,也十分的难看,尤其是宋词,看向马家父子的目光,就跟刀一样。
马千户的心不禁一跳,深深长叹,艰难的开口:“老大家的,你别闹了,可以么?我可以答应你,遣散老大的那些小妾和通房丫头,日后也不准他再纳妾。你三十无子,才准他纳一房良妾,如何?”
“不如何,我不答应,我要和离!你们马家是富贵人家,我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村姑,可高攀不上!”东方画锦断然拒绝,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坚定。
“”这样,竟然都不答应。马千户表示很心塞,也出离的愤怒,恨不得可以一巴掌将东方画锦给打趴在地上。
这个可恶的贱丫头,这样竟然都不答应,她的脸可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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