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见至今,我与俊彦也曾有同塌而眠的经历,算作最亲密的便是今早上他专门做给景帝看的那出戏——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同我说过的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看着面前含羞带怯的安夫人,她那副表情并不像是虚假的,那代表了什么,俊彦同她有过那样的关系,可我和俊彦却是什么都没有过的,难道俊彦当初真的那么喜欢了这个女人,可即便是那样的特别,在遭遇了景帝之后,也变了味道。
心头一涌一涌的痛着,那边的安夫人实在没有眼神,她已经嫁做他人妇,却还要回来同我絮絮叨叨的说一些本该尘封的旧事,我想现在我的脸色一定不怎么好,她却并不住口,且越说越开心一般,“王爷人很温柔,他知道我喜欢那百花浴,每每都命人给我备下最上品的花瓣,芳香异常的,尽管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是很久,可是如此我也觉得一生无憾了。”
咬着唇,尽量平缓了自己的情绪,我轻缓的问道:“既是如此的恩爱,却为何又要分开?”
安夫人抬眼对上了我,那语调认真的好像是个哲人,“世间男女相爱的实在有太多了,可未必每一对恋人都终成眷侣,我的存在已经给了他困扰,若是我不在,他能开心的生活下去,我何必要让他为难,正是因为我太爱他,所以我才要离开他,我不希望为了我,让他们兄弟之间生出别样的恩怨,普天之下,没有人是圣上的对手,瑜王爷太弱,他敌不过圣上的。”
心口又是一缩,被安夫人这样一说,我反倒像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了,心已经乱了,景帝和淑薰的说法基本一致,nai娘的说法与安夫人倒是有些出入的,可毕竟相差不远,至于俊彦,他没有给我任何直面的回答,他说不会欺骗我,可是这个时候我却想到他并不直接反驳了我,或许就是因为他说自己不会欺骗了我,便是真的不会骗,因此和安夫人的旧事,他才不跟我解释,因为任何解释,都会涉及了欺骗,由此莫不如不给解释。
“你当真是个伟大的女子,不过我不是你,我这人自私自利的,我喜欢俊彦,便要与他想尽办法在一起,不会因为圣上的存在就有任何的改变,而且,圣上也赐婚给我们了,这世上,没人能分得开我们。”
这话我说得坚决,也如愿看见了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安夫人微微变了脸色,可也只有我自己明白,我的话与其说是肯定,莫不如是想在这个时候给我自己一点点宽心罢了。
安夫人脸上的颜色变了之后,意兴阑珊的说道:“若妾身当初有王妃这气魄,现在也不必这样的为难了?”
她话中有话,我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才想到她出现的时间也实在巧合,这便像一场战争,谁若是泄了底气,便极有可能是先败下阵去的那人,毕竟风风雨雨的也见过了许多,心再乱,面上也可以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气势,轻勾起了嘴角,伸手端过安夫人为我奉的茶,淡淡的说道:“这世上,有许多有缘无份或者有份无缘的人在,难得我喜欢了他而他刚好也喜欢了我,机会错过了,再想回头也便难了,由此我是不会轻易的放手的,对了,安夫人,你找nai娘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若是信得过我,倒是可以说说的,怎么来说日后这府中的大事小情的我也会偶尔插插手的,现在先熟悉一下,将来倒也不必乱没头绪的。”
安夫人的眼角抽了抽,随即拎起帕子轻擦拭着脸面喃喃的说道:“妾身也实在走投无路了,我的恩儿身染重疾,也只有圣上给瑜王府专配的御医能救活,妾身来找nai娘便是说这事的。”
“什么样的怪病只这一个大夫给治呢?”
我问得并不经心,安夫人却答得十分有意,“前些日子才发的病,最初妾身只觉得是小风寒,并不十分的担心,可一连寻了几个郎中都看不好,这才担心了起来,回想着过去的旧事,方才想起,瑜王爷也是在他这个年岁发病的,所以妾身担心了,那病外头的人看不好的,也只有瑜王爷的御医懂得维系,王妃,妾身知道或许这个时候来找王爷说这事实在有失稳妥,由此才先找了nai娘说这事,求王妃看在妾身是个母亲,不忍见那般可爱的孩儿就这么去了,才斗胆来见,妾身不会去看瑜王爷,只要王妃开口允了御医去给妾身的恩儿瞧瞧就好。”
若先前是有尖刺扎着我的心口,那么现在便是有刀子再反复的划割了,我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实在是个讽刺,早晨在俊彦的臂弯里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曾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了,这不过短短的几个时辰,我的心境竟翻天覆地了,先是莫名多出来了一个有过别样关系的旧人,随后又跳出了个染了病的儿子,我在告诉自己,这些不过是巧合,不该问,问多了也许让自己更难受,可想是一回事,嘴上已经不由脑子脱了口,“你的儿子,多大了?”
安夫人抽抽噎噎的回了我的话:“今年已经五岁了,是妾身十八那年诞下的,后来妾身的老爷觉得这孩子别致,取了个恩字,却未敢冠了陈家的姓氏。”
先前还意气风发的说着与俊彦之间的旧事,这会儿已经是涕泪交加,我不想亵渎一个母亲的心思,可还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口,“既然他得了重病,理应是你家老爷出门来求圣上给指派了御医,却是为何你自己出来了,这似乎不合情理的。”
安夫人身子缩了缩,喃喃的说道:“妾身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昨日我家老爷已经求过了,他不过一个四品官员,身下子嗣无数,怎能轻易请动了专门伺候瑜王爷的御医,妾身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不得已才乱了规矩的。”
擎着茶碗的手已经不稳,索性放下了那碗,叹着气站起了身,抬眼看着外头的阳光,透过了窗棂照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原本觉得是件温暖的事情,现在也只觉得这一点点的阳光实在是有些可怜了。
“俊彦他可知道了这个孩子?”
安夫人连忙摇头说道:“王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初妾身嫁给陈老爷的时候,nai娘也同我说过,他病了好些时日,险些渡不过那劫,后来妾身发现了自己有了骨肉,可是那个时候已经跟了陈老爷,自觉污秽的身子配不上他了,才一直瞒下了,外人都当这孩子是陈老爷的,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慢慢的转过身,背对了安夫人,所以我可以放心的闭了眼睛,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刻我的脆弱,我想要时间来平缓,再转回去之后,在安夫人眼前,该是一个大方识体的瑜王妃,这是要嫁入侯门中的女人最基本的要求。
“王妃,您……”
身后是安夫人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堆了笑,慢慢的转身,轻声说道:“你的事情我知道了,稍后我会去找nai娘说这事的,你是在府里等,还是先回去陪着麟儿呢?”
安夫人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样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喃喃的说道:“回去倒是更担心,妾身在这里等着御医。”
我点了点头,对安夫人轻缓的说道:“且随我来,我找人带你去见御医,稍后我会跟俊彦言语一声,这不是什么大事。”
安夫人咬着嫣红的唇瓣,老半天才喃喃的说道:“王妃,恩儿的事情……”
我挥了挥手,笑得一派柔和,“这个你自管放心,既然这是你与俊彦之间的事情,理应是你们自己解决,我不会多说什么的。”
听见了我的保证,安夫人柔柔的笑了,看见她的笑,我心中升腾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安夫人的笑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浮上了一个母亲该有的担心,见到了她的担心,我才慢慢压下了那种怪异的感觉。
“王妃果真是个适合掌管了这偌大家业的女子,妾身当初就是没有王妃这些魄力,若妾身能及王妃一半的宽容大度,想必现在也不会如此的凄凉。”
皱紧了眉头,淡淡的说了句:“看病要紧,耽搁不得。”
率先走了出去,安夫人的话让我委实的难受,也不想再去与她争辩些什么,用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借口打破了她的喋喋不休,终究是从大宅子里出来的,该明白我已经说了这些,便不会再听她的‘念旧’。
许是懂了我的不耐烦,也或许是真的惦念起了那个有着俊彦一般毛病的儿子,安夫人终于给了我片刻的清闲,听着她跟在我身后细碎的脚步声,我心口的破洞非但没有愈合,反倒越来越深。
她静了,我反倒焦灼了,才走出了房门,便轻缓的问了起来:“那个孩子,长得像谁?”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半晌也没有回声,我慢慢的转过身去,看见的便是安夫人泪流满面的脸,愣怔的片刻,听见了她捂着唇呜咽的声音:“此生已然错过,妾身以为老天会眷顾我的,却是不想这最后一丁点的希望都不给我,恩儿不像他,一点点的都不像,除了那身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本章节首发沧元图书网,请记住网址(https://Www.CangYuanTuShu.Com)】